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昔年常相伴,转眼各一边

作品:《离离原上岁枯荣

    眼看着沙包大的拳头就要砸到脸上,扶怀让用力蹬了一下地面,双臂撑开,半躺着往身后匆忙退去。


    李拾虞悠闲地收了手,没有跟上去。


    扶怀让再次站稳后,佯装生气地冲李拾虞喊道:“喂!小十六!你看清楚,我是你七哥!你下手也太果断了!一点儿也不留情面!”


    “谁让你藏在树上不说话,还突然跳到我面前!”李拾虞双臂交叠,好整以暇地看他拍身上的雪土。


    “哼!那还不是因为你七哥想给你个惊喜嘛!还好我身姿敏捷,不然我这张英俊的面庞就要受苦了。”扶怀让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鼻梁,“以后不许冲着脸来!”


    “知道了。”李拾虞继续往前走,“给你留着你这张白净的小脸儿。”


    “你看你,去边关待了两年,人变黑了,脸也糙了。我那儿有一些养颜的药膏,回头让人给你送来。”扶怀让紧跟上去,在她耳边说个不停,“父皇赏赐的东西,你见到了吗?我从三哥那里讨了两个稀罕玩意儿,好说歹说,他才愿意给我的。”


    扶怀让把琉璃镜和白玉白虎举到李拾虞面前,一边倒退着走,一边晃动白玉坠,“我本来是一眼就看中了这只白虎的,但是转念一想,好东西当然是要大家一起分享的,所以也给你挑了一个。”


    剔透明净的琉璃镜映出一缕日光,晃得人很难忽略它的美丽。


    李拾虞转动眼珠,看向扶怀让手中的琉璃镜,却并没有很欢喜,“多谢七哥惦记我。可是,我用不着这个,华而不实,看起来十分易碎。”


    她伸手推还给扶怀让,“七哥自个儿留着吧,还能当个摆件儿。”


    反正她和母妃的宫中,向来都没有什么好的珍宝玉石,她对这些东西,也不是很感兴趣。


    “哎~这个可不一样!”扶怀让转了个身,走在李拾虞身旁,他不由分说地将琉璃镜贴到她眼前,“你看!”


    透过无色的镜片,李拾虞看到不远处的宫殿之上萦绕着淡淡金色之气,她歪头躲开琉璃镜,那金色之气便恍然不可见了,而当她又摆正脑袋,通过镜片看去时,才又看到了那飘逸的金气。


    李拾虞扭头去看扶怀让,只见他一脸得意,嘴角勾起一抹笑。


    “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儿东西?”他把琉璃镜塞到李拾虞手中,“留着吧!它周身一圈是用玄铁框着的,这几颗镶嵌的红宝石也能保护一二,它没那么容易碎的。”


    “它有名字吗?”李拾虞来了兴趣。


    “嗯……我拿来的时候,没听说有。”扶怀让摸着自己的下巴思索,随即打了个响指,“就叫‘绛显’吧!”


    “不错,绛色宝石浓烈庄重,琉璃镜片可以显现寻常不可见之物,那它以后便叫绛显了!我会好好儿带在身边,尽量不让它碎掉的。”李拾虞笑着把绛显收进怀里,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蹬了扶怀让一眼,“对了,在宫里收一收你那副世家纨绔的样子,若是让父皇看到你打响指,你又要挨板子了。”


    “父皇正在接见别国使臣呢,不会来这里的。”扶怀让大摇大摆地给李拾虞开路,“你就放心吧。”


    李拾虞眼前闪过几幅旧回忆,在她还没有离宫的时候,扶怀让拉着她在宫墙下堆雪人儿。


    那年,李拾虞只有六岁大,刚开始有了清晰的长久记忆。


    因为两人在冰天雪地中玩了近一个时辰,不光堆了雪人,还用雪堆挖了一个做饭的灶台,被嬷嬷们发现后,揪着后腰带一把拎起来,小跑着送进了殿内。


    “两位小皇子啊,这大冷的天儿,怎么跑到外面吹风啊?万一染了风寒,可怎么办才好哇?!”


    嬷嬷们把火炉端到两人面前,又给他们围上厚厚的被子,紧接着匆匆忙忙地熬姜汤去了。


    趁屋里没人,扶怀让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雪人,递给李拾虞。


    “你什么时候藏的?”李拾虞倏忽亮了眼睛,她赶紧接到手里。


    扶怀让骄傲地昂起头,小声说道:“我看到嬷嬷们要过来,就赶紧藏起来了。”


    “七哥,这个屋里有点儿热,它在化了。”李拾虞手心里的雪人儿变得更加圆润,像是出了汗一样哗哗往下淌水。


    扶怀让裹紧李拾虞身上的被子,“没事儿,外面的雪多的是,我们明天再去堆。”


    可是,次日天晴,积雪化了大半,仅剩的一些残雪染了脏污,也堆不成了。


    再后来,他们都长大了些。


    隆冬到来之际,课业繁重,琐事众多,渐渐的,两人都没再记起要一起堆雪人儿的约定。


    意识兀自回笼,眼前笑着看向自己的,正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扶怀让抓住李拾虞的手腕,拉她站起身。


    “小十六,走,七哥带你堆雪人儿!我跟你说,七哥学会了一个新法子,可以把雪球滚得又大又圆,你就等着我给你露一手吧!”


    他披了一件墨蓝色的厚实大氅,手掌暖暖的,像是刚捧过火炉一样。


    李拾虞怔怔地望着扶怀让,嘴唇开合:“好啊。”


    扶怀仁跟在两人身后,一同往大殿之外走。


    一旁,扶怀让攥住李拾虞的手腕不放,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打趣道:“小十六,你怎么穿上女子的衣裳了?小时候,我让你穿,你还要打我呢。如今来看,我的眼光果然不错,你着红妆果然好看!以后要多穿,这样才对得起你这张白玉容颜嘛~”


    七哥还是和以前一样,话很多,一说起来就吵吵闹闹的,不得消停。


    不过,李拾虞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他的吵闹了,任由他多说一会儿,也没什么。


    “我穿什么都好看。”李拾虞扬起唇角,小声说道。


    “那是,我们小十六打小儿就长得俊,宫里的娘娘、嬷嬷们见了都要夸几句的。七哥那儿有几匹上好的布料,是仙织阁新出的款,回头我差人给你送去,都给你做新衣裳。”


    “都给了我,那你穿什么啊?”李拾虞的嘴角虽噙着笑意,眼尾却不禁又泛起泪花。


    “七哥在京城认识的纨绔公子哥儿可多了去了,他们最不缺的就是做衣裳的布料。”扶怀让捏了捏李拾虞的脸颊,“你不用操心这些。”


    两人并肩而行,一齐迈过门槛,而身后的扶怀仁停下不走了,独自一人站在大殿之内,安静地望着他俩。


    刹那间,天空飘洒的雪花停了,太阳始终挂在天上,在大殿内投下一片光亮。


    “皇兄,你怎么不走了?”李拾虞转身等他,心中有一种难言的不安。


    扶怀仁站在殿内阴影中,冲殿外光亮中的二人笑了笑,“为兄有些困倦了,想去歇一会儿。”


    他摆摆手,温柔说道:“你们先去玩儿吧,等我歇好了,便去寻你们。”


    “好嘞!三哥,那你要快些来哦!”扶怀让大力挥着手臂,随即拽起李拾虞,转身没入一片白茫茫的雪光中。


    预料中脚踩大地的坚实感并没有出现,随着扶怀让往前踏了一步,李拾虞踩在了一个软趴趴的东西上,随之传入耳边的,还有踩水的“吧唧”响声。


    李拾虞低头一看,她和扶怀让都踩在稠稠糊糊的淤泥上,清水自四面八方流淌过来,转眼便淹没了她二人的脚踝。


    “七哥?”李拾虞很是疑惑,向扶怀让投去求助的目光。


    紧接着,两人身上的冬装不知去了哪里,李拾虞再一睁眼,两人都换上了清凉的夏衫。


    “自你离宫之后,便不曾在宫中见过夏日。你我一起种的这几颗莲子,早就长满好几方池塘了。如今,莲藕已经长大,可以挖了!”扶怀让一边说,一边挽起袖子,弯身往池塘淤泥里摸去。


    “好在这里离父皇的寝宫是最远的,父皇懒得管。等过了黄昏,我带你去捉蝉。对了,司天监上报说后日会有雨水,我们还可以趁着未降雨时,再去逮几只蜻蜓回来。”


    说话间,扶怀让就已经摸出了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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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节莲藕,连在一起比手臂还长。


    他在清水里洗了洗,像是挥剑一般高高举起,朝李拾虞炫耀道:“小十六!你看,七哥把它们养得很好,长得多壮实!”


    李拾虞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想要冲扶怀让扬起一个开心的笑,可是,她心中万千思绪纠缠,压得她笑不出来。


    最后,她只能摆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指望七哥能明白她的欣喜。


    “来呀!这个池子里还有很多莲藕呢,今日定能让你挖个痛快!”扶怀让招了招手,站在水池淤泥中,等她走过来。


    “七哥。”李拾虞喊了他一声。


    扶怀让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他把莲藕杵在池子里,歪头看向李拾虞,笑着问她:“嗯?怎么了?”


    “七哥,我很想你。”李拾虞努力控制住自己眼眶里的泪水,不让它再流出来。


    “我知道!你七哥我可是最疼你的,你不想我,还能想谁?”扶怀让随即打了个哆嗦,“但是,你怎么突然说这么让人肉麻的话?我就在这里啊,你还想什么?”


    “……”李拾虞只是傻傻地笑,没再说话。


    扶怀让看她站在原地不动,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过淤泥,复又回到她身边。


    他拉起李拾虞的手腕,带她往浅水池中摸去。


    “虽说御膳房里不缺上好的莲藕,但是那都是别人挖的,一点儿都不好玩儿。”扶怀让很快又摸到了一节莲藕,“七哥专门跟挖藕人学了一招,可以挖出完整的藕。”


    李拾虞按照七哥教她的法子,从池子里掏出一节胖胖的莲藕。


    “上手很快啊,小十六!”扶怀让在池塘里洗了洗手上的泥,顺手折了一朵荷叶和三支荷花,递到李拾虞手中,“这几个长得很漂亮,留给你。”


    李拾虞接过来,抱在怀里,她打趣道:“七哥,我们怎么种了这么多荷花啊?你又不是哪吒,还养护得这么细心。”


    “谁知道呢?也许你七哥就是哪吒转世,所以天性便喜欢呢。”扶怀让嘻嘻哈哈地没个正形。


    话音刚落,他却突然收起笑容,变得严肃起来,“小十六,重塑肉身并非常人可为,逆天行事,后果不堪设想。”


    “……我知道。”李拾虞小声说道,“我没有再想重塑肉身的事情了。”


    “当真?”扶怀让垂眸盯着她,声声质问,“在涂山时,你当真没有动过一丝念头?若是那红莲真的可以帮助白暮朝重修人形,你当真不会再试一次……”


    “七哥!”李拾虞打断了他没说完的话,随即却目光闪躲,“我不会再尝试了。就算我还没有死心,我也不会再尝试了。她……她也不希望我这么做……”


    “那就好。”扶怀让又折了几朵盛放的荷花,一并塞进李拾虞怀中,“七哥也没什么能够给你的,这几朵荷花,就当时七哥送你的见面礼。”


    “七哥……你……”李拾虞颠了颠怀里沉甸甸的荷花与荷叶,抬眼望向他,“不知道你如今是否安好,当年……未能回宫见你,是我不好……”


    “说什么呢?你七哥还能不好?”扶怀让双手叉腰,哈哈大笑起来,“小十六,心思别太重了。夫子早就讲过了,顺其自然,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七哥姑且承认你比我聪慧,想必,你能够想明白。”


    李拾虞声音极轻地应了一声,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扶怀让踩着淤泥,走向李拾虞,在他与她擦肩而过时,他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李拾虞低着头,觉得心里有些堵。


    突然,一道白光蓦然亮得刺眼,吞噬了周围所有。


    李拾虞惊觉不妙,她急忙转身,试图拉住扶怀让的衣袖。


    脚下淤泥的阻碍和支撑正在悄然消失,李拾虞心急地朝身后伸手,不想剧烈的头疼让她晃了下身形,她失衡跌坐到了地上。


    她眼睁睁地看着扶怀让的袖口没入光亮,与她的指尖将将擦过,飘逸地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