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良辰吉日
作品:《与青梅竹马假婚后》 “瓦剌在这种时候也来添把火是何用意。”
李静玉双眉紧缩,军师也坐在一旁,一改往日的嬉笑模样,面容紧绷,看得出来这次瓦剌的骚扰非比寻常。
“趁我大煜后院起火,想来前院分一杯羹!”时将军狠狠拍着椅子的雕花把手道,“想得美,我时家军驻守平川一日,便不由他们一日!”
白岑比时荨早两步跑进院里,刚进来便听到正厅里传来那一声响亮的“砰!”他觉得自己的掌心微微作痛,可也来不及多想,三步并作两步去找将军报道了。
时荨和含殊累的龇牙咧嘴,却连白岑的影子都没追上,索性慢慢走起来,“反正是军营里的事情,我也插不上话,对吧,含殊?”
含殊举着时荨刚刚买给她的糖葫芦,大口咬掉一个糖衣晶莹剔透的山楂,含糊不清地答道,“对,小姐,我觉得你说的特别对。可是我有一事不明,小姐可否为我解惑?”
时荨点头,“请讲。”
“你也从小跟着老爷练武,为何跟我一样,跑两步就累了。”
“这..”时荨一时语塞,难道自己要承认自己其实是为了躲避军师的“谆谆教导”才选择去武场舞刀弄棒,但又实在毫无天赋所以见缝插针地偷懒?
“我觉得可能是衣服太厚了,不便于你放开了跑,”含殊看着时荨红一阵白一阵的脸若有所思道。
“没错!是这样。”时荨用力点了点头,“你真聪明,学会了用脑袋瓜想事情。”她对含殊竖起了大拇指,以示赞同。
“可是为何白副将他们穿着那么重的铠甲也可以健步如飞呢?”含殊又问道。
“那自是因为他们日常便负重练习。”
“那我明白了!”含殊突然兴奋道,“小姐,你也可以跟将军借件盔甲,日常锻炼用,过不两年你也可以跑得像白副将那般快了!”
“可是我为何要跑得那么快?”
时荨看着满脸憧憬的含殊,悠悠叹了口气,这个孩子天生像少根筋一般,日日只知吃吃睡睡,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也是自己闲来无事,爱与她逗两句嘴。
两人东一句西一句地扯着,不知不觉便到了家门口。
一进正厅,便觉得气氛不太对,时荨屈膝像长辈行了礼后便坐了下来,探寻地看向父母,又看了看白岑。
白岑却有意无意地躲着她的眼神,气氛有些诡异,弄得时荨一头雾水。
“阿爹,阿娘,到底怎么了?”
“荨儿,瓦剌又来扰我大煜子民安宁,阿爹今夜便领兵上阵,给他们个迎头痛击,必使他们十年不敢再犯我,让我平川百姓过个平安好年,只是...”时将军一扫愤恨,目光里满是慈爱地望着时荨,“只是如此一来,爹爹怕是不能参加你的婚仪了。”
“阿娘已经托人查过了,三日后是良辰吉日,现如今已进了腊月,年关将至,不好再往后拖了,便定了三日后的腊月十六,如何?”李静玉看似询问,语气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
如此一来时荨便明白了白岑那一脸明明晦晦的表情从何而来,原是大婚日期已定。
“可是阿爹出征,白岑身为副将,哪有不跟在身侧的道理。”时荨有些忐忑,“怎可为了...”
“我已点了陈副将随我前去边境,”知女莫若父,时将军对时荨的担忧了然于心,“阚军师届时也会留下代我为你们二人主婚,只是我荨儿和岑儿终身大事我不能在场,着实遗憾...”
“阿爹,战事要紧,”时荨随口应着,心中却对这个安排七上八下,窗外的天光渐渐暗了,夕阳透过窗棂洒下的影子也越来越浓,屋内像是罩了一层灰色的薄纱,看不清众人的表情,“本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婚事,况且咱们一家人成日在一起,何必在意这种虚无的事情,我和阿岑也并没有特别看重这个仪式。”
阿爹这次出征不带白岑,不带军师,相当于左膀右臂全舍下了,可他在军务上一向说一不二,既已下定决心,便是阿娘来劝亦是无用了。时荨用手指一圈一圈地绕着坠在衣襟上的络子,暗道怎的今日房内格外昏暗。
芸娘适时点了灯,口中念叨着厨下柴火受了点潮,难着得很。
烛光亮起,芸娘脸上两抹黑黑的柴火印子惹得大伙大笑了一阵,驱除了刚刚的一丝愁雾。
时荨心下蓦地松快起来,“阿爹你放心,我和阿岑全听阿娘和军师的安排,保证婚仪不会出任何岔子。”
时将军看着眉目舒展成大人模样的女儿欣慰地笑了,“阿爹的小女儿也长大啦,等阿爹得胜归来,给你缴些瓦剌的小玩意儿当贺礼。”
说罢,站起身来,又冲时荨补了句,“你小时候最喜欢那边的小物件了,可还记得?”
“自是记得,”时荨点头道,“小时候和阿娘一早便去城门外候着阿爹,若不是有那些小玩意儿诱惑着我,我怕是起不来床呢。”
“哈哈哈哈,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调皮,”时将军伸手刮了下时荨的鼻子,“你阿娘当时还跟我说你是思爹心切,早早便自己爬了起来。”
“你听她胡扯,”李静玉自芸娘手中接过狼皮大氅替他披到身上,仔仔细细系好了领口的系带,“她不过是看你即将出征,想逗逗你。”
又拢了拢大氅两边,李静玉目光灼灼地望着时将军,“照顾好自己,我们等你凯旋。”
时将军冲众人抱了抱拳,旋即大步跨出了前厅。
小厮已牵马等在了府门前,将军翻身上马,又回身冲着家门口的妻女抱拳道,“天寒地冻,快回去吧。”
“阿爹,照顾好自己,”时荨眼里蓄满了泪,大声喊着。
将军也红了眼眶,挥挥手,转身便奔向了茫茫夜色中。
一众人伸长了脖子,直到再也看不到时将军的身影,才默默转身回府。
-----------------------------
婚仪一事时间本就紧迫,偏逢时将军出征,一应事务全都落到了李静玉头上,好在有个芸娘陪她一起准备,她还有个喘息的机会。
白岑少时便随时将军一家生活,所谓聘礼、嫁妆,左不过是左手倒右手的事情,倒也好说。
前些年一墙之隔的东边邻居合家入京,撇下了一座两进院落,李静玉趁机买了下来,本来想留到日后给白岑娶妻用,没想到兜兜转转居然落到自家头上。
明日喊泥匠在墙上开个角门,如此时府便可分为东苑和西苑,来往也方便,对外人说起来便是离家不离府,也说得过去。
李静玉坐在桌案前,对着长长的婚仪议事单一项一项地排查是否有遗漏--虽说大家对这场仪式的来源心知肚明,可那些同僚邻居却是真真要邀请的,所谓做戏做全套,不能落了把柄在别人手里。
“哎!婚服!”李静玉一拍脑门,可真是忙晕了,居然把最重要的落下了!
若说婚仪中女子最看重的部分,是莫过于婚服了,这几乎可以说是寻常人家女子一辈子最隆重的装束,可不论是她还是时荨,都不是能做得来针线活儿的人,别说她俩,即便是平川顶尖的绣娘,也没办法三天内赶出一件像样的婚服。
前些日子便打算留心一下婚服一事,没想到还是给忘了,她心中多少有点歉疚,锦绣华服、凤冠霞帔是多少闺中女子对婚事最初的向往啊。
“娘子,都是老奴不好,该早早提醒您将小姐的婚服备下。”芸娘亦是十分懊恼,明知道娘子对这些事情不上心,怎么自己也偏偏忘了这茬,哪个像样点的人家不提前两三年便开始替家里的小姐张罗这些呢。
“谁也不怪,”李静玉拍了拍芸娘的手,“哪能想到荨儿说嫁就嫁了。”她望着手中的单子一筹莫展,“明明是一切从简,纳采、问名、纳吉这些能省全都省了,怎的还如此繁琐。”
“您当时比这繁琐多了吧,”芸娘笑道,突然灵光一现,“娘子,您当时的婚服老奴记得还收在房里,那用料、那针脚,一看就是用了心的,莫如找出来按小姐的身段改改,穿上肯定不输。”
真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走,我们去找找,那件可是我娘亲绣了大半年才好。”
芸娘打开雕龙红檀木柜,捧出了那件婚服。
那是件保存极好的红色妆花纱云肩通袖蟒袍,一眼望去便知用料上乘,绣工极为精巧,蟒身鳞片以盘金绣勾勒,边缘嵌着孔雀羽捻成的翠线,鳞片开合处竟能窥见靛蓝光泽,可见当初织绣之人的用心,朱砂混着茜草反复浸染出的正红色,即便是隔了近二十年的光阴也仍旧光彩夺目。
李静玉的眼睛霎时盈满了泪,指尖轻轻抚过那繁复的花纹,一针一线全是来自阿娘的心血,当年她不懂,不过是件衣服,有个大概样子就行,何必这么累自己,如今自己做了阿娘才明白,为子女的婚事只会满心欢喜,哪里会觉得累呢。
她仰起脸,抬手轻轻拭掉了眼角的泪珠,对芸娘说,“就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