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困惑

作品:《月与砂

    十二月的时候总是很忙,为一年收尾要做的各种活计,还有新年的仪式、邀请、宴会等等。费城开店做生意的居民,店铺和住所大都相距不远,或干脆就是同一个地方。


    新年期间,街上的节日氛围浓重,不少人还自发组织了各种各样的庆祝活动。


    筹备新年庆典也是领主职责的一部分,要大操大办还是简单点,很受领主个人喜好的影响。


    有不愿意多添麻烦的指导者在先,艾玛也不是喜欢热闹的性子,很务实地在经济方面上多下了点功夫,主打的就是一个让大家多赚点钱,节日自己爱怎么过就怎么过的实在。


    贵族的新年还有更多麻烦事,连着几天的宴会是免不了的。亲自上门给人送祝福倒是不必,作为领主,等着被拜访就行;给各个家族的送礼少不了,还得抽空跟其他城市的大贵族联络感情;王室那边的礼数也一项都不能缺,弄不好还会被召见叫去。


    领主这项身份事务繁多是事实,因此也有许多推脱的借口,如非必要,艾玛不会离开领地。


    多蒙先生那边,艾玛于情于理都该亲自拜访。


    他今年过了五十岁的生日,真的准备着退休,再不然,也得卸掉一部分工作,退到二线。他仍然很有理想和激情,但五十岁毕竟是不年轻了,身体精力都再难跟上高强度的工作。


    多蒙本就是个为城市做过诸多贡献的名人,这三年作为城主也尽心尽力,提拔过不少晚辈。


    艾玛早就听闻这是位热心的老先生,实际更超出她预想。多蒙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很喜欢她,看艾玛的目光相当慈爱,每每见面都要嘘寒问暖,像看孙女一样。


    艾玛没见过她父母的父母,对这个级别的长辈印象很淡,这种体验对她有点新奇。


    多蒙先生最年长的亲生孙女今年八岁,嘉兰感到工作时间之外,二十岁的自己在他眼里跟这小姑娘是一个辈分,为此心情复杂。


    看到艾玛在他这里的辈分判定差不多,心情更复杂了。


    新年的假期大约是从十二月的最后一周到一月的第一周。城堡总要有人当值,因此佣人们会错开放假。


    作为领主的贴身女佣,雪莉和莫妮卡的假期比一般佣人要短。


    莫妮卡觉得很正常,没什么想法;雪莉对城堡的活动更有兴趣,能陪着艾玛过节,她觉得很高兴。


    雪莉喜欢热闹和宴会,艾玛对此是有点佩服的。


    她最早虽然也对贵族的宴会感到新奇,但这新奇没超过一个月,艾玛就开始倦了。而雪莉每逢宴会都很忙碌,却仍然次次兴致勃勃、满怀期待。


    比如明年艾玛的成人礼,需要准备的事和山一样多,艾玛都想暂时逃避一下现实躺平休息,雪莉却已经兴奋地帮她选了十九种礼服纹样。


    艾玛的生日在二月,明年二月她就满十六岁了。


    波克奈利的女孩十六岁就被视为成年,因此艾玛十六岁的生日宴会很重要,现在开始准备算不得早。


    但艾玛本人事实上对此兴趣缺缺。礼节、宴会、客套,在褪去了最初的新奇之后,她对这种象征性大过实际意义的活动更多地抱持着应付的态度。


    雪莉拿着第二十款礼服纹样蹦蹦跳跳地过来了,艾玛真希望能分到一点她的热情。


    艾玛第二十次摸着布样上的纹路,第二十次说:“看起来不错,就这个吧。”


    雪莉则充分发挥了主动思考绝不盲从的精神,认真地分析了一遍纹样的含义、与其他饰品的适配度、与成人礼的契合度,最终第二十次将此款纹样划作备选。


    好消息是艾玛为成人礼不止需要准备一件礼服,多一些备选款式也不算浪费;坏消息是这意味着敲定服装方案的麻烦程度呈倍数增长。


    坐在床边讨论的艾玛感到些许发自内心的疲惫,向后一仰,倒在了床上。


    雪莉看出她累了,没再多谈礼服的问题,跟着倒到床上翻过身,用手梳了梳艾玛的头发。


    “好麻烦啊。”艾玛叹息一声,忍不住抱怨。


    “准备工作总是很麻烦的啦!但是等一切完成之后,会很有成就感!”雪莉的眼睛闪闪发亮,“如果觉得累的话,想想开心的事?”


    艾玛满脑子都是工作待办事项,在躺平中思维转动缓慢,向雪莉递去一个“一时什么都想不到”的茫然眼神。


    “比如说——成年宴会上的第一支舞!”雪莉贴得离她近了点,“对贵族来说,这支舞的意义好像很特殊,一般会交给婚约对象。艾玛你还没有婚约,但如果接受了谁第一支舞的邀请,就代表那个人很有机会——”


    雪莉亮闪闪的眼睛里装满八卦和好奇:“你有想好选谁吗?”


    艾玛说:“呃,还有两个月,到时候看情况吧。”


    “这么重要的问题肯定要提前想啊!”雪莉为她的敷衍而语噎了。


    “选谁都差不多吧……”艾玛心平气和。


    “总得……起码选一个更喜欢的!如果随便选择第一支舞的对象,被人误会就麻烦了。你再想想?”


    艾玛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表示好意的第一支舞”。


    在听到这个含义的一瞬间,毫无缘由,又自然而然的,艾玛想到的是西里斯的脸。


    这显然是个无效选项,她不可能和西里斯跳第一支舞。


    明面上的身份差距在那里,甚至身高差也不合适,荒谬得让艾玛将此作为一种可能性考虑都显得好笑。


    但就像被这个念头勾住了似的,她的思绪停在这种思考上。


    西里斯和她跳过舞,在艾玛练习的舞蹈房。


    他可以用法术变化自己的身姿,让他看起来甚至像她的同龄人。


    但西里斯当然不会当众做这种毫无意义的展示,在艾玛的生日宴会上用那种姿态和她跳最引人注目的第一支舞——绝不聪明,只会带来麻烦。艾玛也没有执意这么做的理由。


    那么,她本来不该继续思考这个假设。


    但这个愚蠢又缥缈的念头笼罩住了她,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艾玛凝视着这个想法。


    如果有人执意要做一件毫无道理的蠢事,那这件事的背后必然有那个人的私心。


    艾玛想,她的私心是什么呢?


    艾玛躺在那里发愣,但雪莉以为她的沉默是回避回答,叹口气咕哝:“看来你是真没有喜欢的,否则就不会犹豫了。哎,我还以为你虽然看起来没有对谁很上心,但心里说不定还是有中意的对象,就像嘉兰姐那样。”


    艾玛眨了眨眼睛,转过头:“嘉兰?”


    “哦——对,这事才刚传开呢,你还不知道。”雪莉点点头,“最近不是快年底了,大家都比较放松,私下里也会办点小型聚会。他们在聚会上聊起来,这种场合,肯定会提到恋爱的话题嘛。嘉兰姐平常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也没人觉得她真有心上人啊,就,挺突然的。”


    雪莉摸了摸自己的脸:“嘉兰姐说她向西里斯先生告过白……被拒绝了。”


    有大概三秒的时间,艾玛觉得缓慢转动的大脑完全停滞了,一片空白。


    三秒之后,她回过神来,不知道是什么心情:“诶……”


    “你也觉得很突然吧?”雪莉看起来很心情复杂,“不过,听说嘉兰姐讲得挺坦然的,好像完全没放在心上。她这种地方也真帅啊……呃,所以,她都不在意,别人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嘛。就是大家都很意外吧。”


    房门上传来几声扣击。


    艾玛和雪莉看过去,西里斯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文件,大概是来找艾玛谈事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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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莉噌地从床上翻滚起身,迅速整理自己的仪表,向西里斯行了个礼:“我先告退了。”


    西里斯低下头,对雪莉说:“下次记得关好门。”


    雪莉战战兢兢点头认错。


    没什么比背着上司议论人家的八卦还被上司当场抓包更尴尬的了,或许比这还要尴尬的是,她议论西里斯的八卦时还不顾礼节地趴在艾玛床上。


    雪莉轻轻带上门,这次确认关严实了,然后火速离场。


    艾玛房间所在的三楼是她的私人活动领域,除了少部分固定人员外,很少有人来访。


    走廊大多时候都很空旷,没什么要避忌的外人,雪莉开关门时手里经常拿着东西,疏忽没把门关紧确是常有的事。


    于是由于这没关拢的门,和足够空旷的走廊,艾玛猜刚才她们谈话的后半段,西里斯也听得足够清楚了。


    “这是您之前说过需要的材料,我先放在这里了。”西里斯说着,把手里的文件放上了艾玛的书桌。


    艾玛说:“你刚刚听到了吗?”


    西里斯想了想,露出一点无奈的表情:“如果您是指嘉兰的事,我确实已经听说过。她既然不介意别人知道,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比起“不介意别人知道”,嘉兰的举动更像是“希望别人知道”。


    西里斯对城堡内流言风向的把控比艾玛更精确,这事发生了没多久,他在工作交接之余顺口问了嘉兰举动的原因。


    嘉兰一挑眉,饶有兴趣道:“哟,你不好意思了?”


    西里斯说:“我是无所谓。但一般是被拒绝的那方会比较介意。”


    “对,我介意。”嘉兰直白地承认,“所以只有我自己知道还耿耿于怀就太亏了。我难得喜欢一个人,当然要更多人知道。反正你都拒绝我了,有什么意见我可不管。”


    西里斯确实被表白过很多次,但这种说法态度属实是太新鲜了。


    可嘉兰就是这样的人,一切又好像理所当然。


    似乎是看出西里斯的无语,嘉兰心情更好地笑道:“告白被拒绝又没什么丢脸的。这种事,只有介意的那方才是真正输了。你最好也是真的无所谓哦,‘巫师先生’。”


    嘉兰说完,挥挥手走了。


    别的不提,西里斯还挺欣赏她这种心态的。如果针对对象不是他就更好了。


    艾玛听了他的回答,却仍然若有所思:“那你……拒绝她了?因为‘不喜欢’吗?”


    以艾玛一贯的个性,她本来不会再多问,西里斯有点惊讶。


    但他想起艾玛近来对“恋爱”这个话题的在乎和困惑,也不是不能解释。


    “我欣赏嘉兰的能力和品性,她是个优秀的工作伙伴。不过,我对她实在没有恋爱方面的感情。”西里斯说得半认真半随意。认真那部分是答复艾玛的困惑,随意的部分则因为这问题的答案对他来说太过于理所当然,而使回答的行为显得幼稚。


    “您应该更清楚的,我跟她的实际年龄相差远比表面还要巨大。她的心性在同龄人中是算得上成熟,但对我来说,也仍然只是个小孩。我不可能对一个孩子产生那种感情。”


    西里斯还想说,他在此方面实在给她提供不了多少参考,不是个合适的询问对象。


    坐在床上抱着双腿的艾玛,从膝上抬起头来,像是鬼使神差地问道:“——那我呢?”


    仿佛被那种安静的力量所影响,西里斯感到空气的流动都停滞了,还未出口的话音停在喉咙里。


    那双熟悉、温和、总是平静的金色双眼正中,映着他的影子。


    似乎连发问的人都不知道自己话里含义似的,艾玛迷茫地看着西里斯的眼睛:


    “如果,说‘喜欢你’的人是我,你的回答也是……一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