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突发奇想

作品:《与青梅竹马假婚后

    “时荨,你是真的想去吗?你要是想去,我便也求了师父师娘陪你去闯一闯,反正我也没去过京里。”


    白岑双手抱肩,倚在廊下的柱子上问道。


    昨晚的锅子和黄酒并没有让李静玉和时荨两人的决定有任何动摇,白岑努力做了一晚的和事佬以失败告终。


    “你可真是个呆子。”


    坐在廊下的时荨有气无力道,随手将自己手里的石子抛向结冰的湖面。


    石子“咚”地一声,在晶莹剔透的冰层上砸出了白白的碎坑。


    时荨见原本平整的冰面因着自己平白多了个凹坑,顿时觉得堵在心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更盛了。


    “那你觉得我是那贪恋繁华的人吗?”


    白岑看着时荨气鼓鼓的脸,想了想她平时的穿着打扮,笑着摇了摇头。


    “我自是知道你不是因为你说的那些理由。”


    “我昨晚的话你都听到了?”时荨略有些讶异。


    “昨日在营中练完刚走到房门口,便听到师娘在读信。”他说道,“师娘的不愿你去那水深火热的地方受磋磨,她的爱女之心你自是明白,何必....”


    “你不懂,那我也不必和你多说了!”时荨一听白岑又要劝她,登时火冒三丈,把头扭过去不再看他。


    “不理我,那你理不理炙羊肉。”


    白岑好似早就料到时荨会有这般反应,变戏法儿般从怀里掏出一包油纸包着的东西。


    焦香的孜然味儿霎时飘满了时荨的鼻腔。


    “炙羊肉!哪儿来的!”她转头去看白岑,才发现他只是在单薄的黑色训练军服外又套了一件同色袍子,在滴水成冰的平川冬日傍晚,这简直是送命的装束。


    “是不是又是练武时听到了小贩吆喝,外氅都顾不得披便跑出去买了,”时荨边说边伸手去拉白岑的手,果然被冻得通红。


    时荨把羊肉揣到袖子里,拉着他回了前厅,二人围在火盆前烤火。


    白岑在暖房里烤了好久,才觉得冰凉的手脚渐渐恢复过来。


    “好吃吗?”他一边烤火一边歪头看向时荨。


    时荨嘴里塞了满满的羊肉,双手油光锃亮,听到白岑问她,没顾得上吭声,只顺手扯下来一块儿递给他。


    白岑嗤地笑出了声,接过羊肉,“就你这个样子,恐怕即便太后是你姑母,也没有哪个王公贵族家的公子敢娶你了。”


    她停住了啃咬,把嘴巴里的羊肉努力咽了下去,嘟囔了出来一句,“他们要娶,我还不要嫁呢。”说罢,抬起头,“我刚刚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白岑看着时荨,沉吟半晌,字斟句酌道“我自是知道你不贪恋繁荣富贵,我也知你不爱绫罗绸缎,胭脂俗粉,我只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你会想要舍弃这里的自由自在的日子,甘愿涉险。”


    “因为阿爹。”她眨了眨眼睛,亮晶晶的好似戈壁上晴朗夜空里的星星,透着股纯净的凌冽。


    听到这四个字,白岑顿时了然。


    他常年混迹军中,对朝堂的动向了解的自是比她要多上一些。当今圣上年少,登基不过三年,先皇在世时指派了四位太傅用以辅佐新皇,可新皇与先皇豁达利落的性格迥然不同,他虽整个人好似春风拂面,体恤臣子,但总不经意间流露出些阴翳。


    先皇留下的几位德高的太傅,这三年下来也告老的告老,下狱的下狱,只剩下了屠太傅一人。


    朝野上下对这个屠太傅褒贬不一,一边是他对皇上确实尽心,辅佐皇帝治理天下呕心沥血,一边是其他三位太傅在短短三年内被打压的七零八落,只剩他一人被皇帝全心全意地信任着,不免令人生疑。


    且自从少年皇上的身边只剩屠太傅之后,皇上的性子变得略显古怪。


    他总是会派人暗中查探三位戍边大将的动向,对他们的猜忌之心愈发旺盛,尤其是对颇受百姓爱戴的时将军在他眼里,更像是坐拥一片天地的土皇帝。


    “那你意欲何为?”


    “姑母是要我进宫当人质罢了。她既开了这个口,那我便去,换我阿爹阿娘和时家军一个安宁。”


    “你是不是有点天真了,”白岑看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无端生起一股怒火,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但打心眼儿里觉得她以身涉险的想法有些荒唐。


    “你以为太后把你召进宫,是要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你去容易,想回来可就难上加难了!”


    “那便不回来。”时荨放下手中的羊肉,看着白岑认真说道,“我仔细想过了,爹娘这边有你,我自是放心的,你领兵打仗的本事在军中从上到下都很认可,有阿爹和你在,时家军的筋骨便在,由我去做这个人质,可以令朝野上下放心,你们可以在平川多得几年喘息之机。”


    白岑望着时荨深潭一般幽静又看不到底的眼眸,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有那么了解这个从小便形影不离的姑娘。


    “可时家并未没落到需要你来牺牲自己。”


    “真到那时候便什么都来不及了,”时荨望着白岑,或许是因为激动,也或许是火光太盛,她脸颊微微泛了红,“你读过那么多史书,有哪个镇远将军是真能功成身退的!”


    "我并不想如姑母一般大权在握,我只想尽我所能,让你们能在平川安心守护好这一方百姓,让他们免遭颠沛流离,骨肉分离之苦。"


    “那你呢?你知道的,从小师父师娘对你的期许就是能平安自由地过完这一生。”


    “能遵循我内心所想,便是我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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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凛冽的北风像困住的小兽般呼啸着。


    时府后院寝室内澄黄的烛火映出一片暖意。


    时将军身着寝衣,披着狼皮大氅坐在榻上,低头不语。


    面前站着的是满面怒容的李静玉。


    时将军心里很是明白,太后这一封说是家信,实则是道懿旨的东西,着实是触了他夫人的逆鳞。


    多年来,时夫人随他南征北战,最后留在平川这个边境小城,风沙虽吹皱了她的眼角,可眼神却仍似少女般明亮。


    他明白,她不愿意被烦事缠身,所以宁愿蜗居在这环境恶劣的地方,也不想回繁花似锦的长安城。


    也正是因为自己亲身经历过宫廷的黑暗,她更不愿自己唯一的女儿孤身涉险。


    “静玉,”时将军清了清嗓,打破了沉寂。


    “我已拟好回信,明日派人便送去京里,这事你不必挂心,我会处理好。''''


    “你那妹妹自小便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李静玉道,她转身坐到小几的另一侧,叹了口气,时将军见状赶忙递上晾到刚好入口的茶水,她接过抿了一口,“太后既已发出这封所谓的‘家信’,便能料到我们的拒绝之意,想必仍有后手。”


    “是啊,要想些万全之策才好。”时将军掸了掸粘了几根狼毛的衣袖,思索道,“太后召荨儿入宫,无非是想借时家血脉的由头联个姻罢了。我细细打听过,太后在宫里最仰仗的便是屠太傅,屠太傅小妾的儿子同荨儿年岁相近....


    “真的该死!”李静玉闻言大骂一声,一掌拍在红木小几上,震的茶碗叮当作响。


    时将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跳,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虽然早就料到他夫人会有此等反应,但仍头疼如何将谈话继续下去。


    屠太傅为人朝野上下无人不知,先皇在时,他勉强算个好官,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先皇去世新帝登基后,他便像被夺舍一般,先是用些阴损招数逼的先帝托孤的四位老臣中的三位告老还乡只余自己,继而和时太后沆瀣一气把持朝政,架空了小皇帝。


    其后宅更是乱作一团,屠家主母被宠妾欺压,常年称病不出,偏偏小妾又是个眼界短浅之人,在高门贵女间的宴会中闹出了不少笑话。


    此种母亲教养出的儿子品性如何由此可窥一二。


    因此莫说是时家,便是朝中的七品小官听闻屠家议亲,都要退避三舍。


    时将军早早便知自己同这位胞妹毫无亲情可言,只是没想到她不顾人情到如此地步,为了拉拢重臣,竟不惜拖荨儿下水来一表诚意。


    “近两年新皇登基,本就无甚根基,兼之身侧奸人挑拨,猜忌之心尤盛,你们这些戍边将领也是愈发艰难。”李静玉静了静心神,重又开口。


    “是啊,”时将军见状心下微松,悄悄舒了口气,说道,“前几日收到南疆顾将军密信,太后召了他的嫡子入宫为皇帝伴读,我便料到荨儿早晚也有这一天。什么伴读、陪玩,都不过都是挟制我们的幌子罢了....”


    李静玉望着小几上渐暗的烛火,拔下发簪挑了挑灯芯,“我一整日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两全的法子。”


    “夫人不必忧心,左不过我亲自进京赔罪,必不使荨儿去那环狼饲虎之地。”


    李静玉抬眼望向时将军,常年的边疆生活给他的鬓角染了些许风霜,双眉间也有了两道深深的烙印,可透过昏黄的烛火,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个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他隔着20年的时间长河冲她笑道,“我此生必护你周全,不令你困于家宅琐事,使你一生自由喜乐。”


    她伸出手握住了时将军,“这些年,你真是辛苦了,没有你,我和荨儿也不会过的如此随心...”


    时将军亦抬手覆住了李静玉的手,“娶你之时说过的话,自是要做到,你和荨儿只管做你们想做之事,其余的交给我。”


    “夫人、将军,热水已备好,可需老奴服侍洗漱歇息?”


    芸娘的声音自门外起,二人这才发现已是月上中天。


    “进来吧芸娘,”她回道,“我们洗漱完,你也好早些歇息。”


    "嗳!!"芸娘边应着边将木盆抬了进来。


    芸娘是位年过四十的妇人,十几年前时将军一家来平川赴任经过洛城时,遇到抱着包袱的芸娘在街边被一群富家子弟调戏,李静玉出手救下了她。


    了解后才得知芸娘家中遭难,丈夫儿子均已不幸离世,她这才收拾家当来洛城想要投奔自己的兄嫂,没想到兄嫂数年前已搬离洛城,毫无音讯,她这才流落街头,被人欺辱。


    正巧她身边缺少一位贴身的人,便将芸娘留在了身边。


    “老奴知道夫人将军这两人在烦心什么,”她将洗漱的一应用具归置好,规规矩矩地垂手立在一旁,“正因如此,老奴想斗胆说句话。”


    李静玉闻言忙说,“相处了近20年,早把你当做一家人了,什么斗胆不斗胆的,想说便说。”


    芸娘抬起头望向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夫人可还记得当年和白夫人定下的娃娃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