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转机(3)

作品:《孝子贤孙

    “第三条路,什么路?”


    段澜觉看着梁蕴行一脸高高在上的模样,强忍住想打他的念头,追问,“你这说一半不说一半的,是要让我自己猜?”


    他该不会觉得,自己会在这句话之后,感恩戴德,涕泗横流,对他行五体投地之礼吧!


    不料梁蕴行认真想了想,说出了一句更加欠揍的话:“你大可一试。”


    “……”


    “学究问我你是否开蒙,资质几何,我皆答不上来,”梁蕴行瘫着个脸道,“而今你若能猜出我的盘算,也算是个读书的苗子。”


    “……谢谢您的抬举啊。”


    段澜觉露出迷之微笑,拳头捏出“嘎吱嘎吱”的脆响,“我猜不到,也不想猜。您满意了吗?


    “以及,你再这么继续故弄玄虚下去,我就要动手了哦——”


    梁蕴行好似没料到这个弱柳扶风的男子竟能说出这样豪情壮志的话语,好整以暇地冲他挑了挑下巴。


    段澜觉维持着这个假笑的动作,走到偏座前一屁股坐上去,眉一挑眼一斜,道,“当然了,咱们文明人的‘动手’,用不着上拳脚刀剑。


    “我只需在你房里‘摔’个大马趴,然后死活不起来,哭天嚎地,叫全府人都知道——你打了我,恩将仇报。”


    “……”梁蕴行眼角抽了抽。


    “所以,现在把你的计划告诉我,不许再卖关子。”


    段澜觉一秒板正了脸,“然后,为你的擅作主张和目中无人,向我道歉!”


    ·


    四喜垂手立于门外,听着屋内的争吵,逐渐皱起了眉。


    他扬起目光四处张望,果然看到了正在库房内张罗的四宝,于是抬脚朝他走去。


    “四宝。”


    “四喜哥?”


    四宝面露诧异,“您怎么得空来了,兰公子那边让您来传话吗?”


    “兰公子也来了,如今正在房里,兴师问罪呢。”


    四喜不欲闲话,“我问你,四少爷到底是如何盘算的?为何自己做主,把兰公子送入学堂,又将兰家两位长辈送出府去?”


    他满脸忧色,“四少爷把我送过去的事,兰公子还生着气呢,我瞧着这回若再不给他一个交代,怕是要叫两位主子彻底离心了。”


    “啊?您被兰公子……发现了?”


    四宝一脸震惊,“那那那您没被他——”


    “只叫他知道了我是四房一早送过去的人,其余的事,我瞒下了。”


    四喜眸光微微暗了暗,“横竖,四少爷也不是要叫我过去害人,只是让我多帮衬着院里的活计,顺便放出‘谢恩宴’的消息,探探兰公子的心思……


    “但观鹤亭一遇,他亲耳听闻兰公子对婚事并无算计,一切皆是兰家夫妇的盘算,便也没了后话。”


    说罢他抬眼道,“我是蒙混过关了,可眼下四少爷又折腾出这些事,我在那头看着着急,却一句话也说不得……你同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


    四宝一脸无辜,“四少爷为人您是最清楚不过,他素来说一不二,想好了的事便悄没声地去做了,哪里会同咱们这些人说道……”


    他努了努嘴,“这回也是,那夜他突然把沙杨叫进房,隔日沙杨便不见踪影,我还是晌午才知,兰氏夫妇被他一并送了出去。


    “您说,我能晓得些什么?”


    四喜眉心紧蹙,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四宝,“四宝,你如今是除沙杨以外,四少爷身边唯一的近随了,若遇事还是如此不机灵,怎能伺候好主子?”


    他叹了口气,“主子们的事,咱们做仆奴的自然不好打听太多,可你与旁的仆奴不同,你是心腹,应是主子的唇舌与刀剑,若四少爷拿不定主意,你便该献计献策,助其一臂之力;若他主意太过,你便应挺身而出,冒险规劝,而非像如今这般,得过且过啊……”


    “四喜哥……”


    四宝被说得都快哭了,眨巴着眼道,“我,我与您不同,打小便胆子小,只晓得做事不晓得说话……且四少爷性子有多倔,您也是知道的呀!”


    他吸溜了一下鼻子,“年前他心情忽然不爽快,非不听你劝,只身到深山老林里跑马,马儿误食毒物死了,他也掉入了猎户的陷阱,还差点——”


    “不许胡言!”


    四喜瞪了四宝一眼,叫人幽幽闭上了嘴。


    他又叹了口气,心中百感交集——是了,说是规劝,实则又有什么用?


    往日四少爷便是这般沉默又执拗地执行着他认为对的事,谁的意见都不顶用。


    可四少爷的偏执从来只对自己,面对旁人之事他从未插手,还落得一个沉稳守拙的好名声,为何这回……


    四喜暗忖许久,继而舒展眉头,露出一个颇为意外的神情。


    ·


    屋内,一主一客正瞪着彼此,眼神却大相径庭,一个幽深莫测,一个不服就干。


    “你知道你现下,户籍何处吗?”梁蕴行忽而开了口,表情凝肃。


    “户籍?”


    段澜觉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蹙眉想了想,“不在兰家村?”


    “也不在令尊殒身之地云州,更不在其原籍温州。”


    梁蕴行停顿片刻,随即扔出一发惊天炸雷,“如此,你便是个逃户,无户无籍,无根无源。”


    “啥???”


    段澜觉惊得舌头都僵了,“兰……我,我居然,是个黑户?”


    那对夫妇什么人啊这是!


    收养兰草那么多年,钱也捞了活也干了,居然连个户籍都不愿意给他办!


    “据我推断,令堂令尊离家时年纪尚轻,彼此皆不习得家中琐务,又常年云游在外,说不准连婚事也——”


    梁蕴行难得一顿,话到嘴边咽了下去,转口道,“你出生后,便未能上报官府,登录户籍。”


    “你是想说,我父母是私定终身,连个正经的婚事流程都没走完,对吧?”


    段澜觉不是当事人,并不避讳这些,只是发愁,“你这么推测也有道理,可我难道一直就这么黑着吗?官府没人做人口普查的吗?”


    梁蕴行眼底闪过一瞬疑惑,抬眼看了看他,半晌才收回眼神,幽幽道,“补全户籍一事并非小事,需耗费大量的财力与人力。兰家夫妇不想费心费神,索性花点小钱买通庄头,在官府盘查人口时隐而不报,也在情理之中。”


    又缓缓来了一句,“只是这样一来,你便不算是兰家人,他们没有立场继续纠缠你,你也不必对他们,承担奉养之责了。”


    “嗯?”


    段澜觉本来还沉浸在自己是黑户的忧伤当中,闻言一愣又一惊,从天而降的喜悦迅速席卷了他。


    他忍不住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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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句粗口,“我操!还有这等好事???”


    见梁蕴行脸一黑,他又呸了两下,喜不自胜,“那,那这事不就简单了吗?我既是自由身,也可以找个庄子,给庄头塞点钱,然后美美隐身不就好了!”


    说着他身子往前一倾,“那什么,我先说好啊……这个钱得你出,还得多给我一点。


    “就当作救你一命的报酬好了。”


    他蓦地一笑,对梁蕴行露出了难得的好脸色,“只要清了账,咱俩就桥归桥,路归路,我可以对天发誓,即便有一天我没藏好被逮了,也绝不会把你们爆出来……这样的承诺够意思吧!”


    梁蕴行似被这人的笑晃花了眼,他一垂眼皮,在段澜觉盘算着要多少钱时淡淡开口:“想得倒美。”


    “但你可知,隐瞒逃户,轻则全家收监,没收所有财产、田地、仆奴,重则打板子、流放……”


    他一个词一个词地蹦,声音越来越沉,“若所藏逃户为犯上作乱的流寇或其亲属,则一家死罪,全族受其牵连。”


    “啥?”


    段澜觉俩眼一瞪,只觉自己快被梁蕴行折腾出神经病了,俊美的五官顷刻揪成一团。


    “那,那兰家村的庄头怎么敢——”


    “他被骗了。”


    梁蕴行盯着地板,声音不带任何起伏,“兰家卡着官府盘查人口的前夕‘接回’了你,只同庄头说你的户籍仍在原籍办理,文书过些时日方能下来,又给庄头塞了点银子,叫他这回先别把人报上去。


    “庄头见钱眼开,又见他们确实缴清了一年的税赋,桩桩件件都同传闻对得上号,便信以为真,替他们瞒了一回。”


    他蓦一舒展坐姿,抬眸道,“可有一便有二,只要瞒过一回,而后便算是同党,即便庄头后来发现不对,也不敢同官府自首,拿身家性命去赌,只能在每年官府盘查之日,叮嘱他们将你藏好,由他来替兰家瞒将下去。”


    “你这对养父母,当真是人中龙凤,算无遗策啊。”梁蕴行轻轻一哂,讥讽道。


    “……”


    他妈的,他到底是什么运气能投胎到这种人家里?


    段澜觉只觉自己像一个来来回回鼓气的皮球,无论是内里还是表皮都满布着细细的皴裂,笑不出,也哭不出了。


    “你都查到这了,怎么不干脆把他们都拱出去,让他们都去死好了。”


    段澜觉心如死灰,言语间也带了点恹恹,“哦,这样一来,他们隐瞒的那个逃户,也就是我,也难逃一死是吧。”


    梁蕴行罕见地认可了他,“于情于理,你既是逃户,也算这对夫妇未记名的养子,双罪并罚,你的确难逃重惩。”


    “呵,那现在怎么办。”


    段澜觉没骨头似的摊在椅子上,“告发他们,我得连坐;不告发他们,我也活不下去……


    “大邹的逃户一般怎么处置啊……流放,砍头?”


    梁蕴行俯视他一副蔫巴了的模样,如念经般平铺直叙道,“轻则入贱籍,流放八百里,非特许文书终身不得入良民户;重则充军塞外,在边疆做苦役,非死不得归。”


    “哦,比我想象中好一点,好歹还有个‘轻则’呢……”


    他抬起一边手遮了遮眼,忽而有点鼻酸,又觉气上心头,怎么想怎么不值。


    “不是,整个大邹那么多人呢……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是黑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