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留下
作品:《仙二代也得勤工俭学》 来人是一男一女,看样貌与打扮,都不似先前路上遇见的普通弟子,像是门派长老。
二人见到她后,对视一眼,戴桐花臂钏的女子向她笑道:“玉衡峰长老,弦山。”
年长些的男长老则朝她颌首:“天权峰长老,伏时。”
……这是要兴师问罪?
楚浪脸上的笑还没消,脑中在思索对策。
然而他们确实是来兴师问罪的,但对象却不是楚浪,而是正在哭的那位。
玉衡长老有些嗔怪:“你这孩子,见到她就这么高兴吗?”
楚今逢止不住地流眼泪,他收回落在楚浪身上的眼神,道一声“不是”后,便逃也似地离开了。
她看不懂了。
恰在这时,一只手伸来,带着熟悉的香气。
楚浪压住自己下意识想避开的心,任由对方纤细的手指拨开她凌乱的头发。
玉衡长老看她的眼神温柔极了,语气饱含怜惜:“你都长这么大了。”
楚浪没说话,眼神偏向一旁,恰是楚今逢离去的方向,她心中百般疑虑,譬如为何他们都知道她,为何他哭成这样都不管。
她好像又回到了刚开始那种轻飘飘浮在天上的时候,脚碰不着地,周遭全是看似绵软,实则一碰就散的云雾。
玉衡长老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心下了然地解释道:“你不必担心,今逢没什么大事,过两日便好了。这孩子从小如此,但凡情绪波动大一些,便会控制不住流泪。”
担心?她可没有担心。
“想来是他见你来太高兴了。”玉衡长老仔细瞧她的模样,似是要记住什么。
还是把她和他想的太好了。
楚浪被她捧着脸,暗自腹诽。她感到不自在,却又因是长辈而不得不装着。
玉衡长老很快就发现了她的不适,当即松手,对她笑了笑,歉意道:“吓到你啦?”
“没有。”少女坦坦荡荡,朝他们弯了弯眉眼:“长老们好。”
“好,都好。”
她还想说什么,偏天权长老不紧不慢地唤了她一声:“弦山。”
玉衡长老只得作罢,交代几声,诸如有空可来玉衡峰之类的话,便同天权一起进入宗主殿内。
楚浪则被不知何时过来的风断涯带走至弟子住处,是离天枢峰较近的一座峰,名叫延光居。
到地方后,风断涯从腰间芥子袋中取出一物,轻咳一声,解释道:“我师父……也就是瑶光长老,她让我给您的见面礼。”
思索了一路的楚浪看了看那东西,仅巴掌大小,外形是颇为精致的白玉飞舟,与风断涯带她来宗门的那艘船,大抵出自统一人之手。
她挑了挑眉,没接,问出那个灵魂问题:“你怎么了?”
风断涯将眼神移了回来,同她那双笑眯眯的眼对视上,语气尴尬:“师父说让我回宗门去找她,意思是说带着您去找她,她临行前想再见你一面,把此物交予您,但她……”
他默了默,将后半句补齐:“她忘记交代清楚了。”
楚浪:“……”
风断涯将东西放在院中石桌上,楚浪问他:“你们为何都认识我?”
他:“在星盘推出你位置与信息的当日,宗主便想方设法拓印了你的样子,告知门内诸位。”
“……?”
楚浪竟感到一丝荒谬。
风断涯:“你莫要误会,并非宗主主动的,而是长老们要求这样做的。”
他拂袖离开前,深深看了一眼楚浪,说道:“我们都在等你回来。”
风断涯在宗门十载,从入门的那一刻,便一直听闻宗主独女流落在外的事,周遭的长辈,无不在期盼她的归来。
他们从未想过她会死在外面的事,因为他们坚信她会好好活着。
生见人,死见尸。
楚浪拾起石桌上的灵器,她见过风断涯用,只要往里面灌入灵气,它就可放大数百倍,承载几个人绰绰有余。
可她没修炼过,当然也没有灵气。
她一旦接受它,就代表她就将踏入修仙界,皆时不可能与宗门分割。
人间世家依草附木,根蒂相连;连许多兽类都知不可独身,更遑论她还有观炁之能。
但她真在宗门,地位保不齐会尴尬。
现在是宗主还活着,待他仙逝后,自己又不继承位置,久而久之,以楚今逢的性子,难免不会觉得她扎眼;至于那些所谓对她亲昵的话语,楚浪第一反应是:有诈。
她知道鸿门宴。
她怕自己也陷入鸿门宴——就像老皇帝对她那般。
那时她太小,左一言右一语被哄着,真以为自己可给家族带来利益;最终等来的却是楚氏有人犯下大错,主犯被腰斩,旁的不是下大狱,便是流放。
唯有她,被网开一面留在宫中。
自此为他选中的储君卖命。
天恩浩荡。
可楚浪又想,她身上有什么好图的呢?
若她不想再这样被人、被命运推着走,那就只有让自己强大起来。
先顺从命运,再反抗命运。
就像她后来做的那样,新帝登基后,她立刻假死脱身。
楚浪攥紧了手中的灵器。
她已做好决定。
不出两日,宗主便仙逝了。
伴他一生的本命剑发出嗡鸣声,荡彻在整个宗门的天空中。
门内诸位皆低眸垂首,等他神元散去,楚浪亦是其中一员。在一阵沉默中,她好像什么都没想,只忆起两日前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面的谈话,他说:“我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那就试试吧。
她看看,这所谓的安排好一切是什么样的。
她要走的路还很长。
当本命剑不再发出声音时,它的剑身已碎裂,随主人一同离去。
楚未拙的“炁”,散了。
楚浪混在人群中,甫一抬头,便看到了一群……与周遭弟子都不一样的人。
他们未曾着弟子服,也非长老,或身有残疾,或鬓白眼浊,又或枯槁憔悴,皆立于人群边缘,目光投向宗主殿。周遭围绕的炁也同样浑浊不清,不同于将死之人,但也绝非常人的炁。
他们是何人?
她生出疑惑,但因不合适,又未曾问出口。
在第二日时,楚浪知道了。
宗主仙逝后,宗门并未群龙无首,众弟子该干嘛干嘛,她也被恭恭敬敬地喊少宗主,连多日未见的楚今逢都出现,给她拿来要处理的公务。
她看了他一眼。
楚今逢站在她身旁,那副眼高于顶的样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又在她皱眉时误以为她不高兴修炼一事,解释道:“你还没练气,老宗主他生前特意交代,若你想修炼,就把你的信息报到延问宫……”
“这是怎么回事。”
她打断楚今逢的话,眸光紧盯着几乎入不敷出、满是赤字的账目。
她往前翻去,从七八年前便开始走下坡路,五年前开始频频赤字,到如今宗门内部快连基本运转的资金都没有了。
楚浪皮笑肉不笑的捏紧了册子一角,这就是亲爹给她留的?好,真好。
她又看了眼旁边立着的师弟,想到此人说不定还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座下的位置,想报官告他们是诈伪的心在此刻达至巅峰。
她试图平心静气,仔细去看这钱都支出到哪儿了,却瞧见一则名为“抚恤”的支出。
楚浪乍然想起昨日那群人。
她冷不丁地问:“抚恤是支给谁了?”
楚今逢回应:“给诛魔战结束后受伤的人族修士了。”
“诛魔战?”她咀嚼这几个字。
“数十年前,魔族猖獗,人妖两族修士对此不满已久,花费九年时间联手将其驱逐至十四州外,才换得如今天下太平。此为诛魔战,而他们,便是战役中受伤严重的人族修士。”
“八年前,宗主无意发现他们还流落在外,便将受伤严重的带回宗门治疗,每年还会给一部分修士拨款。”
为何是一部分,楚浪也明了。
但——“这不该是各宗门一起抚恤吗?”
“当时战后重建困难,他们连自家修士都差点管不过来,更遑论这些散修无门无派,有义诊和一定的补贴都算顶天了。”
楚浪面色沉下去。
意思是,这些保护人的有功之士,到头来还无人庇佑他们——包括他们的家人?
她想起自己在人间时储君所学的帝王之术,其中有一条代代所传的,那便是绝不可寒将士之心。
她清楚的知道这是为什么,于是更加因如今修真界的混乱而怒。
楚浪很快就冷静下来,她现在做不了什么,当务之急是先让自身强大起来,再想办法撑过这段贫困时间。
这让她坚定了自己赚钱的心。
楚浪又翻了些东西,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宗历记录的五年都没有新弟子入宗,现存各弟子咋什么特长都没有,就打架强。
她忍不住揉揉额角,想让楚今逢把长老们都喊来,却得知有三位长老短时间内回不来。
摇光、开阳奉老宗主之命外出,至今未归。
至于禄存,今日才走,说是去瀛州催债了。
催债……她真是有点想笑。
楚浪深感疲惫,放下手中的东西,问楚今逢:“你刚说什么?”
什么延问宫,什么修炼,修炼不应该在自家宗门就能练吗?
楚今逢被她折腾的深吸一口气:“我说,老宗主生前给你报了个学宫,半月后便开学了。”
“……什么?”
楚浪蓦然睁眼:“修炼不是在宗门内就能修吗?”
民间流传的话本子也是这样写的啊??
“……不是。”
楚今逢看她什么都不知道,就不免想起她之前跟自己说的话,心头顿时没了脾气,一阵复杂,难得有耐心地讲:“延问宫广收天下修士,从基础学起,每年都会记录在案,有宗门的弟子可以学习别的东西,并根据自身选择确定方向,再回宗门时便可继续深入,散修结业后也能依据延文宫的档案入各家门派,皆时才可学宗门内部的功法。”
懂了,延问宫是一种证明,类似于凡间开设的学府与科举。
也就是说,楚浪非去不可。
出走十八载,一朝归来竟还要读书。
活到老,学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