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琴酒所说，苏格兰很快就联络了他。


    樱满集之前去研究所的频率是半个月一次，没过几天就又到了要去研究所的日子。


    自从组织和赤司家达成合作之后，组织就不再遮掩，也不需要他自己赶到任务地点，来接送的车甚至都开到了赤司家的宅邸里。


    今天来接他的不再是琴酒那辆标志性的保时捷356A，而是一辆低调普通的车。


    来接他过去的只有苏格兰一个人。


    樱满集抿了抿唇，心里莫名的烦躁，感觉自己被琴酒拿捏得死死的。


    但他还是按照安排，坐上了开往研究所的车。


    这个任务是诸伏景光主动接下来的。


    这个任务在组内完全属于吃力不讨好的，只是定期接送一个小鬼、可能还需要照顾他，并不能丰富履历，也对于组织内部晋升毫无帮助。


    这原本和属于行动组的他并无关系。但上次的行动让他获取了琴酒的初步信任，在加上他也确实想看看樱满集的近况，所以才主动参与了进来。


    其实在上次行动之后，诸伏景光已经有了模糊的猜测。但现在亲眼看到，组织的车这样畅通无阻地进出赤司家，他的内心还是不住地沉了沉。


    组织已经如愿和国内第一大财阀达成合作了吗…？


    诸伏景光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冰蓝色的猫眼忍不住透过镜子，去看安静坐在后座的少年。


    他试探性地开口：“樱满君，到研究所还需要一个小时左右。”


    “嗯。”后座的少年简短地回话。


    诸伏景光是进入公安是因为他优秀的才能，擅长察言观色自然也是其中的一种。


    仅仅是通过樱满集短短的一句话，诸伏景光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转变。


    面对组织成员的恐慌和惧怕似乎已经消失不见，声线中那份习惯性的颤抖已经沉淀出不符合年龄的冷静。


    诸伏景光冰蓝色的眼眸暗了暗，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他卧底的优秀素养没有让他露出丝毫破绽，他平稳地看着前方的路，语气是苏格兰应有的冷静：“你可以稍微休息一会儿。”


    这次，樱满集没有回话。


    驾驶座的座椅挡住了诸伏景光大部分身形，樱满集只能看到他高出椅背的头顶和鸦黑的发丝。


    樱满集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他。


    那天之后，他简单梳理了一下当天事情的经过。


    很显而易见，那天的一切都是琴酒一手安排好的。无论是贝尔摩德、还是苏格兰，都不过只是引诱他的棋子罢了。


    尽管他因此知道了自身的力量，有了走上牌桌的筹码，但是终究还是逃不开琴酒的谋划。


    贝尔摩德在组织内的地位与琴酒相当，或许更高，他和琴酒合作或许有自己的考量。


    但是苏格兰，大概率只是听从琴酒指挥的手下。樱满集思索了很久，还是把他划进了琴酒的阵营。


    现在的情况已经改变了，不再是他受制于组织，而是他和组织各取所需。


    既然如此，他对他们也不需要太过客气。


    樱满集细长的眉不禁压了压，他不自觉地竟然学起了琴酒的口气：“苏格兰，我需要一处无人且隐蔽的训练场所。”


    为了一个月后的任务成功，他必须要熟悉自己的异能。


    至少，对于自己体内的几种能力，要做到能够足够熟练地使用。


    “这…”诸伏景光一惊，快速的角色转换让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和他记忆中畏缩胆怯的少年相差甚远。


    他的目光忍不住飘到后座，这个孩子身上，除了他背后的赤司家，还有什么是组织所谋求的？


    樱满集听出了诸伏景光话语中的犹疑，他垂下糖色的眸子看向指尖。看来关于他的事，只有那少数的几个人知道。


    樱满集放缓了语气：“琴酒会同意的，先去研究所。”


    “好的。”诸伏景光有点不习惯这样的转变，选择了暂时先应下。


    樱满集本不想多和组织的人说话。


    但不知道是不是琴酒明里暗里说了些什么，原先总是很冷漠的诸伏景光今天对他的态度称得上温和。


    虽然樱满集心里已经明确了自己的立场，但他实在是不擅长拒绝别人，而且是在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上。


    一路上，尽管大部分都是诸伏景光在说话，他们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研究所很快到了，他们一同下了车。


    诸伏景光这才仔细看清少年的模样。


    似乎是为了方便实验检查，樱满集穿得很单薄，透出紧窄的腰背，看上去很是羸弱。他依旧留着厚重的额发，掩住了大半张苍白的面容，好像和之前没什么变化。


    但诸伏景光还是敏锐地发现了他的不同。他的肩不再微缩着，而是舒展开来；他的手也不总是攥着衣角，此时正放松地下垂着。


    琴酒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诸伏景光隐隐感觉得出来，樱满集这次行动不是屈于对组织恐怖的惧怕，而是基于自身的意愿。


    樱满集看着研究所中惨白的光，蹙了蹙眉。那两年被关在实验室中的记忆，仍然在影响他，无论如何他都对这个地方喜欢不起来。


    ……但是，哥哥需要这里的研究成果。


    不管有没有用，他都要去做。


    自从他回到家以后，组织已经不会给他注射那种让他感到痛苦的药剂了。每次来也仅仅只是做例行检查和抽取一些血液而已。


    这种程度，只能算是取材而已，没什么难以忍受的。


    樱满集焦糖色的瞳眸闪了闪，抬脚正准备走进去。


    “等等！”诸伏景光叫住了他。


    “什么事？”


    樱满集的脚步顿了顿，沉沉的目光聚焦在诸伏景光的脸上。


    “樱满君，你的要求我现在询问一下琴酒。”诸伏景光冰蓝色的眼睛和他直直对上，拿出组织内部使用的通讯器。


    尽管樱满集有意保持冷漠，但对上那抹冰蓝的时候，他的脸色还是不由得温和了些：“好的。”


    诸伏景光将情况和电话那头悉数说明，接着将通讯器递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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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琴酒要和你说两句。”


    樱满集敛下眸沉默了几秒，还是接过诸伏景光手中的东西，穿过发丝贴到耳边。


    上头还残留着诸伏景光的体温，让他冰凉的耳尖颤了颤。


    琴酒一开口还是那讨厌的称呼，他的声音夹杂着冷笑：“集，你好像变聪明了。”


    “…琴酒，你只需要同意就可以了。这对我们都有好处。”


    樱满集的身体听到琴酒的声音还会有应激似的微颤。但他紧了紧眉，说话异常的冷静。


    他只说了一句话，也没听琴酒的回答，就把通讯器重新递还给了诸伏景光。


    几句交谈过后，樱满集听到的是诸伏景光肯定的回答：“樱满君，我安排妥当后，稍后带你过去。”


    樱满集轻轻颔首，转身走进了研究所。里面有专门的研究人员带他去做剩下的工作。


    诸伏景光站在研究所的门外，怔怔地看着樱满集的背影。


    那副躯体在成年男人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瘦弱。让诸伏景光更直观地认识到，他也只是一个还未成熟的孩子。


    和他同龄的人，大部分都能过上正常的校园生活，交上几个知心朋友，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在青春的年纪绽放出最绚烂的光彩。


    就连诸伏景光自己也是如此，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和零一起，为了自己的理想而不断努力。


    而这个少年，明明已经拥有万人之上的家世，本应有着幸福完满的人生。


    如今，却深陷进组织的泥淖，难以挣脱。像是洁白的蔷薇被淤泥侵蚀，已经染上暗色，逐渐腐烂成组织需要的养料。


    樱满集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后，诸伏景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回到车上继续等待。


    诸伏景光靠在驾驶座的椅背上，轻轻地摸了摸自己下巴刻意留长的胡茬。


    他想起了上次任务时少年恳切的请求，想起了那天夜里少年眼里希望的光，也想起了刚刚少年平静而又晦暗的话语。


    在诸伏景光卧底的这么些年里，除了刚开始的两年，他的心情已经很少出现这样的波动。


    但反过来想，如果樱满集身上没有什么秘密的话，组织缘何对一个少年如此执着，再加上他需要定期来研究所的事实——


    或许搞清楚他身上的秘密，对组织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再不济，至少趁赤司财阀和组织牵连不深的时候，把樱满集解救出来，让组织少一大助力。


    诸伏景光扶着下巴，他想了很多说服自己。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不想再看到樱满集那双黯淡的眼睛。


    或许他真的不适合当卧底吧，诸伏景光缓缓舒了口气，暗暗下了决心。


    他决定下次就把关于这个少年的报告提交，让公安的联络人启动救援计划。


    尽管这样很可能会让自己的卧底任务提前结束，但是如果可以给组织造成伤害，并且救出一个无辜的少年，或许也并不亏。


    心里尽管千回百转，但在组织的车里他不敢表现出任何异样。诸伏景光面色如常，防范着不知在何处的监视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