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将领喉结上下滚动，低声喃喃，布满血丝的眸子因恐惧而颤动不止，脸上血色全无。


    望着那令人头皮发麻、如潮水一般涌来的怪物，后背爬上了一股彻骨的寒意，双腿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


    然而，那权杖点地的轰鸣声传入耳中，身上仿佛捆上了无形的枷锁，将他死死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群张牙舞爪的怪物。


    沙扬驰骋数十年，终究还是沦为了一个茹毛饮血的怪物？


    就在他心灰意冷之际，却发现耳边怪物的嘶吼声戛然而止，视线挪回前方，只见怪物们一个个僵硬地站在原地，仿佛化作了一个个狰狞可怖的雕塑。


    周围事物皆数静止，唯有那道手持权杖身姿高挑的身影缓步向前，逐渐靠近了那群狰狞的雕塑身边。


    守城将领心中拼命呐喊着“不要过去！危险！”，可没有一丁点儿的声音从喉咙发出，下一秒，将领在看清楚耶律质舞接下来的动作后，眸子紧缩。


    只见那竖起的芊芊玉指之上凭空燃起一簇幽绿色的火苗，点点的火芒在铺天盖地翻卷着的黑色气息之下显得格外渺小，但黑色气息却仿佛见到了克星一般，匆匆闪避。


    耶律质舞神情淡漠，指尖的火芒精准地点在了一名怪物的眉心。


    “嗤。”


    火焰燃烧的轻微声响在针落可闻的环境下格外清晰，怪物周身不断逸散而出的浓稠黑气顷刻间消散于无形。


    怪物脸上的狰狞扭曲如潮水一般褪去，不过一息的功夫，便恢复了正常人的面庞，眼中狠厉的眼神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刚睡醒一般的迷茫与痴傻。


    ‘怎么会这样？’


    守城将领目光发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令人惊讶的一幕，围在身后的士兵们也纷纷投去讶异的目光。


    ‘这还是人能使出来的法子吗？’


    ‘我入伍多年，竟然看不清楚一个女人的动作。’


    耶律质舞的身影在怪物群中连连闪烁，身影落定之时指尖的火芒总会轻点怪物眉心。


    原本弥漫街巷、遮天蔽日的浓重黑气，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化为过眼云烟消失不见。


    权杖轻轻点击地面，那束缚在众人身上的无形锁链接触，破解了萨满术而恢复正常的人一一倒地，剧烈地喘息着。


    耶律质舞停下了动作，微微喘息，饱满的胸口起伏不止，额头上已经爬满了细密的汗珠，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恰到好处地贴在了腰肢之上，稳稳托住了她。


    百里倾空回过头，目光看向了脸色阴晴难测的守城将领，笑着道。


    “这方法如何？是不是要比你们设置诱饵引蛇出洞，再一箭一箭射杀要简单一些？”


    守城将领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嘴唇翕动，终于从口中挤出了沙哑的声音。


    “方才是我们有眼无珠，没有清楚各位的本事，在这里，我代表兄弟们向你们......”


    话还没有说完，百里倾空已经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语。


    “将军言重了，李从珂将军的方法，还有我们的方法，都怀着赤诚救民的心意，都想要平定祸乱，哪里有什么对错呢？”


    百里倾空环视周围脸色难看的士兵，声音高昂带着几分真挚。


    “在危难之际，是诸位将士不顾自身安危挺身而出，护佑百姓一方，此等大义，此等担当我们钦佩之至。”


    守城将领笨拙地挠了挠脑袋，胸腔之中的千言万语却一个也蹦不口，一介粗人属实难以说出一些话来，只好冲着耶律质舞拱了拱手。


    “多谢女侠出手相救。”


    守城将领这才仔细打量着耶律质舞的样貌，虽然美得不像话，但一股子异域风情，不确定地问道。


    “女侠不是中原人吧？”


    百里倾空将耶律质舞扯进了怀中，坦荡地冲着守城将领挤了挤眼睛。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过了我的门，她现在就是中原人了。”


    耶律质舞听后，配合地将脑袋贴在百里倾空的怀中，一副乖巧柔顺、任人拿捏的样子，与方才那顶天立地的气势判若两人。


    守城将领嘿嘿直笑，冲着百里倾空竖起了大拇指。


    就在众人放松嬉笑之际，一声凄厉地哭嚎声骤然响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百里倾空等人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从屋子内探出了头来，脸上泪痕遍布，一对眼睛早已哭得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地抽泣中。


    “哐当！”


    房门被狠狠踹开，妇人手持一把已经砍豁了一条口子的菜刀直奔人群中去，这群人正是耶律质舞刚刚破除萨满术获救的人。


    一名老汉茫然地抬起了头，手足无措地开口问道。


    “婆娘，你这是要干什么？”


    回应他的只有一柄直冲面门的菜刀和声嘶力竭的哭喊声。


    “嗖！”


    一名士兵眼疾手快，搭弓射箭将妇人手中的菜刀截了下来，菜刀从妇人手中脱落，但妇人并没有停下动作，直接将老汉扑倒，一对拳头不断挥击在老汉的后背上，沉闷的声音连绵不绝。


    “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


    老妇女泪如雨下，很快便将老汉满是血痂的衣服沾湿。


    “你怎么能下得去手啊！”


    “还有两天媳妇儿就过门了！”


    “你怎么能......”


    “呜呜......”


    老汉起先还有所反抗，脸上隐隐升起愠怒之色，可当妇人提起了儿子之后，一对眼睛瞬间失神，足足过了好久，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一声比妇人还要响亮的哀嚎声响彻整条街巷。


    “我儿！”


    “我可怜的儿，我怎么会......我为什么不下地狱啊！”


    悲剧并不是只有这一桩，老夫妇惨烈的哭喊声化作了投入干柴之中的火苗，彻底将街巷中所有人压抑在内心的负面情绪全部引爆。


    一时间，咒骂声、抱怨声、哭泣声、自责声此起彼伏，翻腾不息，将士们有无数种手段面对那狰狞的怪物，却没有一点办法应对已经陷入失控的百姓。


    百里倾空冲着姬如雪点头示意，眼下的情况已经不是他们可以解决的问题 ，赶快奔赴岐王府才是现在的重中之重。


    姬如雪颔首，率先钻入混乱的人潮之中开辟道路，脚步轻快。


    几声抱怨格外清晰地传入了她的耳朵。


    “所有的罪责全都在岐王身上，若不是她为了利益，怎么会将那楚国的畜牲放进来，还纵容他试验邪术。”


    “没错！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


    姬如雪听后停下了脚步，冰冷的视线看向了正破口大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