四人由徐杰带路，往小湖走去。


    “咦？林林姐呢？”朱颜停下脚步。


    张兴与徐杰一同回头，昏暗的林子里，除了他们三人外，没有第四个人。


    “难道是谢延？！”徐杰惊道，他跑回一段路，到处张望。


    “林林？！林林！！”张兴跟上他，高声呼喊。


    “哎……”一个微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林林小跑着冲过来，一来就可怜兮兮的抓着徐杰的胳膊，她吸了吸鼻子：“刚才鞋带散了，我蹲下系鞋带，起来你们就不见了……”


    “这林子又黑又大，吓死我了。”林林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样。


    “那你系的有够久哦～”朱颜笑道。


    “好了，没事就行，林林你走前面来，跟紧徐杰。”张兴摆摆手，他手上的伤口几乎已经干涸。


    众人来到湖边，小石塔不见了，石头稀稀拉拉散落一地。


    “兴哥，通道在这里。”徐杰绕着小湖走了四五十米，他指给张兴看，这里岸边还有几滴血迹。按徐杰说法，那时候谢延拿石头砸到了他的头，血溅到岸上的。


    “行，你有伤不方便，我先下去试试。”张兴用湖水把手上的伤口清洗干净，然后握紧佛冠饰品，扑通一声跳进小湖中。


    小湖深约摸五六米，湖底不算清澈也不算浑浊，张兴下潜几秒钟后睁开眼，勉强能视物，他在壁上摸索着想找到通道。


    好一会儿才看到一个黑幽幽的洞口。


    找到了！


    张兴摸着墙壁游向通道口，通道口很宽，约摸两米，高三米，很像正常建筑的通道。他进去后，在通道七扭八扭的前进。


    他一口气憋的十分难受，却半天没走到终点，没看见徐杰所说的小房间。


    如果徐杰是杀人狂，他把自己骗进水里，而这条通道比他说的更加长，又当如何？


    张兴心口一凉，感觉更加喘不上气。


    扛不到原路返回了……


    如果徐杰真的骗他，按这个通道的长度，他自己肯定没游到尽头。


    张兴一咬牙，加速往通道深处冲去。


    ……


    徐杰坐在小湖边，看着湖边的沙石，总感觉与自己逃跑时候不太一样，当时谢延真的把所有石头都拿来砸自己了吗？朱颜也坐在他身边，搬了一块大石头坐下，又捡来几个薄石头，一个一个往湖里扔。


    “你说门后面是什么啊？兴哥一个人能应付吗？”徐杰忧心忡忡道。


    “我猜，是一个实验基地，把我们每个人都当做标准的试验品，一一编号，然后一一杀掉。001于璐，002苏艳，003……”朱颜舔舔嘴唇。


    “停停停！又是什么恐怖小说剧情，不要再说了！听着怪瘆人的！”徐杰打断她。


    他没注意到，林林把手藏在身后，慢慢靠近朱颜。


    “你看的少才觉得可怕，多看一点就会觉得，试验品算什么。有的人看似无害，实际上为了一点点虚无缥缈的东西，比毒蝎子还要毒三分……呢！”


    “噌”的一声，林林拿着三刃螺旋匕首向朱颜扎去。


    朱颜早有防备，躲开这一下，转而躲向徐杰身边。


    “让开！”林林歇斯底里的叫道，她握紧匕首，恶狠狠的瞪着朱颜。


    “林林姐！你干什么！”徐杰吓的站起来，他伸出双手，结结巴巴的劝道，“林林姐，林林姐……你，你先把刀放下。”


    “我叫你让开！”林林一刀划过来。


    徐杰往后退一步，一脚踩进湖水里，朱颜站在他身后，冷笑着看林林。


    “苏总就是死在这把匕首下吧？”


    林林举着刀，形貌癫狂的看着眼前两个实习生。徐杰将朱颜牢牢护在身后，张开双手，像保护小鸡的母鸡一般。


    “你说过保护我的！她就是杀人狂！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林林怒吼道。


    “林林姐，现在要杀人的是你！这把刀又是……又是哪里来的？”徐杰惊惧非常，却依旧不躲不避的站在朱颜面前。


    “你不让开，你就也去死吧！”林林冲过去，猛的一刀向朱颜刺去。


    徐杰扑身抵挡，这一刀竟扎进他的右胸。


    林林下手很重，几乎半个刀身都没入他的身体。徐杰闷哼一声，踉跄着抓住林林手腕：“林林姐……别……”


    林林瞳孔骤缩，下意识要抽刀，却被朱颜从侧面狠狠撞开。三人同时摔进浅滩，匕首还死死的扎在徐杰胸口。


    “好啊杀人狂，你暴露了！”朱颜扑向林林，拼命把她的脑袋往湖里按。


    “……咳咳咳……”徐杰感觉力量从身体里抽离，他突然感觉十分寒冷，右胸的血潺潺的留，带着他的生命力一起消逝，他感觉自己连话都要说不出来了。


    徐杰倒在浅滩，身体微微抽搐。


    见状朱颜一楞，手上劲力顿失。林林一个翻身膝踢，竟将朱颜推到一边。


    林林跑到徐杰身前，发疯了般要取回匕首，徐杰却死死抓住她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朱颜喊道：“快……快……”


    朱颜一撑手拿起刚才自己坐的石头，抡着就要砸林林。


    林林半天拿不回匕首，又见石头砸过来，一躲便脱了手，匕首“当啷”一声砸在浅滩石头上，她俩都伸手去抢。


    朱颜更快一步，将匕首夺过。


    林林咬牙切齿的后退几步，知道暂时没机会再杀人，干脆一甩手转身跑进密林里。


    “杀人狂果然是她……”朱颜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神情有些恍惚，她愣了一瞬，转身跑到徐杰面前，见他衣服几乎被血浸染，大片大片的血融进湖水。


    “徐杰……”朱颜垂眸看他，刘海很长，看不清她的表情。


    “……咳。”徐杰痛苦的咳一声，瞳孔颤抖，他似乎想说什么，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紧紧的抓着朱颜的手，手指无意识的在她手背划动，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朱颜还是没能领悟。


    徐杰停止了呼吸。


    “……”


    朱颜在他身边坐了很久，最终握紧手上的匕首，转身走进密林。


    “哈，没想到是这种感觉。”


    “比我想的要轻松很多。”


    “安息吧，我会好好活下去的，活到最后。”


    ……


    张兴觉得自己几乎要死掉了，他感觉肺部胀痛，胸口几乎要爆炸。


    徐杰啊徐杰，没想到你看起来那么老实，却是最阴险的一个，我这么相信你……


    他感觉眼睛在发黑，撑不住了……


    突然，他看到一丝光亮，前方有开阔处。


    张兴不知道从哪又生出力量，拼死拼活的游到了开阔处，看到一排阶梯，他用尽全力，终于将脑袋浮出水面。


    “呼……呼……呼……”


    张兴大口大口喘气，一边踩上阶梯，他感觉身体很沉很沉，一走到小房间，就倒在地上。


    从来没感觉呼吸如此令人陶醉，从来没感觉空气如此香甜。


    活着真好啊。张兴闭上眼睛。


    “……”


    休息了好一会儿，他才再睁开眼睛。这是一个小房间，估计最多二十平米，四面都是石头凿刻，墙壁很粗糙，而正对着他的，是一扇石门。石门间有一条小缝隙，看来这里之所以有空气，就是从缝隙中来的。


    石门很厚实，中间有一把铁锁，锁上还描着花纹，仔细看去，似乎是希腊字母——α。


    这把铁锁很沉，也很结实，基本上撬不开，而两边镶嵌在石门上的铁片看起来似乎没那么结实。


    哈哈，没想到小徐肺活量这么强，竟然半点没跟我提快窒息的事儿。


    错怪这小子了。


    就说嘛，他怎么会是杀人狂呢。


    张兴拿出五佛冠饰品，撬起铁片。这两天他吃没吃好，睡也没睡好，加之刚才游一大圈进来，稍稍用了点劲竟然头晕眼花的双眼发黑。


    “有人吗？有人吗？”张兴扯着嗓子冲门的另一边喊。


    阴冷的风吹过来，冰的他脸颊发寒。他一哆嗦，暂停了动作。


    万一里面藏的是这次噩梦的安排者，自己这么喊，岂不是自投罗网？


    他正犹疑不定，突然听到对面穿来拖拽重物的声音。张兴一惊，锁在门的一边，不敢出声。


    “轰，轰，轰……”


    对面似乎有一个非常巨大的重物在被拖拽，单听那声响就知道不下千斤，而拖拽它的……竟然有一个咚咚咚的脚步声。


    是……人吗？


    张兴毛骨悚然，什么样的人，能拖动这样的东西？


    “咚！”


    一声巨响，重物砸在铁门上，震的墙壁上灰尘唰唰唰落下来，张兴劈头盖脸接了一鼻子。


    他不敢动，心砰砰砰剧跳，小心翼翼凑过去。


    “……”


    他突然有一种坠入冰窟的绝望感。


    从缝隙可以看到，对面被严严实实的遮住了，他用五佛冠的饰品戳了一下，金属质感，非人力可撼动。


    对面听到了他的声音，特意用这东西把缝隙遮住？


    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捏住了，捏的他喘不过气来，呼吸都凝滞了。门缝里渗出的恶意像毒蛇般盘绕上他肩头，那声巨响好像还在，震得他半天缓不过劲。


    对面不是人，不是活人……


    活人拖不动千斤重物，更不会总这样暴戾的方式回应呼唤。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一只误入猛兽洞穴的蝼蚁，隔着铁门与对面的非人物种对抗。


    他缓缓后退了几步，急促的呼吸几声，转身跳进暗无边际的湖水里。


    这里出不去，根本出不去，对面不是人……


    只能听它的，只能听它的，只能按它的要求，去找到杀人狂，或者……


    张兴瞪着一双眼蹬脚蹬手的在湖里游，他恐惧极了，刚才的恐惧像毒蛇信子般舔舐他的全身，那种与不可抗力迎面对抗的绝望。


    他在一瞬间就彻底决定听它安排。


    张兴加速游出甬道，他拼命的游拼命的游，睁着眼睛在水中，眼神有些失焦。突然，他心头又一颤，鬼使神差的，低头一看。


    谢延扭曲的面孔出现在水底。


    “唔……”张兴呛了一口水。


    他心惊肉跳，手脚下意识的向上游。


    离开这里，离开这该死的湖。


    张兴一头浮出水面，他抓着岸边的石头，大口大口的喘气。


    谢延怎么死了？他……他不是杀……杀人狂吗？谁杀的他？


    张兴感觉自己大脑一片混乱，待水里冰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岸边应该有人等着自己。


    他抬起头，瞳孔巨震。


    徐杰倒在岸边，身体一半在水里一半在滩涂上，看他那个躺的姿势和模样，怎么都不像一个活人。


    而朱颜和林林不知道去了哪里。


    张兴爬上岸，一个没站稳，绊倒在徐杰身边。他半截身体被浸透，血被湖水冲刷掉，而另外半截可以看到他胸口一个血淋淋的三刃形状的伤口。


    和苏艳胸口的一致。


    可凶手……凶手肯定不是一个人啊！！


    他很清楚，苏艳是他杀的。


    那天晚上，苏艳和朱颜守夜，他在门口睡觉。还没睡着，就看苏艳那老女人对朱颜起了杀心。


    这个蠢货把朱颜打晕，还喊他一起来处理。


    要是真的跟她合谋杀人，只怕这辈子都摆脱不了她。


    张兴忍无可忍的，从金佛像后取出他的三刃匕首。


    他一开始就藏在佛像后的一个隐蔽角落。


    他杀了苏艳，用海边的渔网把她捆起来，又在那堆照片上，用她的血画了叉。


    她死了，自己轻松了很多。


    然后他回到大殿，伪装成刚睡醒的模样。


    ……


    张兴趴在徐杰身边，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


    他只是想好好活着，离开这里，有什么错？为什么会被卷进这么一场恐怖的游戏？张兴抱着头，想尖叫几声，但一想到林子里那两个跑掉的女人……


    他知道林林是杀人狂，从于璐身上找到那块瑜伽带碎片的时候就知道了。


    张兴是小城市来的，来到这座光怪陆离的大城市，因为出身和学历，经常被人看不起。后来苏艳招他进公司，他感恩戴德的努力工作，去营销，去维护客户，把面子里子都埋进了尘埃里，才到了销售主管的位置。


    他怕极了。


    他不敢去谈正常的恋爱，见到大城市那种明艳的富足大美人就恐惧万分，又想靠近，又怕被她们鄙夷，怕她们嘲笑自己吃意面都要拿筷子。


    但他偶尔会格外关注林林，没有多么喜欢，但也很想拉近他们的距离。


    他知道，林林每天中午下班，会去楼下的健身房健身，去报一节课1000块的高端私教课。她会用各种他没见过的东西去塑形，去热身。张兴怕别人说他土包子，对她用的每一件东西都偷偷关注，然后私下查这是什么东西。


    比如那条瑜伽带。


    他在公司见到她缠在腰间，就那一次，他就记住了颜色，纹路，和大小。


    于璐是被瑜伽带勒死的，他很清楚，但他那时候不打算拆穿林林。只能一步一步来，他把瑜伽带碎片放在林林身边，吓的她有些癫狂。


    本来想慢慢拆穿她，但现在看来，她不死，自己就得死。张兴回想起醒来时听到的话：“若不加制止，杀人狂会杀掉所有人，所有人哦。”


    他身体一颤，突然发现自己手掌剧痛。张兴低头看去，被五佛冠划破的伤口在肮脏湖水浸泡下发白发红，看起来发炎的十分严重了。


    他体力所剩不多，又被锈铁刮伤。


    但处理掉那两个女人，他还是有自信的。


    张兴冷笑一声，握紧手中五佛冠的金属饰品，往密林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