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序幕的尾声

作品:《月与砂

    “爱情使人盲目”,自古就有的俗语。


    西里斯很早就在他人身上领会了这句话的含义。


    作为旁观者,身处局中却并未真正入戏的演员。他跟爱情和名为爱情的假象打过很多交道。


    有些是双方心知肚明的利益交换,也有为了目的而进行的甜言蜜语的哄骗,还有只是路过却动了感情的无知者。即使有一个虚情假意的开头,有些谎言到最后确成了真心。


    对着别人交给他的真心,那时的他怀着冰冷的喜悦想——


    太好了。被爱情蒙蔽的人最容易利用了。


    那些喜欢过他的人,后来是怎样的结局?


    想不起来了。


    失去继续表演的理由,利用价值耗尽之后,他能还给对方什么好下场?


    “你装情人装得太不像。”


    曾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他模糊想起,大约是那么一个情境。一个和他互相利用的女伯爵,声音慵懒,烟雾一样时远时近。


    “情人看着自己爱情的时候,眼神温柔着呢,恨不能把自己化开来给人看。你可没有这样的眼神,装都装不出来。”


    他好像说过什么辩驳,不记得内容了。


    他知道那女人说得对。


    “你看,我站在你面前,但你的眼里根本没有我。


    “不……没有我,也没有其他人。你的眼睛里谁都没有。


    “只有……火焰。”


    她的声音犹疑了片刻。


    “——想要把一切都烧干净的火焰。”


    那个敏锐的、会一些占卜术的女伯爵,后来怎么样了?


    大概是死于一场什么“意外”。她的家族失去她像失去脊骨,很快就崩塌散落,被环伺的野心家们分食。


    他那时候太忌惮占卜师,不可能容忍任何被看透的隐患。


    他记得被那女人点破时心底的慌乱,因而记住了那些话。


    但她的容貌,她说这话时分明和他对视着的眼睛……是什么样的?


    啊啊,记不起来了。


    或许就如她所说,他那时候没有真正看进过任何人。


    而即使真的将谁放进了眼里……那火焰也一定把她烧尽了。


    西里斯看着艾玛的眼睛时,恍惚想起了那段久远的对话。


    他很久不再跟人做那种感情生意,因为早已没有必要。现在他想要达到什么目的,诱导的法术可比苦心经营的爱情假象有用得多。而且,他也不能再像那时候一样真正无动于衷了。


    他应该已经没有当初那样的眼睛了。谁又知道呢。


    但是,西里斯想,起码他现在确实记得艾玛的眼睛……他是认真在看着她的。


    那句问话脱口而出后,艾玛自己先愣了一会儿,没回过神来似的:“啊,抱歉。说得像我在告白一样。”


    “嗯,我明白您的意思。”西里斯说。


    艾玛困惑地看着他,想,但她自己好像不太明白。


    西里斯沉吟片刻,从艾玛的书桌前拖过她的椅子,坐到她床边。


    “那么,姑且将这个前提作为假设,我想给您一些更诚恳的回答。”


    西里斯比她更清楚,艾玛不会毫无缘由地提出这样的问题。


    不管有意无意,说出那样的话,意味着艾玛对他确实有这个方向上的好感。


    他本想放下文件说几句就走,碰见这样的情况只好改变了主意。视而不见的逃避显然不是个好的解决方法。


    他太习惯话术、客套、应付和社交,合适的回答总能张口就来。但合适的回答总不是真心话。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正视着自己的心,诚实地描述自己的感情了。


    这让西里斯难得觉得组织语言有些生涩。


    “我向您说过,我没有对某人产生过恋爱感情。”西里斯说得比较慢,艾玛能听出他话里显然的斟酌和犹豫,这很少见,“我并不是轻视‘爱情’。事实上,我认为‘爱情’是人与人之间最珍贵、最重要……甚至可以说,是能用‘伟大’形容的一种感情联系。它能创造的奇迹甚于魔法。”


    “世人对爱情的定义不尽相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普遍说来,大部分人会将‘足够强烈的好感’与‘爱’等同。由我来说这样的话或许有点奇怪,”


    西里斯停了停:“对我而言,除了强烈的喜爱之外,‘爱情’还意味着责任。它是一种不那么轻飘的……更加沉重的‘承诺’,需要被认真地衡量能否付出和承担。”


    “逢场作戏的漂亮话是一回事,如果您要问我的真实想法,那这才是我的真心话。”西里斯看着她的眼睛,“我无法付出爱情,因为我无法给出相应的承诺。爱情让人向往生活,而我追求的只有死亡。”


    “仍然建立在刚才的前提上,如果是您的话,确实可以命令,甚至许愿,让我向您付出‘爱情’。但是契约无法扭曲我的意识。我可以装作我爱您,但那并不具有任何意义。


    “您对我来说是特别的。如果没有意外,我希望我不必欺骗您。”


    西里斯按着自己的心口:“女巫是神明所宠爱的人类,拥有无限可能,光明的未来。


    “您是无辜的,没有做错任何事,我为了自己的私欲而要求您付出生命,当然应该为夺走这份可能性支付代价。在我看来,三个愿望远不足够,我欢迎您索取更多。


    “但我实在不建议您在我身上寻找‘爱情’——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再怎么样也找不到的。


    “您值得他人真实的爱意,但我所能提供的,充其量是徒有其形的假货。”


    西里斯合上双手,轻轻一拍:“——以上,是我建立在您先前‘假设’问题上的回答,发自内心,希望能让您满意。客观地说,我不是什么合格的爱情顾问,如果您还有这方面的困惑,我认为换个参考对象比较好。”


    艾玛却仍然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看了好久,才说了一句:“哦。”


    西里斯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他刚认识艾玛的时候,有太多事情需要解释,但他说了一堆话,艾玛最后也只会回上一句“哦”,根本不知道她理解了没有。


    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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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当时还想:她是这么不好沟通的类型吗?那可麻烦了。


    相处了这么久,西里斯自认逐渐摸清了她的性格,但时不时,艾玛又会给他一种突然袭击式的意外反应。


    西里斯惊疑之余忍不住反省,自己是否又太想当然而傲慢地为她定了性。他在看人上很少走眼,会这样让他反复自省的人实在不多。


    西里斯最终认清了这种反省没有多大意义,女巫本来就变化莫测、难以揣度,更不要说一个还在成长中,一天换十个新想法的年幼女巫。


    他习惯于编织好计划、掌握清情况再行动,这样少有的放弃主动权让他感到不安。


    但好在艾玛不像他认识的某些计划性低得令人胆寒的家伙那样,她在很多事上都心里有数。


    即使完成的过程摇摇晃晃,让他看着有点担心,但结果总能比他的想象更好得出乎意料。


    西里斯有时会想,他大概比自己以为的更信任艾玛一些,甚至有点喜欢她那种不确定的地方。


    话说到这里,西里斯觉得差不多了。


    他起身,归位了椅子:“我还有其他工作,就先走了。您有事再叫我吧。”


    艾玛很慢地点了一下头。


    西里斯走到门口,刚拉开一道门缝,听到背后艾玛叫住他:“西里斯。”


    西里斯停住脚步,回过头。


    艾玛坐在床上,抬着头遥遥望向他:“我最近,在想……


    “世界上,是不是没有恶魔?”


    西里斯的表情没有变化。


    艾玛的双手搭在腿前,扣在一起,她的手指犹豫地压了压:“你……太像人类了。比很多人类都更像人类。”


    “您这么认为吗?”西里斯很淡地笑了笑,“我不否认您称呼我为恶魔,因为我知道您没有恶意。我确实不由任何童话和故事中走出,也没有血脉相连的同类和族裔。但像这样的——怪物的身体,无论怎么看,也不该被称为人类了。”


    确实足以称作怪物。


    强大到几乎无所不能的魔法,受伤后立刻复原如初的躯体,不需要进食和睡眠都能正常生活的体质。


    还有那从艾玛第一次见到他起,一丝一毫都没有改变的容貌。


    仿佛时间的洪流避开他行进,只将他凝固在原地,将他描成一幅永久定格了的肖像。


    “你原来,不是这样的吧?”艾玛说,“你没有告诉过我原因,现在也还是不愿意说吗?”


    “您是我的行刑人,为我实现愿望的牺牲者。您有资格知道。”西里斯的语气平静,“我会告诉您的。不是现在。”


    艾玛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出原本预订的话:“这样啊。”


    西里斯看了她一会儿,说:“虽然早就知道,即使什么都不做,女巫的直觉也迟早会发现真相。但就像孩子不必急于否定童话,我觉得继续这样的游戏也没什么不好。可您总有成长到不需要它的一天。我应该为此高兴,但也感到遗憾。


    “童话时间结束,我们都该从故事里醒来了。”


    他走出房间,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