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雪后初霁
作品:《斯文锁链[京圈]》 他敛起些逗趣的心思,重新淡声对她说:“也过时辰了。喝了酒就早点睡,要不明早起来头疼。”
沈妍懵懵懂懂地听着。秦鹤话里明明没有很重的措辞,但一入她耳,听着宛如下令。
虽然没让她脑子喝坏,但那半碗黄酒确实让她身子骨软绵绵的。
酸软中透着点痒,仿佛像在醋里泡过。
与此同时,胆量却大了不少,胸腔里似乎有一簇会跳舞的火苗,怂恿着她去做出格的事。
沈妍想象力有限,此刻她能想到最出格的事,就是不听他的话。
她甚至支棱起来,反问他:“你不是也没睡?”
她半闭着眼,扬着桃花似的笑靥,软声问:“新年第一天,你要做什么呀?”
潜意识里,她有点不太想听到某些可能的答案。
譬如和那位周小姐携手拜年。
秦鹤的回答让她始料未及:“等会儿要出去一趟。”
“等会儿?”
“嗯。”秦鹤抬起手腕,眸色寡淡地看了眼表,“大概两个小时后吧,要去上柱香。”
燕城香火最旺的地方,给他留了今年的头香。这是年前就找人打点好的。
这地界善缘多。游客爱来,本地人也爱来,有人前一天晚上就在门口蹲着排队,就为了能在大年初一讨个彩头。
以往秦鹤不爱搞这些。
今年特殊。秦老爷子还在医院里躺着,人事用尽了,如今只能求天命开恩。
“上香吗?”
她茫茫然重复了一遍,对这些显赫人家的行事不甚理解。
他们那样的家世,还有什么是非得去神明面前才能求来的呢。
她不自觉把自己代入进去。
如果是她的话,大概只想求一求家里人平安健康。
外公外婆少吃些甜的,妈妈能稍微长胖一点,别再那么瘦——
她喉咙发干,吞咽了口唾沫,终于记起来自己熬这么晚不睡的正事。
许是听见她这头忽然没了声,秦鹤以为她又起了困意。
“困了就去睡。”
沈妍的卧室外有个小阳台,养了不少绿植。
酒劲上脸,她两颊涌上鲜艳的绯红,自己都觉得烫得厉害。
沈妍捧着手机,拉开门走出去透气。
南方的冬夜,温度虽没燕城那么低,但有种凄神寒骨的冷。
她清醒了些,太阳穴下的血管跃跃跳着,认真对电话那头的秦鹤说:“我不能睡,我在等个东西。”
秦鹤随口问:“什么东西?”
楼下一大家子人闹哄哄的,他上来躲清静,拉来坐的椅子正好在楼梯角,于是瞟了眼楼下当背景音的电视画面。
他下意识以为是小姑娘喜欢的哪个明星要出来唱歌。
“……等我妈妈的朋友圈照片。”
沈妍轻声说完,断掉的思绪兜兜转转终于连上。
她呼吸微微急促,试探着问:“秦先生,您今晚见到我妈妈了吗?”
秦鹤的呼吸声无声无息地断了。
男人狭长的眼角垂了些许,由着雪茄末端的猩红慢慢逼近手指,脸色一点一点凉下来。
几小时前他进门,来迟了些,人将将到齐,都围着一双伉俪情深的影子道喜。
他没费神听,秦家即将添丁的好消息就主动传进耳里。
秦易小心扶着沈依曼,满心满眼系在她身上。三婶细心,一面吩咐着厨房单独给沈依曼做孕妇餐,一面让三叔带着秦家男人们去隔壁房间抽烟。
沈依曼满面红光,眉眼间透着一股柔和无害的气质。
秦鹤浅浅投去一眼,不经意想起那日天真仰望着自己的眼睛。
他又将视线收回来,转身要走,被秦易叫住,硬要给他塞点东西。
秦易很坚决:“那天就只有阿鹤你来捧场,以为我忘了?这都是小玩意儿,你小婶亲自挑的,你拿着消遣送人都行,别不收。”
秦鹤接过来一看,是两块细腻温润的羊脂玉料,成色算难得,但也称不上最贵重顶级的那一挂,于是没推辞。
抬步前,他瞥过沈依曼略有弧度的小腹,挺稀罕地拉了句家常:“希望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秦易呵呵直笑:“我都喜欢。找有经验的看了,更可能是男孩儿。”
沈依曼嗔他一眼,珍贵地抚着小腹,含羞抿唇:“男孩儿调皮些,恐怕得花好多心思。女孩儿懂事早,就会省心很多。”
秦鹤冷淡“嗯”了一声,仿佛并不是真的关心他们心里的答案,利落地转身走了。
这算是秦家的喜事儿。
退一万步讲,和秦鹤也八竿子打不着干系。
只是沈依曼那一脸圣母光辉的表情,落在秦鹤眼里,显得矛盾又荒唐。
思绪回笼。
电话那头的小姑娘还在殷切地等他回话。
秦鹤深吸一口烟,火星骤亮,他用最不足为道的平淡声音告诉她:“见到了。”
他还在思索待会儿怎么一点一滴地循序告诉她。
抑或是直接瞒着,让她过个舒心快乐的春节。
那头却忽然静默下来,像是被抽成真空了似的,半点声响都没有。
秦鹤一度以为是网络信号不良,看了好几眼屏幕。
通话时长还在一秒一秒地往前走。
他拧起眉,凝神细听,捕捉到剧烈颤抖的气息,夹杂了一声抽泣,似乎是离话筒很远。
秦鹤一口气息卡在肺里,上不去下不来又无能为力,涨得胸腔闷疼。
他叫了她一声:“沈妍?”
沈妍像是没听到,含着水的眼眸盯着屏幕。
视线很快又模糊了。
她抬手,机械地抹掉了眼角溢出来的液体,怔怔将沈依曼的朋友圈又读了一遍。
“要当妈妈啦
谢谢上天送我一个小宝贝
这是最好的新年礼物!”
配图有三张,第一张是b超报告单,第二张是她和秦易相拥着喜极而泣的照片。最后一张应该是今晚新拍的,年夜饭大合照,人像都被模糊处理了,只留下满桌丰盛菜式。
一眼看过去,家族绵延兴旺,其乐融融,让人想象不出有比他们更美满的家庭。
镜头背后的人一定也很幸福。沈妍想。
毕竟她得到了最好的新年礼物。
只是自己的泪腺,不争气又不合时宜地失控,连句千里之外的简单祝福都打得没那么顺利。
她趴在栏杆上,茫然望着渺渺黑夜。
鞭炮燃尽后的硝烟味道充斥着鼻腔,她逆来顺受地将这味道吸入肺里,自虐一样地惩罚身体。
潮湿的风里像是卷起一条凉河,将她整个人泡进去,骨头缝都要浸透。
有人却偏要将她捞出来,声音严厉坚决:“沈妍!”
沈妍吸了吸鼻子,重新抓起手机。
她想了想,下意识追问了一句:“你见到她,她状态好吗?”
她以前看过电视剧,孕初期应该不太好受。
秦鹤鼻腔里喷出了点气息,耐着性子回答她:“看着很好。”
话这么说着,他无故心烦气躁起来,像是在替谁生一场不值得的气。
“你用不着为她操心。”
她听着他冷漠的调子,觉得自己像一只被人抓住了后脖颈的猫,强行拎在半空中晃荡,飘渺彷徨。
过了会儿,她才意识到被抓住的其实是自己的灵魂。
肉身软绵绵地瘫在地上,灵魂从上面俯瞰,怪异而抽离。
起初不知所措的诧异消散了,有些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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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迟滞的心碎感,正随着南方冬夜里的潮气侵袭上身,藤蔓似的缠住她。
“秦鹤。”沈妍闭上眼唤他,真诚而无助地求援,“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这是个徘徊在心头很多年的问题。
事到如今,她没有别人可问。
秦鹤心脏猛地疼了一下,紧接着连呼吸都是刺痛。
像是被人拿钢笔戳开个口子,又拿束缚带扎住止血,却越捆越紧。
“一定是的吧?”
“否则我为什么会没有爸爸,否则妈妈怎么会把我丢下不管,而更愿意去爱另一个孩子。”
秦鹤沉默地听着她声音里的哭腔渐渐加重,乌眸一点点垂敛,平素温和的脸色尽数褪干净,目光像刃锋利落的小刀。
他几乎能看见她发着颤的眼睫,上面大约还挂着细细小小的泪珠,清倔宁静的眸珠会蒙上层水雾。
孑然孤冷,比他在露台上第一次见到时还惹人怜惜。
楼下似乎有人说了个笑话,一阵涟涟的笑声此起彼伏传上来,刺耳得厉害。
秦鹤闭了闭眼,深深吸进一口气,粗粝的眉拧了起来。
这么个小姑娘。
怎么会有人忍心去蹂躏这么个小姑娘。
缓了一阵,他睁开眼,将雪茄掷在地上,哑光皮鞋踩上去碾灭。
他喉结滚了滚,沉下去,开口喊她名字时,嗓音沉静得像亘古无波的深海,“沈妍。”
“去拿纸巾,把眼泪擦干净。”
“回房间把门窗关好,接杯热水喝。如果有巧克力或者可可粉,直接用热牛奶泡一杯。”
“听话。”
即使不加最后这句,沈妍也会照办。
她此刻如同漂浮在虚空中的碎片,漫无方向。
有人伸手将支离的她拢在一起,又一步步带着她往前走,她就跟上了。
话筒里空旷的风声很快消失。
秦鹤的眼眸里波澜暂息,口吻老成而平稳,“咱们聊聊这事儿。”
她手里抱着热水杯,轻声应:“嗯。”
“你真觉得是你做错了么?”
“还是说,你是在拿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
沈妍脸上的泪痕半干不干,娇嫩的肌肤皴起来,有点疼。
疼是好事,让人清醒。
她在心里慢慢回味秦鹤这两句问话,“我不知道。”
“能做的,我好像都做了。”
秦鹤语气缓和了些,“嗯,我知道。你做得很好。”
燕城里大把跳舞的女孩子,她硬是跳得比所有人都好,一看就知道她从小就是个努力的。
前几天京艺剧院评估给她申请保送名额,听说还看了她文化课成绩,也是好得出挑。
“但你的在意,给错了人。”
他斟酌着词句,压着心头那簇火,“这么说吧,哪怕你妈妈的女儿不是你,换个神仙来投胎,结果也是一样。”
“问题不在于你,明白么?”
沈妍沉默了很久。
仿佛在亲眼看着他毫不留情地揭开自己眼前那片叶子。
“我不想教你去怨恨。”
秦鹤叹了口气,点到即止地刹住,掉头要她接受简单直接的现实。
“有些事儿是你能把握的,有些事儿不是。”
“以后把心思放自己身上,记住了?”
沈妍心头酸颤,像是站在高山脚下被逼着仰起头,声音弱涩。
“可我不一定总能弄清楚……”
电话那头静了静。
过了几秒,他语气宽纵地替她拂去烦恼:“不是还有我么。”
吹了风后,酒劲似乎又返了上来。
沈妍觉得身子往后一坠。
她忽然就从虚无半空中落在了软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