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词源

作品:《月与砂

    是因为她是“女巫”,所以无法理解吗?


    艾玛把奥辛莱特的日记往回翻。在所有一时兴起记载的菜谱、各式各样的知识资料、日程安排计划草稿中,奥辛莱特的实际见闻、经历叙述都写得非常详略失当。


    因为是写给自己看的东西,她书写时并没有考虑过他人阅览的体感。


    在简单地翻阅过奥辛莱特的日记之后,艾玛终于确认,“女巫的日记”并不关乎“女巫的秘密”。


    就像奥辛莱特在扉页所说,答案不在这本日记里,日记本身只关乎奥辛莱特本人的一生。


    就像封面上其实只有“日记”两个字,只因为她是女巫才被冠以了那样的前缀。


    她并未打算让其他人阅读自己留下的日记,但另外的女巫不算“其他人”。


    “女巫”到底是什么?


    奥辛莱特的日记中有一段让艾玛有些在意。


    在初到阿瓦托芬,充满新鲜感的热情与好奇过去之后,奥辛莱特开始对文字产生兴趣。


    在研究和改良文字的途中,对于“女巫”这个词语的起源,她在日记中如此写道:


    “我很早就感到过好奇,为什么我们被称为‘女巫’?


    众所周知,‘巫师’在大众口中完全是个贬义的称呼,用于指代那些通过掠夺手段不正当获取天赋的魔法师。


    ‘女巫’最早的释义应该就是‘女性巫师’,而且,我发现,至今在不少地区,人们对‘女巫’这个词仍然作此理解。


    有一些与神殿往来的使节提到‘女巫’时似乎颇感别扭,尝试用‘女王’等词语代称。


    大概可以确认,这个词是在宗教信仰介入之后变质为具有特殊含义的特定词语的。


    ……


    找到了一些有趣的记载。


    起源似乎是日神神殿的第一任女巫,珀耳亚斯。


    因为女巫天生具有超常的法术天赋,珀耳亚斯被附近的聚落所畏惧。


    他们污蔑珀耳亚斯的法术天赋并非正当获得,是窃取偷盗者,该受诅咒,以‘女巫’这个词语来诋毁她。


    那个时代有关魔法的起源研究等深入程度都不及现在,更没有普及,可以说是非常原始的社会。


    即使有能够使用魔法的人,也多认为是自然和神秘力量的给予,在信仰上不成体系。


    他们对珀耳亚斯的污蔑让聚落中许多人疑虑惶恐。


    珀耳亚斯对此大为愤怒,以武力手段统一了附近聚落,将当地命名为‘赫克米洛斯’——‘太阳庇佑之地’,在那里建立起了日神神殿的雏形。


    到那个时候,已经没有人敢对她使用蔑称,但珀耳亚斯坚持使用‘女巫’这个词作为自己的称谓,最后所有人不得不为她的固执改口,反过来更改‘女巫’这个词语的定义。


    啊,真是个不错的故事。


    我也有因为异常的法术天赋被人称呼为‘巫师’的时候,恐怕在‘我们’来到神殿之前,都可能遇到这样的经历。


    我喜欢这个理由,她真体贴。


    通用文字的设计是日神神殿和月神神殿共同研究的,因为各种各样的障碍,至今仍在反复改动。


    语言的细微会随着时代变化是自然的事,但对于想要将这种语言播至陆上最远处的我们来说,它必须更能经受时间的考验。


    现在的版本明明已经很像模像样,但还是不够。


    真头疼,是不是研究点便捷的翻译魔法道具更省力?


    哎。


    现在好像没什么人记得‘女巫’这个词的来历了,恐怕很多人会因为字面上的理解想当然,认为一定会是‘女’巫。


    唔,如果我们之中,将来会有男性——好像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在感到抱歉之前,还是更加觉得好笑。留给‘他’头疼吧。”


    “女巫”中是可能存在男性的。


    奥辛莱特的日记里表达了这个意思,艾玛不能不多想。


    西里斯的法术才能对于普通魔法师是压倒性的,他笃信除了女巫之外,没有人能够杀死他。


    西里斯对女巫的了解很深,甚至比神殿中许多祭司所知道的都更多,即使他花了多年搜寻情报,那些信息真的是能从外界得到的吗?


    还有,西里斯看得见奥辛莱特的日记本上,只有女巫才能看见的文字……


    证据似乎很多。


    但艾玛总觉得,不对,有哪里不一样。


    奥辛莱特在日记中曾讲到过故乡,从夹杂着怀念的痛恶到偶尔随口提及的无所谓。


    她刚来到月神神殿的时候还很年轻,在日记开头的那几年,口吻稚嫩且情绪化,艾玛记得自己从来没有过她那样感情充沛的时期。


    看来即使同为月神女巫,性格也可能不同。那么艾玛对故乡的无关心似乎就不能简单归咎于“她是个女巫”。


    艾玛思来想去,仍然不明白。


    如果出生的地方等同故乡,她对故乡的怀念最多只有与母亲相关的部分。


    艾玛想,要是她遇见西里斯的地方是她出生的那座小镇,说不定她还能多想念那个地方一点。


    艾玛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的时候,注意到荷尔贝拉正盯着她桌面上的书本。


    她有时不想出门,从藏书室借来书便在房间里坐着。


    荷尔贝拉要尽她护卫的职责,坚持守在艾玛门前。


    走廊没有人,也没什么风景,太无聊了,艾玛便提议她进房间里一起坐坐,随便找本书看。


    荷尔贝拉接受了进入房间陪同,但从不就坐,也不看书,只是在艾玛视线角落尽量不碍眼地站着。


    虽然艾玛觉得在房间里干站着的无聊程度只比在走廊上看墙壁要好上那么一点,但想来别人的专业自有她自己的坚持,就不多说什么。


    见荷尔贝拉盯着自己的桌面,艾玛第一反应是想她是不是对哪本书感兴趣,第二反应是她是不是嫌桌面太乱。


    仔细一回想,荷尔贝拉这么看着她桌上的书好像不是第一次。


    艾玛只思考了两秒,选择了直问:“贝拉,这里有你感兴趣的书吗?”


    荷尔贝拉因为突然的问题惊了一下,相对放松的站姿立刻紧绷,迅速回答:“没有。”


    艾玛理了理桌面的书,一本一本拿起来问:“这本吗?”


    “不……不是。”


    “这本?”


    荷尔贝拉沉默了片刻,目光犹豫地落到其中一本上:“那本……《一千零一夜》。”


    “哦!”艾玛拿起那本书看了一眼,递给她,“你眼光真好。”


    荷尔贝拉的双手仍然背在身后,没有去接,结结巴巴地道:“我只是……有点好奇……”


    “这是我自己的书,旅行时候偶然从商队里换到的。每一个篇章都用不同材质的石纹纸制作,听说有根据故事来历考据过进行的选择,里面还有很多花哨的工艺。


    “收藏价值比阅读价值高,但我挺喜欢的。”艾玛仍然伸着那本书,“要看看吗?”


    荷尔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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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盯着书犹豫了数秒,最终缓慢地双手接过了它:“……谢谢您。”


    “小事。”


    那本书有点厚重,因为那些精美但繁复的工艺。


    荷尔贝拉认真地观察了半天封面,小心慎重地翻开了它。艾玛看见她的眼睛微微发亮。


    真难得,她想,第一次看到荷尔贝拉这样的表情。


    艾玛收拾了一下桌面,回头时见荷尔贝拉仍然看得入神,托着下巴盯了她半天,向来敏锐的荷尔贝拉甚至一时没意识到,在读完一小节移了下目光翻页时才发现,吓得瞬间立正。


    “抱歉!您、您有什么事……要出门吗?”


    艾玛仍然托着下巴:“你真的很喜欢这个呢。”


    荷尔贝拉的脸色有点发白:“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艾玛说,“喜欢看书是好事。”


    与艾玛相处了多日,荷尔贝拉知道她不是在说反话,逐渐从应激的第一反应里平复:“抱歉……因为,过去……奴隶看书是被禁止的,被发现的话,很糟糕。”


    “在你们那边,是这样的吗?”


    “而且,就是……那种……娱乐性的话本,小说,之类的,被认为很不得体。”


    荷尔贝拉低下视线,手指轻微颤抖,“我喜欢这类型的故事……”


    “我懂。”艾玛点头,“我小时候也喜欢听人讲故事,寻宝,探险,爱情,鬼故事,听不懂也觉得很有趣。所以十二岁开始学习认字,终于找到机会之后,我一口气看了好多。”


    荷尔贝拉愣了一下。


    “怎么了?”


    “啊、不,我没想到,您开始认字也那么迟……”荷尔贝拉很快觉得失言,想说点什么补救。


    但艾玛不以为意:“嗯,因为在遇见西里斯之前,我也是奴隶。”


    她说得很自然,荷尔贝拉一时没能反应。


    艾玛继续道:“我们那边虽然不禁止奴隶看书,但也没多少人认字,故事都是到处听来的。


    “买书看书……作为奴隶是太奢侈了,恐怕会被同伴以为是炫耀,被主人以为别有用心而警惕……这么一想,奴隶被发现在看书,确实结果都不会好。”


    “是的……奴隶如果识字,就不能随意接触文书,因为可能造成秘密泄露。如果识字,能够看书,变得太有想法,会被主人担心不够忠诚听话。


    “所以,奴隶被允许掌握的技能,被允许接触的东西,都是有限度的。”


    荷尔贝拉说完,艾玛点头表示赞同,确有此现象。


    她沉默了半晌,才说:“我没想到您会告诉我。”


    “什么?”艾玛花了一秒理解这句话,“你指‘我曾经是奴隶’的事吗?”


    荷尔贝拉沉默地点头。


    “这是发生过的事实,我没有觉得提起来难堪。”艾玛说,“我不喜欢身为奴隶时期的很多事情,但对我来说,那已经是过去式。现在的我是安全的,提到它不会让我感到受伤。


    “但我知道,在一个身份里受过巨大伤害的人,即使走出那个身份,也还是可能一触及遗留的阴影就感到痛苦。所以,我不会用我的幸运去要求不幸的人与我同等乐观。”


    荷尔贝拉仍然沉默。


    艾玛说:“如果你不喜欢这个话题,我们可以跳过。如果它让你受伤,我应该道歉。”


    “不。请不必……对我说这样的话。”


    荷尔贝拉终于开口,低着目光:“我是……幸运者。我为这份幸运而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