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尔加喜提代课教师职业推荐书后不久，缇瑞和拉诺思两人就离开了魔女的小屋。


    拉诺思目的明确，带缇瑞直奔不远街边的一家裁缝店。


    裁缝店店门精致小巧，风格高雅，透明晶莹的橱窗里选择性地立了几种不同的人台，比如像是孩子实则为矮人身形的小巧人台，或者虽是常见型号却在后面多加了翅膀装饰的人台。橱窗另一边则展示着一件流光溢彩的长礼裙，上面连成蛛网状的珍珠串落在黑绸之上，在灯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华美异常。


    店门被推开，门侧的铃铛随之发出悦耳的声响。


    裁缝店里只有店主在，没有客人。


    大概是店面小巧的缘故，各种材料工具都显得满满当当。在墙上挂着的布料相当多彩，几乎不符魔族钟爱一切深色的风格，再加上材质与花色的差分，样品布从门口一直层叠着挂到屋子尽头。


    店主是位身材傲人的魅魔小姐，身后心形的尾巴是最具特色的身份证明，在两人进店前正在形状奇异的缝纫机后偷偷猫着，翘着二郎腿悠闲摸鱼。


    而随着店门铃铛一响，魅魔店主立马起身，向顾客献上热情的笑容：“欢迎光临！”


    “预约过，魔王城的订单。”


    拉诺思简洁地解释。魅魔立马了解，行动迅速。


    她闪身过去，在店门口放了个“关门中”的牌子，又把门一锁，一个安静又保密的场所就这样算搭建好了。


    毕竟要量身，斗篷不得不摘，因此拉诺思也是找了和魔王城曾合作过的值得信任的店。


    拉诺思拉下自己的帽檐：“是给她订礼裙。初冕节快到了，需要在魔王城的宴会上穿。”


    “初冕节？”缇瑞完全被动地带到这儿来，现在才有功夫问个问题。


    “简单来说就是魔界的狂欢节。”拉诺思解释，“因为定在了统一魔界的首位魔王加冕的那天，所以正式叫法是这样。”


    此时缇瑞也把自己头扒拉出来，只见魅魔小姐亮着眼睛就凑上前来：“哇！这位就是传说中的龙将军的人类新娘吧？好漂亮的小姑娘，嗯——来让我仔细看看你适合什么样的裙子！”


    魅魔凑得太近，吐息几乎要碰到脸颊。而且对方靠近得速度太快，猝不及防，缇瑞只来得及愣神，不过即刻自己就被拉诺思一爪子拉到旁边，于是躲过了过于亲密的靠近。


    拉诺思神情冷淡，陈述事实：“薇薇琪小姐，你会吓到她。”


    薇薇琪吐吐舌头，尾巴灵活地在身后打了个圈，显然是故意的：“不好意思哦。”


    不过身为店主，当然是有正事的。贴贴无果，这时她已经转身去拿量尺和笔本，并且不忘提问：“有没有偏好的风格，或者有什么细节上的要求？”


    拉诺思也看向缇瑞，察觉到两股询问视线的缇瑞则一脸空白。诶？这个她不是很懂，原来这些都是需要自己考虑的吗？她还以为自己就站这儿量个身，然后就什么都不管了。


    “没想好吧？”薇薇琪看到客人一脸茫然的样子，不慌不忙地拿起了卷尺，“不要紧，先来量下尺寸吧。一会儿再选选布料，还有偏好的扣子啊花边啊什么的，说不定就有想法咯？当然全权交给我设计也没问题啦。”


    薇薇琪再次凑近，这次拿着卷尺的她可有了最正当的理由。卷尺优雅地绕过了缇瑞的胸前，薇薇琪记下度数，虽然没念出客户的隐私，但仍不住夸赞了一句：“真可爱！”


    缇瑞：“？”


    这夸赞得有点多余了！


    毕竟人家在正经工作，拉诺思于是同时有理智上的理解和情绪上的不满，还说不了什么，于是为了转移自己注意，挪过去偷瞄薇薇琪表格上记录的所谓可爱读数——理由同样正当。


    等量完龙也瞄完之后，一抬头发现缇瑞神情微妙地在看她。


    龙又默默挪回了原位。咋了，她不就看了几个数字么。


    薇薇琪拿上记录表，向店内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两位先看看布料吧，看有没有特别中意的。”


    两大面墙的层层布料够她们挑好一阵了，而这些还不是全部，二楼还有一大屋子。


    这些也只是大张的样品，布的颜色、花样和工艺细分又组合起来种类繁多，要齐全很难做到。如果这些都没有客人喜欢的，薇薇琪也会推荐客人带自己在别处购置的布料过来，最好考虑去下附近那家大型布料店，那里会更全——顺便一提那家的店主叫薇薇伊，是她妹。


    当然大部分样品布料倒也是从那边剪过来的，这样她去取现货多方便。


    挑选要用很长时间，薇薇琪耐心地跟在两位旁边，介绍不同面料的差别、来源，或是使用的特殊工艺，以及应对不同的提问：


    “这个是前段时间很热门的海纹缎，在光下行走时白泡沫一样的流光随动作移动，看起来很像海浪层叠；这种带点点闪光的星纱也很受欢迎呢，它的丝线由夜光植物加工而成，另外其中缠绕的银线也起到了很好的点缀作用；哦，这个的纹理和质感都是参考黑精灵半透明的薄翼……”


    缇瑞眼神空茫，木木点了几下头。


    好看倒是都挺好看，也让人眼前一亮又一亮……就是记不住。过程中她抽空瞅了眼捏着下巴专注听讲的拉诺思，对方眼神郑重得仿佛在听属下汇报。


    ……真好，那这里就交给拉诺思发挥了。


    缇瑞也不是对漂亮衣服没兴趣。面前的布料她大部分见都没见过，单是一张布就很好看了，再加之听起来就有意思的制作原料、染色工艺以及参照灵感，让其更有故事性——用它们来做成一套礼裙想必令人钟情。


    但这些都不妨碍做决定的麻烦战胜这种单纯的喜欢。


    等一楼走了个遍，拉诺思同意薇薇琪的建议再去二楼继续看时，不想动脑筋的缇瑞表达了将决定权让渡给拉诺思的意思。


    见缇瑞确实对这此无从下手的样子，拉诺思没有拒绝，并干脆地转身问薇薇琪：“闪亮亮的布有哪些？”


    某种熟悉的不好的预感冒出了头。然后缇瑞看见薇薇琪指向了某个像软化的镜子一样的布：“那个最亮。”


    缇瑞：“……”


    薇薇琪继续指，这次是一个揉碎乎后所有碎片仍藕断丝连的“镜子布”：“那个最闪。”


    缇瑞：“……”


    这是按看最高反光率看的吗！


    不过，再怎么说龙小姐也不会觉得这种合适，这穿上后不就是舞池里最闪亮的灯球……


    然后她看见拉诺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显得很是满意。


    ……为什么自己不长记性！


    于是缇瑞万分后怕地撤回了权利让渡，拉诺思也很宽容地让小声说出“我还是自己来吧”的缇瑞悔一步棋。


    话说，原来第一个间接夸她好看的家伙就这种审美啊。意识到这一点的缇瑞暗自疲惫，甚至有点点惆怅了。


    看到重新头疼并开始认真挑选的人类客户，薇薇琪愉悦地勾起了嘴角，身后小巧的蝙蝠翅膀忍不住扇了一下。真可爱！她就喜欢这种有趣的客人！


    缇瑞也在过程中不时寻求拉诺思的建议，毕竟自己的确一点儿相关知识都没有。询问内容包括魔族舞会中特殊颜色会不会有特殊含义，或者某些颜色单是这个节日里有没有出现不太合适，以及哪些是不适用于制作正式礼裙的布料什么的……


    唉，最开始让薇薇琪小姐来决定全部就好了。但魅魔店长做决定时仿佛为了灵感而凑近认真打量起自己的时段会让拉诺思焦虑异常，尾巴还会卷成丑丑的波浪，自己选就自己选吧。


    其实除了麻烦这一点，倒是件挺有参与感的事。


    缇瑞最终选出一种半透蓝纱，听从拉诺思闪亮亮爱好的建议，面上带着些碎闪的视觉效果。


    然后被告知这只能做最外面几层，还要选里面底衬的部分。但这样范围已经缩了，选底衬难度已经降低了不少。说着魅魔小姐指着一个区域说在这里选就行。


    头……好痛。


    “缇瑞小姐，您之前很少参加宴会吗？”薇薇琪发现了问题关键——缇瑞小姐可能连礼裙都没有穿过。


    “还好，自家小型聚会是去的，但那不用穿得太复杂。”缇瑞边回应，边尽职尽责地摸摸几张看着几乎没差别的布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噢，好像手感是有一点点微妙的不同呢……这种细微的差别到底有什么用啊。


    不过，说起自家的小聚会，自己往往只要露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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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来客表示下“格诺锑斯子爵家二女儿还活着哦”就可以了，不到中途就会退场回屋。一直站在那里吃东西很累，聊天也没有话题，舞更是跳不了一点儿，主要身体会撑不住。


    这种情况自然用不上什么华丽礼裙，更别说特意定制，甚至有时候只用借下姐姐的旧裙子糊弄了事。差不多合身就行，她倒是不在意。


    长此以往，她不了解也不热衷这些东西，也更习惯聚会的后半段——在屋里窝着的部分。


    所以来裁缝店选布料定裙子是一种完全陌生和新奇的经验。从这个角度说，倒不是坏事。


    缇瑞选了偏灰的底衬。虽然白色应该是最常用的，但魔界好像不怎么用白色的样子，那就灰一点好了。


    “如果衣型难以决定的话就交给我吧？我的审美还是可以放心的！”薇薇琪如此提议，得到了缇瑞感激地一瞥。


    “另外这屋里还有一些服装辅料，纽扣啊花边啊配件啊之类的，万一有特别喜欢的呢？也来自己选选看吧。”


    还、还有啊？


    缇瑞与拉诺思被领进另一个屋内，一起被密密麻麻的众多小玩意看愣了一下。扣子一小格一类，足足占了一整面墙，可爱精致，各有特色，说夸张点儿就像个小型纽扣博物馆。


    以及很多种蕾丝或刺绣的花边、装饰带，还有各种不同的宝石胸针、蝴蝶结……


    缇瑞平静地吸一口气，转身就走，却被已经成为金属纽扣们亮晶晶反光俘虏的拉诺思一把又拉了进去。


    好吧。


    缇瑞仰头默默瞅了会儿高高的纽扣墙，拒绝了薇薇琪说哪个想细看她可以飞上去拿下来的提议，沉吟片刻，转而问：“纽扣单卖吗？”


    “嗯？”


    缇瑞无气力地看了一眼正对满墙闪光摇尾巴的龙。薇薇琪顺着视线看过去，只见那位大人专注得就差要踮起脚尖盯着扣子看了，当即聪明地明白了情况：“当然可以单卖的。”


    听到这话，拉诺思愉悦，倒一回神想起了正事：


    “这个可以做成配套的胸针吗？”


    她小心地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了蓝宝石制作的小鸟。灯光下，宝石中光影流淌，通透的蓝色调优雅沁凉，这色泽连带着小鸟都轻盈，仿佛即将展翅。


    连薇薇琪看后都赞叹，随即笑了：“真漂亮！当然可以了，而且这个颜色也很配刚才选的布料……而且小鸟么，礼裙外再搭配个轻飘飘的披肩怎么样？”


    缇瑞相当老实，全都点头：“听你的。”


    细节方面让薇薇琪自由发挥后，她合理地放弃了细节部分的参与感，并任由拉诺思单独买起了各种金属纽扣，包括几个抛光后光滑圆润的石头扣子。小东西都挺好看，也挺有意思，缇瑞就安静地在旁边看她装了一兜，而薇薇琪对这架势看得瞠目结舌。


    不分价值，只看亮晶晶……怎么听起来像乌鸦似的。


    不过作为能和魔王城搭上线的裁缝铺，当然偏向高端，就算是纽扣也是高大上的纽扣，不能算是小废品。大概。


    总之拉诺思满意地从这屋出来了，购买纽扣并为定制衣物交付定金。


    缇瑞有点用脑过度，正在放空，听到钱袋放到桌上的明显哗啦声时才抬头看了一眼。


    ……好大一袋子钱！


    缇瑞震惊。她还看见薇薇琪从里面拿出了货真价实的金币，而这还仅仅是，定金。


    那袋钱算好数后，她看见拉诺思又从别处掏出来五六枚金币去付她的纽扣们。


    突然觉得这衣服比自己都贵了。难不成是布料不小心选了太高级的？或者占大头的其实是设计费和手工费？和魔王城有合作的礼服定制自然也是高端那类，所以这其实很正常？


    薇薇琪快速清点了钱钱，把它往抽屉里一锁，一闪身从柜子后灵巧地过来了，相当自来熟地把手往缇瑞肩上重重拍了两下。


    “缇瑞小姐！”


    “嗯？”缇瑞抬头看突然晃到自己面前的魅魔。这位眼梢微翘，眉眼带笑，却非常认真地说道：“缇瑞小姐，您值得这一切。”


    没有等对方答话，薇薇琪自顾自地嘴角一钩，语气上扬，自信道：“别担心，我也会做出配得上您的超美礼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