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雪后初霁

作品:《斯文锁链[京圈]

    端上来两只碗都泛着层闷青灰色,扑鼻而来一股酸涩的发酵味道。


    秦鹤夹了个金黄的焦圈儿,又铺了点小咸菜,慢条斯理地搅了搅勺子,像是在调理一碗中药。


    他刚要把手边这碗推到对面,抬头一看,小姑娘已经往嘴里送了一口。


    他眼角眉梢的弧度加深了,止不住探出好奇,像是在期待她有什么反应。


    沈妍吃得很淡然。


    一勺接一勺,面色瞧不出苦意,而像在喝糖水。


    秦鹤端详着她,瓷白的小脸上睫羽低垂,鼻梁小巧硬挺,正微微鼓着腮帮子。


    看着看着,他忍不住侧过脸笑。


    她在憋气。


    秦鹤声音平淡:“觉得好吃吗?”


    沈妍上唇覆了浅浅一层豆绿糊,唇瓣一张一合:“不好吃。”


    秦鹤唇边衔着轻笑:“我看你吃得挺香。”


    沈妍喝得剩了个底才放下勺子,舌尖探出来一点,猫儿似的舔舐嘴唇。


    “因为是你请我喝的。”


    她看向他狭长打趣的眼里,语气认真得让他怔了怔。


    一片捏着鼻子咂舌吐槽的游客声里,她这句话很轻,却异常清晰。


    秦鹤慢慢扯开唇角,像是将她的话当童言一样,动机全然过滤掉,只留最浅显直白的一层情绪,拿温和的调子来化解。


    “也忒实诚了。”


    “我是请你尝尝。吃不惯就别吃了,嗯?”


    他怕她继续这么实心眼,点卤煮时,特意给她要了份小的,又嘱咐了好几回不用吃完。


    沈妍费力地吞咽着吸饱汤汁的白面饼,嗓音从喉咙里挤出来:“我吃得惯这个,挺香的。”


    咸香重口的酱色染在她唇齿间,秦鹤看得眯了眯眼,清长的手指继续替她撕着饼。


    “不急,吃慢点。”


    沈妍吃得安静而迅速,文文雅雅地咀嚼,又飞快地咽下去。


    即使如此,她仍坐得端庄,从脖颈到腰板都笔直纤细,像平静湖面上的白天鹅。


    她实诚地对秦鹤坦白:“我急。想去溜冰,怕没时间了。”


    他们从卤煮店出来时,雪已经停了,云层后面渗出几缕稀薄的冬阳,落在沈妍柔软的发丝间。


    燕城灰暗无光的冬日里,这是难得的晴冷好天气。


    沈妍忍不住扬起开朗的笑颜。


    秦鹤原本比她走得快半步,察觉到她慢下来,便回头寻她。


    他眸色禁不住凝了一瞬。


    她今日穿了件浅绿色羊毛大衣,里面是亚麻灰色的短绒卫衣配米白长裤,光线投在她清白透净的五官上,整个人嫩芽似的生机勃勃。


    秦鹤低头看了会儿她的脸。


    片刻后,他忽然拐进条巷子,出来时将手里拎着的纸盒递给她。


    沈妍打开一瞧,是块颜色雪白的奶糕。


    她拿小勺挖了块尝,绵密的冰甜在舌尖化开,水润的眼睛惊喜地亮了亮。


    她露出一圈银米粒般的牙,咧着笑对他说:“好吃。”


    刚刚尝了那么多东西,这句好吃最是真心诚意。


    秦鹤弯了弯眸。


    他直觉她会喜欢这个。


    小姑娘的心思,不难猜。


    冰场人多,冰车区十分热闹,玩冰刀的却没有几个。


    他们刚一进去就被轮着番地围上来套近乎。


    “第一次滑冰刀吗?要不要指导一下?上手快。”


    这架势让沈妍有点紧张,穿冰刀的时候,秦鹤瞥见她反复系了好几回鞋带,像是怕不够紧。


    他本在旁边站着,目光无言地在她细白的手指上流连,又望了眼湖面。


    偶尔略过一两个水平高超的业余爱好者,疾驰而过时像团影子,看都看不清,技高人胆大,拐弯时往往都不带降速。


    也有不少百无聊赖的野生教练,正揣着眼,一个个地搜寻目标。


    给她找个教练也不是不行。


    但目之所及全是男的。


    秦鹤瞥了眼她柳枝一样细软的腰,打消了这个念头。


    秦鹤一言不发地坐下来,俯下身,拎了双冰刀鞋开始换。


    沈妍愣愣地望着他长指轻翻,挽起西裤边又娴熟地打结。


    “您不是不玩吗?”


    秦鹤存心想让她放松些,语调轻快地逗她玩:“怕你等会儿掉进冰窟窿了,我好捞你。”


    小姑娘被他唬得团团转,瞪大了眼,脸都白了:“会掉进去?”


    秦鹤忍住笑,一本正经地绷着脸乱扯:“怎么不会?我小时候都被捞过好几回。”


    沈妍扶着栏杆一点点往外挪,踉踉跄跄走了几步,就动弹不得了。


    身边一会儿一个专业的冰者,呼啸而过时带起一阵一阵的风。


    几个没生意的教练很快注意到她,开始朝她的方向滑过来。


    她像羊入虎口,求救似的往后望。


    秦鹤叹了口气,站起身,长腿随意而散漫地跨出两步,凭着惯性来到她身边停稳,抬起半臂给她扶。


    她抓着他,如同溺水的人抓住块浮木。


    好在学这么多年舞,核心是稳的,不多会儿就无师自通地平衡了身子。


    想过来揽生意的野生教练看到这一幕,自觉无趣,又纷纷散开。


    男人步子幅度很小,稳当当得像根拐杖,在小姑娘身边耐心地低声点拨。


    渐渐她也找着了关窍,开始主动往前滑,甚至能滑得很远。


    只是手还固执地不肯松开。


    他也不催,跟着她的节奏调整,游刃有余地替她托底。她快一些,他便迈大一点步子,她想慢下来,抓着他小臂的手刚要拖住他,他便带着她降速。


    有人忽然从身后直冲过来,秦鹤眼疾手快地将她往自己怀中一捞,惊险避开。


    等那人滑远些,他俯眼瞧落在自己臂弯里的沈妍,本想安慰几句,不料却对上一双龙飞凤舞的翠眸。


    “太有意思了!”她活泼地喘着气儿,“天呐,你反应真快!”


    秦鹤哑然失笑,借力给她重新站直身子,看她红扑扑的脸色健康明朗。盘旋了半天的担心舒缓下来,等她站稳,他没再伸手过去。


    沈妍当真独自绕场滑了一圈,滑到一半时,她从另一边遥遥望向秦鹤。


    男人离群索居地倚在栏杆上,点了支烟,正轻描淡写地抽。


    他身后是座不高不低的假山,披着薄薄一层雪。山上偶有檐角斜逸而出,佩金带紫的肃穆还在,却又因经年变迁而显得萧索。


    这种地界,几百年前不知住过什么了不得的人物,那时候的亭台楼阁恐怕一点儿也不落寞。


    景是死物,若人入景,一切才都活过来。


    秦鹤与这处荒旷的景象莫名相合。


    她回到他身边慢慢停下来。


    越近,沈妍将他身上那种清尊的薄寡看得越清晰。


    见她往这边来,他吐干净白雾,不经意地伸长手臂,将烟拿远了些。


    她问:“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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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滑了?”


    秦鹤点了下头,眉眼重趋于温和,“你接着玩就行。”


    沈妍有些可惜地眨了眨眼,“这才多久。”


    “哎,我还没见你好好滑冰呢。肯定很厉害是不是?”


    秦鹤听出些弦外之音,话里话外有种毫无心机的直白。他垂下眼,没搭腔,冷峭的下颌线不为所动往另一边转。


    沈妍明白这是拒绝,悻悻闭嘴,悄没声息地滑走。


    男人掸了掸大衣上的烟灰,转回视线,目送她灰溜溜逃开的身影。


    她只敢绕着场边滑,动作仍然规规矩矩,不过比起刚学时还是流畅许多。


    不算彻底熟练。


    但起码已经用不着一个人形拐杖在旁边保驾护航。


    小姑娘今天应该是挺开心的。


    开心起来,就容易犯糊涂,容易觉得身边全是友善的好人。


    他思绪回转,指间的雪茄燃了大半才又想起吸一口。薄唇间漫出烟雾,他透着这雾去找那个轻盈娇小的身影。


    倏而,这抹身影忽然摇摇晃晃地失去平衡,紧接着被人猝不及防地迎面撞上,整个人像片羽毛似的,往后飞出去三四米。


    秦鹤神色突变,烟一扔,立即快步从中间穿过,长腿腾挪,身形闪转,半步不停地往那边赶。


    他到她身边时,她正挣扎着要爬起来。


    撞上她的那人哭笑不得:“妹妹,我明明能避开你的呀,你怎么吓成那样,直接把眼睛都闭上了。”


    秦鹤弯下腰,两只手托在她腋下,动作轻柔地将她慢吞吞揽起来。


    她大约是吓着了,浑身泛着些软,不太能站得稳,大半个身子的力量都泄在他臂弯里。


    沈妍红着脸跟人家道歉:“对不起……我以为肯定免不了要被撞。”


    秦鹤也微微致意,沉磁的声线在旁边说:“抱歉,她刚开始学。”


    好在两人都没受伤。


    秦鹤半揽半拖,领着她到冰场旁边的长椅坐下。


    她仿佛还没缓过来,低头不语,连眼皮都不敢抬。


    他想了想,蹲在她面前,嗓音心平气和:“沈妍,你故意的是么?”


    小姑娘回了回魂,表情慌乱得一览无余。


    她刚刚确实是想假装摔倒,赌秦鹤滑过来看她有没有事。如此,她就能一睹他好好滑起冰是什么样子。


    只是才晃了几下,念头像是被老天爷听见似的,马上给她安排了个大的。


    她壮着胆子,水汪汪的眼睛抬起来,看见秦鹤正无语地揉眉心。


    她是这么个执拗性子,他该想到的。


    秦鹤没继续怪她,教训的话也言简意赅:“不准再有下一次。”


    沈妍很听话地点头。


    司机在远处挥手,举着电话,似乎有什么急事要对秦鹤说。


    秦鹤直起身,叮嘱她不要提速,在后面慢慢跟着滑,自己则轻巧地迈开长腿,宛如凌波微步,有种随心所欲的散漫。


    沈妍看得微微张口,满眼惊艳。


    她稳着重心往前,追着他的背影,心里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这种信手拈来的笃定。


    这么一想,她有些误判了距离,到秦鹤身边时没完全刹住车,一头栽在他肩胛骨上。


    好在秦鹤站得极稳,连声都没出,只转过头,一脸无言地瞧她,仿佛有点被她气笑了的意思。


    电话那头是个女人的声音,似乎一直在追问他人在哪儿。


    秦鹤眼色冰凉地瞟了眼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