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定制正式场合的礼裙，拉诺思还打算趁这次机会填满缇瑞的衣柜，因此任务没有完成，她还要购置一大堆日常用衣。


    是的，继续买买买！


    于是两人又在果汁店喝了一杯果汁作为中场休息，然后缇瑞就被拐进了成衣店。


    成衣的好处就在于不用等工期，尺寸合适的马上就能拿走，略不合适也只需小改就好，方便快捷，能得到即时满足。


    缇瑞这一下午走走停停，不过因为中途经常休息一下，累是有点儿，还不至于感觉身体不适。说不定正是上次爬塔锻炼得身体都好了不少呢，可见多走走也是好事。


    她瞎说的，她可不爬塔了。


    搭着手的姿势也借了些力，像柱了个拐棍儿似的。缇瑞慢慢对这个姿势也满意起来，觉得这样沿用下去是个好主意。


    至于拉诺思……这位一身使不完的龙劲，完全不用担心。


    成衣店的客人比方才的店里多多了，无需预约，当然也没法摘下斗篷。


    但没有关系，龙凭借小金属卡片占用了一间专属试衣间——一个不大但装修漂亮的方形小房间。缇瑞原本以为小卡片是表明来自魔王城的身份卡之类的，不过拉诺思解释说这是会员证明。


    “阁下经常来这里买衣服吗？”


    “不是，爱尼菈卡借我的。”


    万能的魔王殿下以前在这个城镇暂住过一段时间。她以前到处跑，哪都能待会儿，总之有这东西并不奇怪。


    然后龙就推了一推车的衣服送进了小试衣间。对，一推车。


    缇瑞：“？”


    这是什么意思？自己今天非要累趴在试衣间里不可吗？


    “这些我都要试一遍吗？”


    “不，只试你喜欢的就好。”


    拉诺思毫无自觉，甚至还在帮她把门好好锁上，然后乖乖地站在屋里等她。


    这场景怎么似曾相识。


    缇瑞看看龙，龙看看缇瑞，然后缇瑞投降：


    “那您要一直看着吗？”


    拉诺思义正言辞：“我需要看看效果。”


    自己脱的时候她看的是哪门子效果。缇瑞气闷，无奈，几秒后最后归于一句“好吧”，然后挑了个看着顺眼的黑色长裙，背过身就开始掀裙子。


    拉诺思：“……！”


    不对！


    咣当一声，缇瑞默默转头，看见龙不知怎么撞到了门上，现在正去抓救命稻草一样抓到了门把手。


    然后她听见对方留下一句“我再去推一车”就溜没了影。当然龙在慌乱中还记得用她的会员小钥匙锁了门。


    原来是没意识到吗。缇瑞随手搓搓有点热的脸，有些慵倦又磨蹭地脱下衣服。小房间里有全身镜，缇瑞无意看了几眼，突然萌生了想称体重的想法。不过屋里没有相应的东西，只能等回去再说。


    或许只是错觉，但身体好像比之前匀称了一些——这是好听的说法，说白了就是看起来像长了些肉。


    但对比之前过于纤弱消瘦的身体，这是好事。


    缇瑞没耽搁太久，只是认真盯了片刻便换上了推车里的黑色长裙。噢，这个穿起来好方便，像套袋子一样一下子就穿好了。


    也是因为宽大的缘故，感觉上就像睡裙一样。


    缇瑞就这样挑挑拣拣地试了几个衣服，然后累了，休息，随后听见龙在敲门并顺便放了对方进来。


    这家伙很实在，真去推来了新的一车衣服。


    休息过一阵的缇瑞提出了新方案：“能不能只在身前比量一下，换来换去还挺累的。”


    “也可以。”鼻子被撞红还没消的拉诺思说，“我之后会把身高和三围给店家，让她们看着改的。”


    “……”这家伙，把数字都记住了吗。


    虽然没有了上身效果，但只是对镜子比量确实方便多了。缇瑞很快选好几件，并向拉诺思示意是不是差不多可以了——虽然这个人推进来两个小推车，但应该不是都要看一遍吧。


    半天才接收到信号的拉诺思眨眨眼：“这些里没有喜欢的了？那我再去找找——”


    给我等等。


    缇瑞拉住了即将推来第三小车的龙的斗篷：“我们预计要买多少衣服？”


    拉诺思转过身，思考几秒，形象地用手比量出一个长方体的体积——简单来说，是和房间里的衣柜差不多的长方体。


    ……她家衣服按体积买？


    “我要那么多衣服干什么？”


    拉诺思虽然板着脸，但金色的龙眼清明又纯粹：“多吗？”


    行吧，说不定一直穿那几件让龙小姐看腻了呢。


    缇瑞想了想暂且没提出异议，而是修改挑选策略，不再是选喜欢的录用，而变成只选择不喜欢的淘汰。


    如此这般采购衣服进行得非常顺利，只是缇瑞看着那一大筐衣服还是忍不住目露迟疑。


    “怎么了？”拉诺思正把合格的衣服从推车移入大筐，忙得开心，但也敏锐地觉察到缇瑞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尤其是她仍觉得这些不够而要推来第三车的时候，缇瑞果然出声了。


    “是不是差不多可以了……？”缇瑞自己都忍不住以怀疑的语气发表感想，“我不能经常出门，衣服太多也用不上吧。”


    拉诺思闻言，神色只是淡淡：“是吗。这阵子可能情况特殊，但以后为什么不能常出门？”


    趁缇瑞愣神加思考的功夫，龙非常勤快地继续往表示合格的大筐里塞衣服，简直就像在别人的地里狂捡不要钱的土豆。


    而且她还嫌土豆不够多。


    “我再去找些。”拉诺思把腾出来的空推车拿到手里，又要出去。


    缇瑞看了几乎要溢出衣服的筐几秒，觉得这样不行。


    人类少女绕到她身前，这才阻住这就要跑的龙：“我还是觉得这些就可以了。”


    “为什么？”


    “……果然还是太浪费了。”


    缇瑞觉得拉诺思大概忘记考虑到几个问题，所以才按照只适合龙的错误标准给自己安排了。


    但她们不一样。首先，龙小姐的工作内容是打架，衣服应该损耗得快些，而相当老实的自己对衣服的损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二来，龙是长生种族，有的是时间去使用这些东西，但自己并不是这样；三来……不，这些足够了。


    拉诺思这架势简直像是要把她这辈子的衣服都在今天买了。退一万步说，当自己能长命百岁好了，那自己还有长高的进步空间呢！这些衣服未来也会不合身的，在全穿一遍之前。


    更何况这种情况实在苛刻，没有必要真去退一万步。


    不管怎么说，都太浪费了。


    但单凭“浪费”二字提示，拉诺思仍不明白，照常板着的脸上露出了些疑惑和不解：“……‘浪费’？”


    那种如孩子一般空白的茫然，简单到莫名让缇瑞觉得有一点点火大。她想开口挑些重点解释，但龙的回答却先一步而来：


    “给你用东西没有浪费一说。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这是个没想到的切入点，因为没有准备，缇瑞一下子把话卡回去了。


    等一下，不对，买下可能用不到的东西不就是浪费吗……差点儿被她绕进去。


    缇瑞虽然稍微打乱阵脚，但很快冷静下来：“这数量不合理。”


    拉诺思仍然在为坚持自己的主张提出疑问：“怎样算合理？”


    这还要解释吗？缇瑞比起气闷，更偏向于无力了，而且一时无奈，自己又不小心把问题绕了回去：“给我不会浪费的程度？”


    “你是指最低限度的生活需要？”拉诺思的眼神微妙地变了，“你以前的家是这么对你的吗？”


    这是哪跟哪了。缇瑞甚至懵了一下，下意识觉得这个话题最好别继续深入下去。


    可拉诺思却突然支棱起来，刚才那股子单纯的茫然全然消失，表情上甚至有点真实的冷意：“他们是怎么对你的？”


    怎么对……就是很普通的那种啊。


    “……”缇瑞张了张嘴，但没来得及发出声音。


    “你有个姐姐。”拉诺思陈述事实，这事她早在爱尼菈卡友情提供给她的资料里看到过，这件事在那张纸上也不过只用了一句话。


    但这不影响她顺势猜测：“如果是最低限度的需要，他们都不需要给特意给你买衣服，只要穿你姐姐穿过的就好了，只要体型差距不大。”


    “……没那么夸张。”


    虽然有一部分没说错。


    但很可惜，她也有属于自己的质量很好很高级的衣服，而且那件说不定比家里人的都要贵重呢。


    ……哦，她说的其实是那件活祭品制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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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会出现这种情况，主要也是考虑到了她不知什么时候就完蛋的体质特点。因为身体经常不乐观，在这种随时可能说再见的情况下，新衣服不是浪费是什么？


    以及，一个事到如今的猜测……恐怕家里的经济情况也一样一般，毕竟把她送走最直观的好处应该就是能得到金钱了。至于其他的利益，比如权势……格诺锑斯子爵的女儿都暗戳戳谋杀王子了，他能得到个毛的权势。


    过去她确实一直没有特意问过和关心过家事，最多偶尔听长姐随口提过，只作为可有可无的聊天素材。而这些信息当然不够还原一个全貌。


    所以她对自家状况其实相当闭塞，曾经的自己也是好一个置身事外。


    简而言之，“合理”的安排是必要的。


    不必要的……这不是在这儿站着了么。


    恐怕是眼花，拉诺思有一瞬看到了对方奇怪的表情，奇怪之处在于，那副模样既是缇瑞又不像缇瑞，像你正和对方聊天，却失手一挥，发现你对面没有别人，只有一面镜子裂开了裂纹。


    但几秒后漠然再次降临在少女的脸上——镜子的裂纹仿佛幻影一样散去了，你与镜中重新出现的倒影都分不清真实与谎言。你甚至不知道如果这是谎话，又是为了什么。


    说来好笑，拉诺思之前还奇怪为什么在裁缝店薇薇琪突然凑到缇瑞身边特意说了一句“您值得这一切”，她当时只觉得疑惑、理所当然和多此一举，以及对薇薇琪这人老是和别人肢体接触表示了些许不满。


    现在想来却是薇薇琪敏锐地发现了什么，发现得比她早得多。


    魅魔有这种感知力的天赋，就算接触时间不长，也能非常容易地感知到别人的情绪并对此做出反应，这并不奇怪。


    但……缇瑞一直太过自然，拉诺思根本没有多想过。


    说不定早有预兆。比如，在自己拿起蓝宝石小鸟的时候，突然觉得这很像她，于是忍不住拿着它偷偷向正主对比了一眼。


    那时少女正在看着店铺门外，可能是在看卖果汁的店家。拉诺思当时没多想，也没多问。但是，从发现这一点到对方终于开口提起时，用了多久来着？


    她明明只想要一杯果汁。


    她表现出的是担心魔界原料与人类的相容问题，可认真想想……就算如此，那段犹豫还是过长了，是连她自己都不曾觉察出不对的长久犹疑。


    使拉诺思双眼重新聚焦的是缇瑞突然的动作——她让开了路。她说：“好吧，你想买就买。”


    语气平淡，生硬地掀过上一个话题。


    缇瑞像有些置气似的走到小沙发上坐下了。试衣间配备了这样的家具，也是为了在慢慢的试衣服中休息，刚才缇瑞就在这儿坐着休息了半天，觉得这位置软乎乎的不错。


    而拉诺思……拉诺思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这种情况从没遇到过，就算她拨开一切表象发现了重点——重点就是缇瑞现在、似乎、有点生气了！


    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军师一号二号都不在，在这二人独处情况下龙表面冷漠地推着小车杵在原地，心里的小龙慌乱得睁大了豆豆眼：什么！她居然把人家弄生气了！


    而且对方那一瞬间的奇怪表情，也让拉诺思忍不住冷汗直流——自己该不会……还让人家伤心了吧？


    拉诺思在原地心情变幻莫测，根本想不出她在原地壮了几次胆，才咬咬牙滚了过来。


    “你……还想喝果汁吗？”龙问。


    缇瑞：“……”


    算上这个，她今天就要喝第三杯了龙小姐。她再喜欢也不能这么喝啊。


    这家伙刚学会了这一个技能就使劲用啊！


    “还是不了。”


    龙又想了想，想出个好主意：“我不去推第三车了。”


    “哦。”缇瑞没什么反应，只觉得刚才还和对方讨论这个问题的自己有点蠢。真是的，人家想买就让人家买不就好了，自己也不知道突然怎么就想阻止一下。


    “不过已经选好的这些还是要买。”这点龙不肯退步。


    “好好。”


    “那……我们先休息一会儿。”


    拉诺思凑到单人沙发旁边，比量半天却发现没地方坐，只好暂且干巴巴地蹲在一边。缇瑞余光瞥见，片刻后浅浅笑了一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