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


    姬如雪如被刚拯救回来的溺水者一般捂着胸膛剧烈咳喘，几次深呼吸后才勉强平息下来，陌生的环境和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她向腰间悬着的素心剑探去，可入手皆是一空，残存的力量被调动起来，刚欲挣扎起身。


    “雪儿，你终于醒了。”


    一个烙印在脑海深处的声音自屋内传出，瞬间瓦解了她严密的戒备，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彷徨在此刻烟消云散。


    姬如雪颤动的眸子中噙满了泪光，薄唇翕动却无声发出，猛地撞进了李星云的怀中，紧紧地环住了那令人安心的腰背。


    李星云轻抚着姬如雪的肩膀，声音沉稳。


    “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


    怀中之人没有放声嚎啕，也没有激烈言语，只是那瘦削的肩膀剧烈地起伏，似乎在拼命压抑着极致的哀伤，最终只在喉间挤出了几声令人破碎的呜咽。


    李星云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怀中佳人身上的每一次颤栗，胸前的衣物微微泛着湿润，那几声呜咽让他心如刀割。


    足足过了许久，姬如雪才轻轻推着李星云的胸膛抬起头，开口问道。


    “漠北的事情顺利吗？你有没有受伤？”


    一句话彻底击穿了李星云的心理防线，心疼地替姬如雪擦去眼角残留的泪痕。


    “嗯，一切顺利，岐国......”


    话还没有说完，却见姬如雪离开胸怀走向挂着岐王剑与素心剑的墙壁，取下剑之后匆匆开口。


    “岐国形势危难，一伙黑衣人善用漠北的黑萨满术，中原无药可解，无功可医，唯有漠北秘术才可破除。”


    “你我二人即刻兵分两路，你留在漠北替我寻得破解之法，我带着魃阾石去岐国解围。”


    姬如雪开始在身上摸索，翻遍了身上可以纳物的所有地方，眉头微微皱起。


    “魃阾石明明就在身上，星云，你看......”


    话还没有说完，姬如雪便被李星云搂进了怀中，熟悉的温暖再度包围了自己，方才仓皇悬起的心，如失散扁舟停靠进了唯一的港湾一般，安稳落下。


    “好了。”


    李星云臂弯的力量更大了些，仿佛再也不会将怀中之人松开，下颌轻轻摩挲着姬如雪的头顶，轻声开口。


    “休息一会儿，就一会儿。”


    “可以破解黑萨满术的人我已经寻到了，以我们的交情，她会出手相助。”


    李星云事无巨细地将漠北所经历的一切告诉给了姬如雪。


    “......”


    “魃阾石被百里兄拿走了，以他的本事，你们此去岐国不会出什么岔子。”


    姬如雪轻轻应和一声，随后整个人如断了线的木偶，彻彻底底瘫软在了李星云的怀抱之中，唯有一双手紧紧攥着李星云的衣角不放，低声抽泣道。


    “星云......”


    ......


    第二日清晨，几人的嬉闹声将李星云二人吵醒，两人匆匆收拾一番推门而出，只见百里倾空等人已经围坐在饭桌之上，空留的两个位置前，热茶的缕缕白气从杯沿蒸腾而出。


    “总算是醒了，与我算的时间分毫不差。”


    侯卿把玩着手中的卦钱，眉毛轻挑。


    蚩梦在见到姬如雪的那一刻双眸迸射出精光，直接蹿到了姬如雪的身边，甜甜笑道。


    “小姐姐，你终于醒来了，我真的好想你！”


    话至伤心处，说着说着，蚩梦嘴唇一扁，几颗豆大的泪珠从泛红的眼角滚落，一头扎进了姬如雪的怀中，放声哭了起来。


    姬如雪稳稳接住了蚩梦，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轻柔地一下又一下拍打着蚩梦的后背。


    百里倾空给李星云丢了一根羊腿，开口道。


    “抓紧吃，饭后你带着我们去买几匹快马，我们需要速速前往中原。”


    李星云接过羊腿，仔细打量着百里倾空那一头显眼的白发，开口道。


    “要不让将臣尸祖给你换个颜色？”


    ......


    茶足饭饱之后，百里倾空等人与阿姐和侯卿道别，一行五人来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草原，惬意的牛羊们埋头啃食着青青绿草，不远处传来骏马高昂的嘶吟。


    踩在松软的草地上，沐浴着轻轻拂过的微风，满眼皆是一片平和舒适之景，令人难免陶醉其中。


    百里倾空一边行走一边欣赏着沿途美景，刚欲开口对耶律质舞说些什么，却发现后者早已不在身旁，匆匆四下望去，映入眼帘的一幕让他刚欲脱口而出的话语卡在了喉间，嘴角缓缓上扬。


    李星云自然注意到了百里倾空的异常，轻声开口。


    “我们先去购买马匹，一切准备妥当再来接你们。”


    百里倾空点了点头，目中满是柔和之色。


    那温煦的阳光之下，耶律质舞轻手轻脚地向羊群靠近，手中悄然多出了一把鲜嫩欲滴的青草，微微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青草递向了一只小羊羔。


    微风吹拂而过，撩起了垂在脸庞的黑发，露出了专注的温柔侧脸，小羊羔终究没能抵住青草的诱惑，粉红的鼻尖触碰上了耶律质舞的手指。


    曾经，在那漆黑如墨的夜幕之下，颤抖地站着一个满脸泪痕的小女孩，手中紧紧攥着一把匕首，独自面对环伺的凶狼，每一声呐喊都是那般歇斯底里。


    现在，在这灿烂温暖的阳光之下，欣然站立着一个笑靥如花的俏姑娘，手中轻轻摊着一簇青草，身边是簇拥着的羊群，每一声欢笑都是如此发自肺腑。


    俏姑娘玩得倦了，脸上还洋溢着未消散的笑容，轻轻倚靠在了洁白柔软的羊背之上，柔和的阳光遍洒而下，将那张恬静的面庞映衬得更加动人。


    百里倾空心中暖意流淌，视线一刻不停地聚在了俏姑娘的身上，后者似乎有所察觉，匆匆起身，在阳光的映衬下，本就升起红霞的脸颊更多了几分明艳。


    身形一动，百里倾空已掠至耶律质舞的身侧，目光炯炯落在了她的身上。


    “此去中原一行，前路荆棘丛生，凶险难卜，所过之处怕是深沉血海，所以，我想你可以留在此处，安安心心享受这片宁静，你......”


    话音未落，耶律质舞猛然摇头，目露坚定。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这辈子我都会跟着你。”


    百里倾空心神一颤，抬手怜惜地轻轻拂过耶律质舞的面颊，凝视着那一对清澈的眸子，一字一句道。


    “纵使前方是万丈深渊，泥泞沼泽，处处皆是血雨腥风，你也愿意同我仗剑并行吗？”


    耶律质舞的声音高昂，没有一分的迟疑。


    “我愿意。”


    声音划破云霄，在这片草原之上久久回荡。


    百里倾空心中陡然燃烧起难以言喻的炽热，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高声呐喊。


    “那你愿意，此生此世都与我相守相望，直至发白，直至死去吗？”


    耶律质舞仰面看向了天空，将双手置于唇前作喇叭状，声音拉得长长，似乎想让全世界都听到她的声音。


    “我—愿—意—！”


    百里倾空听后笑着转身，也面向了那高悬圆日，苍茫天地，一手紧握耶律质舞的手，一手并指点天。


    “我百里倾空在此立誓，今生今世唯伴耶律质舞身侧，荣辱与共，生死相随！”


    “此心昭昭天地可鉴！”


    阳光明媚，轻风卷拂，铿锵的誓言在草原之上久久回荡，两道并肩相依的身影被阳光拖拽出长长的影子，十指紧扣，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