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代不知道暴君是不是在钓鱼执法，说着什么都知道，但实际上只是为了逼问她这三天的行踪，毕竟如果他真的知道的话，不就没必要问自己了吗？


    “我......这几天身体不舒服，所以就没来。”雪代垂下眸，还是没说实话。


    “是吗？”他倾身而下，一只手抵住了她的下巴。


    “那你为什么不敢抬头看我呢？夫人。”他们此刻的距离很近，近到雪代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他温热的吐息。


    好奇怪啊，明明是看上去并没有接口的面具，为什么还是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呢？


    “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所以即便是这个时候，你都在走神？”他另一只空着的手抚摸上了她的眼角，原本溜号跑神的眼睛因这突如其来的触碰，仿佛被施了魔法一样，像游鱼一样“活”了起来。


    她看着他，眼珠转动，好像又在想应付他的理由。


    很有趣，但是不需要了。


    他直起身子，朝落地窗下方看去，“今天人不是很多，对吗。”


    雪代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扯到这上面去，但还是顺着他说：“确实。”


    “可惜了，今天只有一个项目。”


    这有什么可惜的？雪代不解，也没应话。


    但暴君并不在意，反而自顾自地说着：“你作为这里的一份子，不应该想办法让今天热闹起来吗？”


    “什么意思？”雪代察觉到不对劲了。


    “你下去吧，去参加今天的项目。”


    雪代挂上敷衍的假笑：“是让我去押注吗？”


    暴君终于将目光从下面收回来了，看着她。


    雪代心头的不祥预感越来越强烈。


    他没有说话，只是转身朝方桌走去，不知道按了个什么按钮，桌子下方的盒子弹开，他从里面取出来一个东西。


    这一切都背对着雪代发生，她坐不住了，从沙发上站起来，朝暴君的方向走去。


    “你总不会是准备让我上场吧。”她半开玩笑地说。


    暴君转回身，雪代一个急刹车，停住了脚。


    因为，他朝她的方向，抛出了一个东西。


    抛在了她的脚下。


    是一把匕首。


    “去吧，带着胜利回来，或者死亡。”他毫不留情地说。


    -


    如果。


    如果当初在暴君问她话时，她选择如实告知的话，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呢？


    雪代难得后悔些什么，可她如今却真切地产生了这种情绪。


    她后悔了，不是后悔没告诉他实话，而是后悔自己不应当主动上门来，妄想同他合作。


    他是一个疯子、一个独裁者、一个......暴君。


    雪代握紧了手中那枚匕首，它形制小巧轻便，很适合她，甚至适合到让雪代开始认为他是不是早就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她被送上擂台的一天。


    “我不会死。”雪代自言自语的打气声被周围震耳欲聋的声浪所淹没，连自己的耳朵都捕捉不到。


    她的头顶，有无数张亢奋而又扭曲的脸在攒动。


    原来站在高处与被赏玩所能感觉到的人的数量完全不同啊，她此刻只觉得太多了，人怎么那么多。


    粗野的叫骂声、疯狂的嘶吼声、尖锐的口哨声，混沌而又嘈杂，如果声音和目光有分量，那她一定已经被撕成了无数张碎片。


    雪代想要通过深呼吸来缓解此刻紧张的情绪，但一吐一息间，尽是浓烈刺鼻的汗酸味和新鲜而冰冷的血腥气，并没有缓解，反而使她反胃。


    她没忍住，干呕了两声。


    她的对手是一个近乎两米高的，像肉山一样的壮汉，为了战斗方便，甚至连上衣都没穿，裸露在外的肌肉泛着黑亮的油光。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就像是在同她打招呼一样，然而他的眼神可就没那么友善了，赤裸的黏在她的身上，不是在打量对手的审视，更像是屠户对猎物、男人对女人的，轻蔑又下流。


    他粗壮的脖颈微微扭动，发出咔嚓的骨节声，全身的肌肉都在为接下来的战斗而兴奋着。


    雪代的脚不自觉地朝后挪动了一步，她的掌心沁出了细汗，润的几乎拿不住刀柄，对方明显已经热身好了，她却还在往衣服上擦手汗。


    十、九、八......


    雪代紧紧握住匕首，甚至能感觉到刀柄上的纹路嵌入了手心。


    七、六、五......


    对手显然已经准备好了，沉下重心，上半身则朝她的方向前倾，肌肉虬结紧绷，眼如鹰隼般紧盯着她，不眨一下。


    即便是她这样弱小的对手，对方也没有因此而松懈。


    雪代空咽了一下，在心中默念道：


    三、二、一。


    一阵急促嘹亮的哨声后，比赛开始了。


    他并没有着急冲上来，而像是威慑猎物一般慢悠悠地踱步过来，一边走一边说：“小美人，你看你的脸蛋多么漂亮啊，我也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只要你投降，我也不想为难你。”


    投降？如果可以的话，雪代也想，但她上台之前就被暴君告知过只有胜利和死亡两种结局。


    不过眼前人应该不知道这点。


    她思考片刻，已有了主意。


    “大哥，其实我也不想比的，只是......”雪代露出为难的神色，“如果你能配合我的话，我愿意投降。”


    “哦？”对手像是对雪代说的感兴趣一样，朝她靠近。


    “小美人，你想我怎么配合你啊。”他笑得荡漾，心中却在想，不知道是哪个暴殄天物的变态大佬，让自己的小宠物上台来参加这么暴力的比赛图他一乐。


    真是会玩啊，这些人。


    “只要陪我周旋十分钟，不，五分钟就够了。”雪代急急说道。


    对手离她的距离越来越近了，一米、半米......


    “当然可以啊，小美人，只是那样的话，我有什么好处呢？”他光秃秃的脑袋，裸露的肚腩，笑得就像一尊肉佛一样和善。


    雪代面露难色，“大哥，你想要什么好处啊？”


    他见心仪又可爱的猎物就要屈服，更是心花怒放，连安全距离都没再保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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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条比雪代脖子还要粗的小臂压在了她的肩膀上，男人靠了过来，挨着这尊肉佛，雪代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来。


    “我不缺劳动券，但是缺一个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陪陪我。”眼见今天这场比赛不仅能挣到劳动券，还能把这么漂亮的女人收入囊中，男人就止不住激动。


    “这.....”雪代佯装为难，咬了咬牙，最后一跺脚说：“好吧大哥，那你把头低一些，我送你个礼物，就当是我表达诚意了。”


    礼物？还能是什么礼物？男人扫过雪代嫣红的嘴唇，只觉得浑身充血。


    “好啊。”雪代的个子只到他的腰腹处，小巧又可怜，弯腰不便，他干脆将庞大的身体蹲下，便用自己硕大的脑袋顶向她。


    男人这副色授魂与的模样，不仅没有让看台上的人无聊，反而更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叫好声，看来不光是暴力血腥的拳赛能让他们激动，在赛台上来上一场刺激的春宫戏码，则更让他们期待。


    这一切都让雪代感到恶心。


    但她已经能够忽略那些不必要的肆意目光了，那些从看台上传来的、无孔不入的肮脏视线。


    因为此时此刻，她的目标只有一个，而她也只有一次机会。


    男人凑近雪代后，就能闻见她身上传来的香气，这气息真好闻啊，仿佛整个腥臭的看台都因为她而清新起来，他闭上了眼睛，感受这扑面而来的馨香，就像自己此刻并没处在赛场，而在女人温暖的怀抱里。


    在一个刚醒的清晨，有美丽的女人帮他做好饭，他贴上去同她温存，盈盈细腰就在他的一握之中，他对准她美妙的樱唇，倾身而下。


    先感受到的不是柔弱，更不是甜美，而是凉意。


    他的眼睛一凉，紧接着就是剧烈的疼痛，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淌下，流进了他的唇缝里，渗了进去。


    舌尖品尝到了腥甜的味道。


    他想要睁开眼睛，眼睛却像被强力胶粘连上了一样，只要一动，便是刺骨的疼。


    他终于反应过来了，眼前人根本不是什么温柔可怜的解语花。


    她是......


    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依靠诱惑来捕获男人的食人花。


    “我要、我一定要杀了你！”男人将痛苦与愤怒尽数嘶吼而出，即便用一只手捂住眼睛，止不住的血还是顺着指缝往下淅淅沥沥淌着。


    她得手时，只感觉到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涌上脑袋，就那么一瞬间，利刃划破了皮肤，最开始是细小的血珠，渐渐的，涓涓血流冲破了有裂缝的皮，就那么冲出了人体，一滴、两滴。


    滴到了她的手上，带着被人体温过的热意，烫到了她。


    雪代突然惊醒过来，跑了出去，直到男人也反应过来，嘶吼出声。


    她停下脚步，正着面对他，心脏如失控般疯狂跳动着，连带着滚烫的血液一同在血管里呼啸着，冲撞着，她全身都在隐隐发烫，像被无形的火焰从里到外的灼烧着。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几乎分不清，这是劫后余生的狂喜还是某种被激发的、原始的凶悍。


    原来，这一切没她想的那么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