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落定

作品:《与青梅竹马假婚后

    “阿娘,我们回来了!”时荨一进院子绕过影壁便喊了起来。


    李静玉正同时将军端坐在正厅里,听到时荨的声音突然有点不知所措,说不清是在尴尬前日冲动之下打了她,还是尴尬于等会儿要讲的话,也许是二者兼有之。


    时将军见状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松些,时夫人望着他,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将军,夫人。”


    行了礼,白岑和时荨便坐到下首的圈椅里,含殊端上茶后退到了时荨后面。


    白岑正襟危坐看向将军,好奇道,“师父,是何事这么急?”


    “是啊,我最后那两口馎饦都没来得及细嚼,现在感觉堆在肚子里,挂的五脏六腑都沉甸甸的。”时荨笑嘻嘻地说,“但愿真是有点好事儿,不然可对不起我这两口没被认真品尝的馎饦。”


    “咳....”时将军单手握拳挡在面前,半偏着头拼命向夫人使眼色,自己毕竟是个当爹的,这种事情如何开口和女儿讲。


    李静玉望向坐在下方的时荨和白岑,只觉得有些恍惚,人生果如白驹过隙,忽然间儿女都已到了可以成家的年纪。


    她端起青花缠枝斗笠杯,浅抿了一口,开口道,“芸娘。”


    芸娘双手递上了一张微微泛黄的信笺,李静玉接过,拿在手里沉默了半晌,“岑儿,你看看,这字迹可熟悉?”


    “我?”白岑有些疑惑,不懂为何需要自己看,却还是照做了,恭恭敬敬接过纸张,只一眼,手便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岑儿,这字迹可还认得?”


    “这,这是我阿娘的手书?!”白岑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张五色粉笺,其上清秀灵动的簪花小楷,和自己一直仔细保存的、阿娘亲手誊抄的诗词本的字迹一模一样,那是阿娘留给他的唯一一件东西了,每当他想念父母时,总是会拿出来翻来覆去地看着,然后再仔仔细细地用棉布将它包起放好,眼前这笔字曾千百次地出现在自己眼前,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错认的。


    白岑未曾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除了诗词本外,还能再次见到阿娘的亲笔手书,念及此,原本清润的眼眸霎时泛起了红,又怕泪水滴到信笺上洇了墨,他又手忙脚乱地胡乱抹了把脸擦掉了泪珠。


    “这是你娘的亲笔。”时夫人叹息道,“我并非有心存了你娘手迹这些年不交予你,只是....罢了,你仔细瞧瞧内容吧。”


    白岑闻言,提起衣袖擦了擦眼角,这才逐字逐句地读了起来,读到一半,震惊地望向了李静玉。


    她点了点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时荨一时间被众人的反应搞得摸不清头脑,急急问道,“怎么你们好似都明白了,就我不懂?”


    “这张笺是你们阿荨尚在我腹中时,我同白岑的阿娘--妙楚一时兴起写的,彼时岑儿不过两岁,我亦不知腹中孩儿是男是女,于是便有了此书--约好若是生男便二人结为异性兄弟,若是女儿便就此定上娃娃亲。”


    静玉的声音悠悠传来,带着怀念亦带着眷恋,仿佛穿过十几年的时间见到了当时那两位正值盛年的妙龄女子。


    “后来..白将军携妙楚同我们一起来了这偏僻之地,我原以为我们两家可以一直这样和和美美下去,直到....”时夫人抬起头,眼中已是盈满了泪,“我和老爷原本不想再提及此事,婚嫁一事全由你们自己做主,可是事出突然...”


    “师父师娘,是想我与阿荨依照你们当年的约定,成婚?”白岑一字一顿地了出来,语气里满含着不可思议。


    时荨也有些慌张地看向父亲,想求得一个确切答案。


    “是有此打算。”时将军接过话,同李静玉交换了个眼神,沉声说道,“前两日宫中太后来信你们也知道,那封信看似商讨,实则是命令,按照她的脾性,想必宫中马上会来人带你进京,我原本打算与你母亲将你送去别的地方,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又能躲到哪里去,既如此,不如早早断了她的念想。”


    “此事毕竟关乎你们后半生的幸福,还是要你们自己愿意才好,”李静玉道,“所以今日才如此急着把你们叫回来,如若你们同意,我们便尽早操办,若是不愿,我们也好另寻他法。”


    “噔。”时荨身形一晃,手臂碰的茶盏叮当一响。


    白岑闻言只觉得自己的头脑有些发晕,不知是是房内的碳烧的太足,还是早上的馎饦吃的太饱,一时间脑袋里好似塞了一团浆糊,事情怎么突然成了这样,他什么都想不明白了。


    时家养育自己多年,危难之际本就该挺身而出毫无二话,可不知为何却又有一丝犹豫,不知该时荨是作何感想?他将手肘抵在身侧的方桌上,手掌撑住了前额,悄悄望向时荨的方向,只见她脸颊泛红,亦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堂内一时间鸦雀无声。


    “既如此,我也知道你们的心思了,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李静玉见二人面上毫无欣喜之意,想是落花无意流水也无情,无声地叹了口气,挥挥手,“我同老爷再想想别的法子。”


    说罢,便站起身来,芸娘上前扶住她,时将军也随之起身。


    “我可以。”


    时荨清脆的声音传来,带着无与伦比的坚定。


    “我愿意同阿岑成亲,”她说道,抬头看向白岑,“阿岑,你呢?你如何想?”


    白岑这半晌的心情真真称得上直起直落,先是得知自己要成亲,刚刚瞧着时荨不言不语,以为亲事黄了,却没成想又成了。


    他想说点什么,可张了张嘴,像被灌了哑药一样,说不出话来。


    “岑儿?”李静玉复又坐下,满眼期待地望着白岑。


    只见白岑低头不语,他今日着了宝蓝色回纹圆领袍,映衬的脸色格外红。嘴巴张张合合,一个字儿也蹦不出来,明明瞧得出有欣喜之意,可偏偏一字不说。。


    含殊见状有些按捺不住,三步并作两步绕到白岑身侧,抬起手肘捣了捣白岑,“少爷,少爷你说话呀,你高兴傻了?”


    芸娘也急急道,“姑娘都同意了,你这大小伙子怎么腼腆上了。”


    白岑用力点点头,“一切全凭师父、师娘安排。”


    此话一出,厅堂内气氛骤然轻松了起来,李静玉紧紧握着将军的手,激动道,“成了!!”


    时将军亦是满脸欣慰,二人皆是没料到会如此顺利。


    “那我要快快操办起来了!”李静玉笑意盈盈地看着白岑和时荨,“这下真真是一家人了!”


    “那老奴去街头王瞎子那里让他挑个日子。”芸娘欢喜道,“还需要什么老奴一并办了,多少年了,咱们将军府也是有喜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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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冬腊月的乌金湖面早已结成了厚厚的冰层,其上冰纹裂缝纵横交错,像是无数条伤痕一般,西北风呼啸而过,刮起一层细细密密的冰砾子,在夕阳的映衬下倒像是阿娘做过的杏子酥酪。


    湖面中央有一群梳着两个小发髻的孩童不知疲倦地在冰面滑冰打闹,笑声给这数九寒天平添了一份热络。


    时荨百无聊赖地坐在湖边,厚厚的镶边银狐轻裘披风遮住了阵阵寒风,她仍觉得有丝丝缕缕的寒意侵入骨缝,便又紧了紧系带,将围在脖颈上的风兜套到了头上。


    她随手捡起身边的石子,扔向湖面,一下、两下。。


    “原来你在这儿。”冷不丁地,头顶响起了人声,不用看便知道来着满眼笑意。


    “怎么不回府,在这里坐着。”少年负手而立,夕阳的余晖给他原本莹白的面庞撒上了一层金色,许是风冷,挺翘的鼻头也微微泛了红。


    “吹吹风。”时荨囔囔地应着。


    白岑撩起披风大马金刀地往时荨身旁一坐,脆脆香香的味道丝丝缕缕地飘了过来。


    “快交出来。”时荨伸出手往他面前一摊,“我就知道你给我带了好吃的。”


    他笑着自大氅内掏出了一叠油纸包着的椒盐饼塞进了她的手里,因他一直用身体暖着,饼还有些温热,“吃吧馋猫。”


    这是所谓的“订亲”后二人首次单独相处,从玩伴变成“夫妻”,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气氛颇有些微妙。


    “我....”


    “我....”


    时荨噗嗤笑出了声,“你先说。”


    白岑也乐了,“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他眼睛笑成了弯月,“不论如何,你在我心里都是那个追着我要糖葫芦的妹妹,我不愿做趁人之危之人,你也无需有压力,婚后我们可以照旧住在各自的屋子里,这也算不得什么正经亲事,左不过是个权宜之计,待平安过了这关,我们和离便是。”


    “你原是这样想的,”时荨点点头,“那我倒要谢谢你。”


    “谢就不必了,”白岑想是时荨对自己的安排很满意,于是他也对自己满意起来,“若是日后你真觅得心仪男子,记得让我坐主座。”


    时荨未再言语,出神地望着那群嬉笑的孩童,眼里有些不易察觉的失落。


    “怎么不吃了?”白岑疑惑道,“风一吹就要凉透了,吃了会不舒服。”


    “姑娘,少爷!!”时荨还没答话,便听到含殊的声音遥遥传来。


    “含殊,怎么又是你?”白岑一脸怨气地望着含殊。


    “什么叫又是!”含殊不满地白了眼,“我可真是不去军中当斥候可惜了,芸娘和门房的许叔转了好多地方都找不到你们,最后还得是我出马。老爷喊少爷回府呢,听他们说好像是瓦剌又作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