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小房间

作品:《月与砂

    菲提的办公室在天象司里的一个小房间,和弗里蒙斯的办公室隔着十分钟的路程。


    她拿钥匙熟练地开锁,走到墙边,打开房间里唯一的窗户,早晨的风便携着晨光呼啦啦灌进来,吹动窗帘和桌面沙沙作响的纸页。


    房间里各式各样的占卜道具一应俱全,目光可及的范围内,光是不同式样的塔罗牌就能看见十几副。


    水晶球大大小小地摆着五六个,流转着不同的光泽,书桌上还放着一个当作镇纸,底下压着不同材质的纸张。


    有些是工整的文书,还夹杂着不少笔迹稚嫩、内容简单的草稿,甚至描着数幅涂鸦。


    还有的纸张被撕开,缺失的部分也能在桌面上那些乱扔的折纸星星、兔子、蟋蟀中找到。


    桌沿原本排列整齐的墨水瓶被拨动过后就没再归位,使得原本渐进变化的色谱被打乱,需要寻找对应颜色时得花些功夫。


    除了吸水钢笔,还有铅笔、蜡笔、石笔、水彩颜料,一半待在盒子中,一半到处乱撒。


    有几本装帧精美的图画书夹着书签,也堆叠着乱放,看完的和没看完的夹在一起。


    显然,菲提不喜欢收拾整理,但很大方地一挥手表示自己不在意:“我知道自己把东西放哪里,被人收拾过反而难找。


    “每件东西要用的时候能不能找到、应不应该出现,那是它的命数,命运自有安排。”


    如果露辛在这里,她一定会对此做出反驳,申明这只是菲提不爱收拾的借口。


    但露辛正和荷尔贝拉在门口待命,听不见她们的对话。


    房间里只有菲提和艾玛两个人。她拖出待客的椅子,放在书桌边上,示意艾玛自便,自己转个身,钻进了房间角落的抱枕堆里。


    巨大的抱枕填充物松软,人一躺进去就下陷成贴合人体线条的形状。


    她从抱枕堆里摸索了半天,摸出五本书,一盏台灯,七粒骰子,两包茶叶,最终从中选了其中一包,蹦起来去找茶柜。


    由于身高不足,她支开梯子爬上去,把高处格子里的茶具取下来,熟练地用刚烧好的水壶开始泡茶。


    书桌对着窗,早晨还算明亮,菲提没开顶灯,艾玛借着温和的光线继续打量房间。


    墙边列着两大面书架,上面的书本多数古旧,纸页发黄,也有特殊处理保存得较好的古籍,还有一些较新的工具书。


    从书脊上的名目来看,内容基本都与占卜有关。


    “会保存在这里的书,要么是太经典了,很常用,为了查阅方便的复制抄本;要么是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用得着——或者说,基本上用不着,不知道放哪里,扔了又怪可惜的书。”


    菲提夹好茶叶袋,看了一眼艾玛正研究的书目,随口介绍道,“比不上藏书室二三层的那些,贵重的书都会存到藏书室,放那边方便维护保存。”


    刚泡好的茶太烫,菲提提醒艾玛一句,把两杯茶放在柜面上先凉凉,走到艾玛身边多看了书架几眼:“我不喜欢这里的书,有很多古文字,我翻译法术不好,大部分内容也没必要。


    “占卜这事找感觉,每个人的方法不一样,但总有些人自己成了功,就硬要别人按着自己的法子来,不管是不是好心,都够自大的。”


    书架有打理的痕迹,但仍然落着一层薄灰,看来菲提确实不常翻阅。


    有些旧书的装帧甚至很精美考究,书脊上的标题都烫了层金,在时间流逝里剥落不少,露出烫金下发灰的黑色。


    艾玛念出那列残损的书名:“‘《预言家笔记》’。”


    “哦,”菲提轻蔑道,“那类人里最蠢的一种。”


    艾玛把那本书拿出来翻了翻,如菲提所说,用的是古文字,但是少见的规整印刷体,书本古旧,在它制作出来的年代,那种印书方式成本更高,要求的印量也大。


    书内有数段用红色和深蓝墨水写就的通用文字附注。


    菲提书架上的这些属于私人藏书,所有人自然可以在上面写笔记,藏书室的书籍则不行,借阅期间必须保持整洁完好。


    附注出自神殿的占卜师,执笔人对书本作者所作出的预言给予了事实对照,深蓝色是正确预言,红色是错误预言,空白的是未知。


    整本简略翻下来,在大片红色中也有部分深蓝色的肯定。


    至于那些预言错误的原因,执笔人也结合时代背景进行了部分推测。


    “‘预言’这种能力,强大点的魔法师也都有,虽然他们管那叫‘直觉’。占卜师在这个领域专精,能预见到的东西通常更多更清晰。


    “‘预言’是‘占卜’的其中一种方向,而‘占卜’的本质,是窥视命运的河流。”


    菲提说:“我讨厌‘预言家’这个名字,为自己能窥见命运流向而傲慢的人才会这么自称。”


    她停了停,皱着眉,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但茶还没凉。


    艾玛看着她,投以礼貌的倾听目光。


    菲提抱着臂组织了一会儿语言,半晌才抬头:“我是月神的信徒,但我对信仰其他神明的人不会因此有敌意,世上本来也不止一位神明。


    “阿瓦托芬不拒绝无信仰者,但不容许他人否认月神的存在,那是对我们信仰的侮辱。


    “我没有离开过阿瓦托芬,但听说过外界的景况:在很多国家中,王权凌驾于神权之上。


    “神明、信仰、传说,什么都为王族服务,所有编造的神话都为了使王权的统治更稳固,只是想象都让我感到压抑。”


    菲提的眉毛拧得更深了,有些烦躁:“‘占卜’是魔法的一种,而魔法本身来源于神明。人因为得到神明恩赐才能够使用魔法,却总有人因为拥有魔法而自大。


    “‘预言家’基本都是那种人,不为命运之河的广阔和无穷而敬畏,反过来觉得自己是河流的主宰和征服者,毫无谦卑之心。


    “这种人又正好符合王权至上的社会氛围,在那些宫廷里,自称‘预言家’的家伙最常见。”


    菲提别过嘴,有点不想承认,但还是勉为其难地指了指艾玛手里的《预言家笔记》:“这本书我看过,这个‘预言家’还算有点本事——否则这本书就纯粹是毫无价值的破烂。


    “但他的狂妄完全和‘预言家’这名字一样。占卜师通常不会预言太久之后的未来,因为‘命运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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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流动的,随时可能发生改变,预言的时点越远,可能发生的偏差越大。


    “这个‘预言家’却甚至预言了几百年后可能发生的事情,蒙对了几件,但错得离谱的也多——活该。”


    书本的扉页用当地文字写着对那个国家的王的赞颂之词。艾玛合上书,书封上印着作者姓名的小字,同样烫了金,但剥落得更多,黑色的墨晕开,使得部分字符难以辨认了。


    她把它放回书架。


    菲提说多了话,感到口渴,过去拿起茶杯尝了一口,因为茶水仍然太烫而皱眉,捧着杯子走到窗边上,借着窗口的风加速散热。


    艾玛也走到窗边,看向窗外的景色。


    附近有一座喷泉,设计过的流水曲线很漂亮,水花坠落的声音遥远,在这里听不见。


    有神殿的守卫在地上撒了些食物,白色的鸽群在喷泉附近走动啄食。


    “我听说你还在上学。”艾玛说,“但我觉得你懂的已经很多了。”


    “阿瓦托芬十八岁成年,除了巡防营比较特殊,其他两个司都要求成年才能入职。我家长辈退休后都闲在家里,没什么店铺需要帮忙。


    “我想在正式工作前多学点东西,学堂的课程有很多种类,可以自选,在那边也能接触更多人,对理解魔法有帮助。”


    菲提啧了声,“还有,弗里蒙斯说我做事太没计划,不提前做好安排、想到什么做什么的话有可能最后什么都没做,学堂好歹有课表——


    “嘁,他就是太有计划了,在拿我跟谁比较啊?您不觉得提前计划要做什么事太拘束了吗?”


    艾玛其实是支持制定计划派的,但只是对菲提说:“我相信你有自己的安排。”


    鸽子扑棱翅膀的声音引起了艾玛的注意。


    有人走过喷泉边,身边的鸽群被惊起,一只只此起彼伏地飞落,像船舶分开水波。


    仿佛注意到这道目光,那人移了移手上拿来遮阳的文件袋,向艾玛的方向望过来。


    距离太远,艾玛看不清他的细微表情,只见他抬起手,向她挥了挥,银色的长发在阳光下闪动,粼粼如喷泉的水光。


    艾玛也向他挥了挥手,菲提看了一眼:“哦,是利利提亚。”


    “同为主祭司,你们熟悉吗?”


    “一般吧。我喜欢他的脸,但感觉他不会喜欢我,所以不打算喜欢他。”


    抛开专业性的问答,菲提说话时仍然时常带点任性的孩子气,她问艾玛,“您喜欢他吗?”


    艾玛说:“我们才认识没多久。”


    “他那样长得好看的比较容易被一见钟情。”


    “嗯……也是。”


    菲提看着利利提亚走进楼里,从视野中消失了:“说起来,我没法占卜有关他的事情。”


    “是吗?”艾玛惊讶道。


    “嗯,很少见。我的占卜天分很强,目前为止几乎没见过无法卜测的对象。


    “卜测不了您很正常,但利利提亚,我也不是很明白。大概两种可能:


    “他的魔法才能压倒性地胜过我;或者,他的命运不在正常流向之中,不属于我能够观测的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