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倒是本将军唐突了。”


    随后笑容微微收敛，冲着百里倾空拱手道。


    “阁下说的不无道理，本将军也能够理解，但平息祸乱，拯救黎民，本将军责无旁贷，岐国若是就这么覆灭，我的靠山也会一并倾覆，我不能坐视不管。”


    李从珂的目光快速在耶律质舞的身上扫了几下，最终牢牢锁定在百里倾空的身上，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想来是个做主的。


    “只是情况比较凶险，若我麾下的将士们不小心沾染上了黑萨满术，还请诸位能够施以援手，本将军感激不尽。”


    见百里倾空果断点头答应，这大大出乎了李从珂的预料，脸上紧绷着的表情开始舒展开来，就要将“阁下真是深明大义，一心全以大局为重”这一句恭维的话说出来，可百里倾空接下来的话却硬生生把它给憋了回去，李从珂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可以，但是需要收费。”


    百里倾空慢条斯理地摊开了五根手指，语气虽然平淡，但可以感受到他压抑不住的颤音。


    “按人头计费，这个数，童叟无欺。”


    李从珂的脸颊上的肉不经意间跳动了几下，终究是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


    “可以。”


    ......


    “吼！”


    漆黑的夜幕之下，无数对幽绿的眼眸在黑暗之中疯狂窜动，如同饥饿的群狼环伺，令人毛骨悚然的吼叫声如同浪潮一般，层层叠叠地从那深邃的黑暗之中汹涌而来。


    百里倾空一行人如同磐石一般屹立，直面黑暗，耶律质舞手中的权杖稳稳安置在身前，姬如雪素手已经握上了素心剑的剑柄，一对冰蓝色的眸子之中，浓郁的黑气如水从眼角滑落。


    一根长笛在蚩梦的手指之间灵活地旋转，无数蛊虫已经从葫芦口中飞了出来。


    百里倾空不紧不慢地活动着手腕，一连串清脆的弾响声如爆竹一般连连炸响，在嘶吼声之中显得格外清晰，所有人都已经蓄势待发。


    “准备动手吧。”


    百里倾空回眸向几人安顿道。


    “这次任务紧，难度高，刀剑无眼，拳脚无情，下手重些也在所难免，毕竟以完成任务为优先级。”


    蚩梦听后，嘴角扬起了古灵精怪的笑容，手中的长笛不轻不重地戳了戳百里倾空的后腰。


    “四个字，还没有开始执行任务呢，就给自己提前找台阶下了？咱们这几个人里，可不就数你下手最没个轻重吗，一不留神就差点给人家整得缺胳膊断条腿。”


    耶律质舞与姬如雪不约而同地掩嘴笑出了声。


    百里倾空摇头一笑，目光投入到了黑暗之中，低声喃喃。


    “要是老妖婆还在这里就好了，我伤人，她医人，配合得天衣无缝，碰到了富贾还能捞点，也不知道她们最近怎么样了，这么多时日过去，也不来几封信。”


    “思玉丹不知道醒了没有。”


    “喂！四个字！”


    蚩梦有些着急的声音传入了百里倾空的耳朵。


    “又杵在那儿偷懒呢？还不快来帮忙！”


    百里倾空收回了飘远的目光，笑出了声。


    “嗯，来了。”


    ......


    老妇人哆哆嗦嗦地将虚弱到脱力的孩子搂在了怀中，那令人心中发寒的诡异黑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孩子也不再像疯了的路边野狗一般见人就啃。


    老妇人哽咽道。


    “多谢两位恩人出手搭救，不知道两位漂亮的姑娘叫什么，老婆子这辈子，还有下辈子都会做牛做马，来......”


    “不必。”


    一道清冷的声音斩钉截铁地回绝了老妇人还未说完的话。


    “我们是奉岐王之命而来，若真要报恩，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对岐王最大的回报。”


    话音刚落，两道高挑的身影已经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下，再无踪迹。


    只留下老妇人跪倒在原地，浑浊的眼睛中满是困惑。


    “岐王的命令？可这要命的疫病，不就是岐王所允许的吗？”


    “唉......”


    老妇人重重叹了口气。


    “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假了，只求这孩子能平平安安就行。”


    ......


    另一条街巷中。


    “嗯，这样就对了嘛，大家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轻快的语调之中带着一丝丝疲倦。


    扎着醒目紫色发辫的娆疆姑娘，此时正正吹奏着长笛，抑扬顿挫的笛声仿佛化作了无数条无形的丝线，牵引在了身后排成一队的人身上。


    那些浑身上下逸散黑气的人如傀儡一般，僵硬地踩着笛声的节拍，一步一顿地移动着。


    若是凑近了仔细观察，便会发现每个人的耳后或者是脖颈，都紧贴着一只样貌奇异的蛊虫。


    ......


    笼罩在凤翔城上空的阴云正悄然变得稀薄，一扬无声地变化在夜色下缓缓开展。


    曾几何时，浓稠阴云遮盖明月的夜晚，偌大的城中不见半点烛火，光亮，是那些癫狂行尸走肉的诱饵，无人敢冒险去承担那严重的后果。


    而在今夜，靠近岐王府的街巷，还有城西的坊市内，竟然有点点灯火刺破了厚重的黑暗，一点，两点......数不清的昏黄烛火依次燃了起来，虽然依旧渺小，但却让这久久沉下的黑暗淡了几分。


    曾经的夜晚，野兽贪婪的嘶吼声与人们痛苦的哀嚎声此起彼伏，人们早已经忘了疫病之前，城中的夜晚该是怎样的画面，或许会有婴儿的啼哭声？亦或是勾栏的唱曲声。


    可现在，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正在被另外几种声音所替代，幸存者喜极而泣的哽咽声，亲人劫后重逢悲喜交加的哭笑声。


    所有的一切都从这个夜晚开始改变。


    百里倾空在街巷之中狂奔，身后吊着一群疾跑的长长人群，仿佛是一条不断延伸出去的尾巴。


    待眼帘之中出现了那一道高挑的身影后，百里倾空这才停下了步伐，冲着那道身影关怀笑道。


    “这么久了，累了吧。”


    耶律质舞一头扎进了百里倾空的怀中，疲倦开口。


    “真的好累，要是一个一个杀的话，就不会这么费力了。”


    “对吧。”


    耶律质舞抬眸，恰好歪头微笑的百里倾空撞入了眼帘中。


    “没错，你说的都对。”


    百里倾空的手抄起了耶律质舞的身下，以公主抱的姿势将她放在了一处高地上。


    “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耶律质舞扭头看向了百里倾空的身后。


    “他们来了。”


    百里倾空伸手抹去了沾染在耶律质舞脸上的血污，轻声开口。


    “嗯，你闭眼休息一会儿，我动作轻一些。”


    “马上来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