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挑衅
作品:《仙二代也得勤工俭学》 明宿宗位于青啱山巅,常人与修为低下的修士上不去,只能借灵器或阵法才能上来。
这里山门奇高,耸入云中,偶有清泠泠的泉水声;抬眼望去,仙山楼阁浮在空中,由同样浮在空中的白玉长阶相连,那水声,恰来自其中一方空岛。
楚浪光是站在这里,就能看到一团团“气”绕着自己,包裹着她的身体,很温暖。
像极了她想象中仙人该住的地方。
她摸了摸腰间挂着的布包,那里装着小册子与毛笔。
若非风断涯刚收起自己的灵器,在一旁等她,她早就拿着笔开始记录,可惜现在她只能讲这些都记在脑中,准备之后回寒江城再编纂些神仙鬼怪的故事,定能大赚一笔。
现成的采风之地,不用白不用。
楚浪心中打着算盘,正想再仔细看看时,却见门内一人御剑飞来。
他天水色的衣袂翻飞,不过一瞬,便到了二人面前,足尖轻点剑身,身形轻盈地落地。
“楚师兄。”
风断涯拱手道。
少年利落收剑,朝风断涯点点头,看上去神色淡淡,却不瞧她一眼,还是风断涯出来充当工具人介绍道:“这位是宗主座下弟子——楚今逢,您该唤他……师弟。”
不知为何,风断涯念到最后两个字时顿了顿,很快又恢复正常,只对楚浪道“我只能将您带到这里,在飞舟上时师父让我回来后立刻去见她,抱歉,楚姑娘。”
他充满歉意地看了一眼楚浪,转头便无影无踪,只留他嘴上尊敬的楚姑娘在这儿。
楚浪微妙地感觉像在托孤,你托托我,我托托你。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让她想起曾经自己的境遇;但这到底是人家地盘,她也只能蹙一蹙眉,在察觉到一阵诡异的危险气息后,抬眼审视眼前人。
名唤楚今逢的少年唇红齿白,偏生看上去脾气不好——现在她能确定了,这脾气不好是针对自己的。他用杏眼睨了睨她,冷哼一声:“跟我走吧。”
楚浪觉得自己不像被托孤了,像囚犯。
但见他如此,楚浪反而不恼,还有些意料之中的感觉,若说她原本是轻飘飘浮在天上的,现在便落了地,感到一阵难言的心安。
这才对嘛。
哪会有人这么欢迎她呢?
至于对方的态度,她根本无所谓,反正她不一定留在这儿,就当给新书采摭人物了。
她甚至有兴致对楚今逢笑了笑:“好呀,劳请师弟带路。”
偏偏楚今逢不动了,她抬眼望去,只能看到少年背过身去,泛着红的耳朵。
这都能恼羞成怒?
楚浪忽然感到没劲儿,正欲问他,他忽然又开始走了。
行吧。
她跟上去。
路上途径六座主峰,她一座一座数的;至于那些小的、簇拥着主峰的岛,她数不过来,也懒得数。
按路上风断涯对她所讲,主峰是长老管事之类居住之地,总共七峰;其中天枢峰便是他们要去的地方,剩余六峰分别是天权、天玑、天璇、玉衡、开阳和摇光,按北斗七星划分。
周围则是弟子居住之地。
她初步判断此宗门应是各司其职,但权力较分散,不好管辖。
不过大抵跟她也无甚关系。
她现在不过是在宫中时给皇帝收集情报太久,习惯使然。
——
宗主殿内燃着不知名的香,楚浪甫一进去,就闻到了那股清冽的味道,同样让她感到舒适。她找到源头香炉,看着那里的气没有异常,便稍稍放下心来。
她那个名义上的师弟没有进来,预料之中地让她独身进去,丝毫不怕她对着宗主说些什么,虽然她确实也不会,毕竟只是点小打小闹都称不上的小事。
更遑论养了许久甚至跟自己一个姓的徒弟,不比找了十几年的亲女差。
何必自讨没趣。
她自认冷血,站在病床前,心里无波无澜;哪怕他瘦骨嶙峋,哪怕他形销骨立,哪怕他唤她名字:“楚浪。”
楚未拙如预料中的符合久卧病榻之人的形象,那种遮都遮不住的病态,灰色的“气”萦绕在他周身,像她最后一次见先皇那样。
他却没有老态,望着她时唇角含笑,依稀可见年少风流。
在某一瞬,她竟看到了自己。
楚浪不得不认血缘羁绊这种东西太过于玄妙;即使她和这个爹从未见过面,两人却也有除了样貌更为相似的地方。
他唤了她一声后,便不在言语,只细细端详她的样貌,视线长久停在她额间那颗红痣上。
她以为他会说些:你真像你母亲或你长这么大了之类的话,可他没有。
他只是看了一会儿后,用沙哑的声音陈述道:“你能看到炁。”
楚未拙伸出手,指尖泛起一阵金色的光,写下“炁”。
“炁能透出万物本源之意,但需借灵气发挥,若不修行,便只能看到最基本的炁,还会误认为是气。”
楚浪垂下眼,开口道:“我必须修炼?”
“你若想修炼,自然可以。”
“不继承宗门也可以?”
楚未拙反将一军:“为什么不可以?”
她被问住了。
因为觉得你有所图。
他咳嗽几声,说:“它遗传自你的母亲。”
楚浪沉默一会儿,主动问起:“她是什么样的人。”
她本不想问这个问题的,可她额间红痣总是隐隐作痛,让她想起自己幼年揽镜自照。
「我的眼睛像她,那她的眼是这样的吗?」
比起完全隐形没有一丝痕迹的父亲,时常被楚氏提起的母亲,反而是她最熟悉、也最陌生的。
他们说她是最好的医师,说她有菩萨般的心肠。
到头来什么都是他们说。
唯独没有说,她是什么样的人。
楚未拙又咳了几声,眼底染上几分笑意:“她是千山庐大师姐,先天便会观炁,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但用药很苦,给人上药时也很用力。”不像他印象中悬壶济世的医师,反倒像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冷漠,嘴毒,毫不留情。
当然,不能在孩子面前说这个。
他道:“大抵是她遮去了你的命线,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你活着。”
“那你呢?”
过了很久,她问。
他用一种和外表完全不一样的轻快语气陈述:“我会死。”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但万物都会消亡,只有登上仙台,渡劫飞升,才可能无忧无虑。”
“而且,”他顿了顿,表情变得柔和:“我想你母亲了。”
楚浪临走前,听到他那句:“我很高兴能见到你,楚浪。”
她走到门口,闻言回首:“我若不回来呢?”
楚未拙说:“那便不回来。”
“宗门怎么办?”
“你不想继承,我会安排你师弟接替位置,你将永远是宗门的一员,只要你有需要,皆可调动宗内资源;你想继承,长老们会全力托举你,你师弟亦会成为你最好的从者。”
“我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走到殿外,楚浪稍一抬眼便瞧见了在她亲爹口中出现的“最好的从者。”
楚今逢斜靠在楹树下,郁郁葱葱的蓝花簇着他,却丝毫没有减轻他周身那种莫名的敌意。
听过亲爹说的那些后,她再看到他除了那种没来由的好笑感,还意识到他为何是这样了——你从被收徒的那一刻,都是作为备用选择出现的。
但意识归意识,不代表她就理解他。
她没那么多闲工夫理解一个对她抱有敌意的人,怎么不见他理解理解自己。
楚浪无视他摆在脸上的不爽,也压下自己心里没来由的火气,走过去准备让他带自己到住处。
不料刚站到那儿,楚今逢便开口:“你在人间是怎么活下来的?”
她掀了掀眼皮,看过去。
少年面色如初见时一样,说话语气也冷冰冰的,不像是关切。
蠢货吗,敢在这儿就挑衅她?
楚浪当即被他蠢笑,那点被人推着走的不满压不住了,她发挥自己老本行的能耐,张口便是:“寄人篱下。”
她一身素袍,身姿高挑,在并不刺眼的日光中睨了睨眼前人,笑盈盈地编造故事:“他们讨厌我,好不容易找着机会将我送走,送到一个老头手底下讨生活,那老头非要我辅佐他儿子,还得讨他儿子欢心,否则就不给我饭吃。”
假的,倒也没有不给她饭吃,就是宫人会忘记还有她,有时吃不上饭罢了。
她继续说:“你过得一定很好吧?我听宗主说你是他唯一的徒弟,以后宗门都是你来管。”
什么唯一不唯一,他头上永远有个无形的人压着,无论他多努力,宗主眼里,他永远在为自己的亲生女儿做嫁衣。
可怜鬼。
楚浪面不改色,装的一副温良恭俭让的模样,语气都带有羡慕,就差抚掌歪头的同时垂眼说“真好”了。
楚今逢怔住。
楚浪都准备记录他的反应了——是硬撑着顺着她的话呢?还是被刺到跳脚又没法反驳呢?
可惜她哪个都没等来,而是等来了一声压抑地泣音。
哈……?
楚浪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她看过去,刚刚那个冷冰冰眼高于顶的少年竟真的眼眶泛红,杏眸含泪,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偏生他神色还是冷漠的,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她,如此搭配起来,倒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不像人。
怎么哭起来了?
楚浪被他哭的莫名其妙,下意识往四周看了看,还真瞧到远处两道身影相伴而来。
一道女声传来:“今逢?”
女声错愕道:“你怎么哭了?”
好嘛,在这儿等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