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齐家，两人一路无言。


    当时看着青年侧脸上过于明显的红肿印，温皎有一瞬出离气愤，甚至想回去找齐连生当场质问一下。


    齐厌长手一勾，把她轻易拉了回来：“算了，躲他都来不及，招惹他干嘛。”


    息事宁人的口吻，简直不像他。


    不过确实是两人坑了齐连生在前。


    周四时，他们去接温华建。


    看到苍老的父亲第一眼，温皎就迫不及待跑过去抱住他。


    千言万语不适合在此处说，为了躲避齐连生，只能先把温华建送出国。


    有什么话，留待以后。


    离别前，温华建拍拍她的背。


    目光却看向齐厌：“经此一遭，再多雄心壮志，抵不过家人平安。”


    这是他对他的承诺，也是两个男人之间无言的默契。


    温皎不觉有异。


    将温华建送出国，周六回了白郡林一趟，周日才回齐家庄园。


    “对不起。”温皎憋了半天。


    这次不是她的错倒是承认得快。


    “和你没关系。”


    齐厌目光凝深，里面映入流光夜色。


    只不过回头发现，曾经冤枉他诋毁他、令人惧怕的。


    也不过如此。


    他比他想象的，意外渺小多了。


    这话无法打消温皎的疑虑，回市区路上，经过一家药店时，坚持下去买药给他擦。


    齐厌只好把车停下。


    太好看的脸上，任何缺点都是残忍到令人难以不注目的。


    但离得近了，夜色已深，车灯朦胧。温皎只感觉脑子晕乎乎的，像喝了酒，好像看不清他脸上的伤痕了。


    她战战兢兢抹药，罪魁祸首却一直看着她轻笑。


    “你笑什么？”


    她真害怕齐连生下手太狠，把人给打傻了。


    “笑都不让人笑？”


    可惜调节气氛的话没有安慰到温皎，她收起药膏，敛目说起在花园遇见齐致的事。


    “你之前见过我祖父？”


    温皎真诚：“没有。”


    “哦。”很虚伪一句应承。


    温皎觉得他可能又想歪什么，立马严谨解释：“但凡智商正常，应该都能猜到。”


    好吧，其实她当时真没想到，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


    只是不想让齐厌觉得她太在意他。


    不然他又要开始闪耀，毕竟是颗钻石，给点阳光就会绚烂。


    “不过老人家不想见我，那就算了。”


    有些事强求不来，比如眼缘。虽然她觉得老爷子很亲切，但老爷子可能不太喜欢她的身份。


    温皎想得很开。


    齐厌笃定：“你见到了。”


    温皎疑惑看过去。


    青年用完好无损的侧脸对着她，有些绷不住严肃，笑了一声：“他不是已经让你知道了吗？”


    既然已经知道身份，那自然就算见过。


    齐厌靠在座椅上，语气有些不像他本人的宁和：“祖父修剪花枝时，一向不喜欢旁人打扰。”


    却默许你旁观了这么久，难道还不是喜欢吗？


    “唉，我还寻思为什么，原来是爱屋及乌。”齐厌一脸命苦叹气。


    来了来了，炫耀虽迟但到。


    齐家人都挺内敛，可能是遗传，唯独出了齐厌这一个变异样本。


    不过这次温皎坦然接受。


    老爷子人好，能“及乌”一下她也挺好。


    “我叫了二十几年爷爷，还没有你一句园丁爷爷有含金量。”齐厌摇头，仿佛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


    听着这不对劲的话头，温皎反应过来。


    原来她才是那个“屋”？


    半晌，齐厌抿唇：“你不问，王志远为什么认识我？”


    他也是后来才发现，幕后主使是齐连生。


    连带王志远的侄子，和在警局、楼下骚扰温皎的那些人，都是受齐连生指使，想让她在南城呆不下去。


    温皎大概想明白这层内涵，没再说话。


    齐厌忍不住解释：“我之前确实不知道他，后来——”


    “那没关系啊。”温皎回过神打断他。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你不会与他为伍。


    将他曾经给的话，原封不动奉还。


    ——我了解你就足够了啊。


    霓虹灯光洒进车内，描摹着她并不清晰的轮廓。齐厌喉结滚了滚，却又觉得不需要再看清，他已熟悉千万遍。


    只是，仿佛回到第一次真正认识她时。


    她总是这样，像来自世界的月光。


    总能轻易驱散困住他的所有阴霾。


    *


    翌日上班。


    自打实习生无意间提起温皎和齐厌是同届校友，张芳就心生警惕，抓住机会就去打听。


    毕竟她这年纪，也没什么上升可能性，工作之余，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恰好朋友的儿子在研发部，得知张芳来意，瞬间变得遮遮掩掩。


    “唉，张姨你就别打听了。我一个小职员，能知道什么内情？”


    以自谦口吻将她打发。


    张芳当然不死心。


    不由想起之前传闻，说齐总与王志远不和，当众动手。更有甚者，说齐总和温皎有一腿，为这个才收购DA。


    公司里，越是捕风捉影的事，越让人来兴趣。


    想想也是。


    尽闻一收购，温皎最讨厌的王志远就被立马剔出去，他们没点关系谁信？


    为此张芳消停了一段日子。


    直到齐厌传出结婚的消息，张芳毫不犹豫就把温皎排除，调转风头嘲笑。


    “长得再漂亮又怎么样？人家又不傻子，临到结婚，还不是要家里认可的。”


    张芳意指着一个女明星的照片，一反常态和周围人分享。


    往常她可是最讨厌这些“妖艳”女明星的。


    周围人尴尬笑笑：“张姐，你怎么也开始追星了？”


    张芳：“只是有感而发。谁家不是这样？我儿子要是不听话，那他结婚，我一分钱也不会给。”甚至来了个由人及己。


    周围人顿时就无语了。


    公司就那么两层楼，同事之间的微妙态度，不出半天就能传遍每个人。


    温皎倒不是很在意。


    人本质就是趋利避害的社会生物，本来也没打算把所有同事都处成朋友。


    捧高踩低太常见，完全不感到惊奇。


    职场厮杀向来如此，不见刀光，又处处是血影。


    只是这事让她思考，DA真的适合她的职业规划吗？


    心情莫名有点闷。


    *


    不知不觉，年中盛会就到了。


    领导层画大饼环节结束，就是自由宴会，对员工来说，就是个高级免费自助餐。


    “章时，来我办公室一下。”


    收到微信消息时，章时心头有些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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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舅舅告诉他，出门就当不认识。


    这还是舅舅头一遭众目睽睽下，主动喊他到办公室。


    进屋关上门，章经理开门见山：“听说，你最近打算追女同事？”


    一句话，章时瞬间冷汗直下。


    开口想解释，章经理却抬手打断，依旧是和蔼语气：“没看见人家天天收花？”


    章时点头，表示看见了。


    就是因为看见，才要加快进度。


    见他呆愣，还不懂事的样子，章经理神色严肃：“进公司前怎么和舅舅说的？不为私事，只追前途。”


    “可是舅舅，她真的是个很好的人……”章时还想挣扎。


    “舅舅知道。”


    “不，舅舅你不知道。”


    “……非要舅舅明说人家没看上你才甘心是吧？”


    章时顿时不说话了。


    章经理拍拍他肩：“至于工作，别在DA待了，舅舅给你换一家待遇更好的。”


    章时还是不说话。


    章经理知道他倔，但也不是不通情理，消化一段时间就好了：“今天MDE代表会过来，正好舅舅带你打个照面，你的实习履历也完全够用了。”


    章时垂头丧气，在他离职这天，终算见到最崇拜的MDE集团……的亚洲区副总裁。


    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旁边还跟着一个娇俏女伴。


    章时走神，不小心撞到那个女士，立马道歉。


    漂亮女士却得理不饶人，红唇刻薄：“果然小公司就是这样，什么人都招进来。”


    一脸嫌弃模样。


    MDE副总裁倒是绅士微笑：“欣，别这样说。这难道不是你哥哥的公司吗？”


    男人的中文标准得出奇。


    楚欣不满：“这是他收购着玩的。”


    Eric跳脱的性子难得没说话，只沉默看着她。


    原因无他，楚欣是家里介绍的。


    他现在虽然快三十，但完全没有成家立业的想法。


    父亲也根本不懂他，只知道他上学期间追过一个中国女孩还被无情拒绝，留下了心理创伤。


    于是也要在中国给他挑个家世相当的。


    Eric只觉得他顽固的老爹真心一点也不懂追求时髦的他。


    他可不像他，有落叶归根的老传统。


    “你可以为了爱情娶我妈咪，却非要我娶中国人？”他震惊、他破防、他反应强烈到要用生命抗争。


    他是自由翱翔的鸟，怎么能被婚姻束缚？


    但老爹只用一招将全部遗产捐给慈善机构，就轻易将他傲翅折断。


    Eric觉得这简直不可理喻。


    要不是老头子有钱，他不想和他多说一句。


    不针对任何人，Eric打从心底觉得，婚姻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


    但为了避免他爹一气之下断掉他全部资金，以及这个不行再给他介绍下一个，只能无奈先接触，再找个机会和对方说明。


    接触下来发现，楚欣根本不懂他的灵魂。


    甚至看不懂他的沉默。


    楚欣还在计较眼前不长眼的人撞到自己的事，视线余光却发现齐厌出现了。


    手指紧了紧，还没等她上前。


    “Rachel！”身旁人比她更快，一个没抓住，人就飞鸟投林似的冲过去。


    楚欣震惊看去，齐厌身旁站着一个令她毕生难忘的人。


    温皎怔愣少刻，顺着声源看过来，与她目光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