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话全都说开之后，两人之间反而多了一丝别扭。这种感觉倒也不是尴尬，只是觉得两颗心似乎已经靠近到不曾适应的距离了。


    两人说好不再有欺骗、不再有猜疑，林嘉言觉得如果可以这样走完一辈子，她应该就实现了少女时期对婚姻的期待。


    她抓起江令宸的手，轻按在玻璃窗上，她的手心覆上他的手背。


    江令宸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侧脸：“言言，谢谢。”


    “以后别再对我说‘对不起’就行，至于‘谢谢’嘛，说多少次我都接受。”


    林嘉言露出微笑。


    她的爱恋太过长久，久到偶尔忘了思考他们之间的距离是否变得更靠近或疏远。终于得到他明确的回应时，她并非为自己庆幸，而是因这执着的感情被看到感到开心。


    很久很久以前，林嘉言曾对江令宸有过幻想。她猜测在众人面前总是表现完美的他，是否也会有弱点，他又会向谁诉说他的脆弱。


    在大学生活动中心的图书室里，她读过一本和他没有交集的书，叫做《秒速五厘米》。


    这部作品还有动画版本，画面太唯美太缓慢，以至于当朋友们沉浸在樱花掉落的画面中时，她焦急地等待故事的发展，难以进入故事情节中——虽然也没有太多复杂的故事情节。


    她反倒是把书看了一遍又一遍，把自己带入那个喜欢男主角的女生的视角中，共情她的每一次悸动。不敢开口的暗恋大抵永远只能是一个人的剧本，林嘉言暗想无论如何自己都得比花苗更勇敢吧。


    “江，我还有些稿件需要修改，过两天定稿之后，我就有空闲时间了。”林嘉言作出决定，“你给我的管理授权还没失效，让我过来帮你吧，等公司重回正轨的时候我再离开。”


    江令宸似乎想说什么，但很快点头答应：“好，我需要你帮我。”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言言，我很需要你。这段时间……这一年来，我过得真的很辛苦。”


    “自找的。”


    林嘉言没好气地使劲拍了下他的胸口。


    对视一秒后，两人突然一齐笑了出来。笑容中，所有压力在这一瞬间都释怀了。


    “我们早该这样。”林嘉言感慨。


    “是啊，我们早该这样。”


    办公室门突然被急切地敲响，徐正东的声音随着敲门声响起：“BOSS，楼下出事了！”


    林嘉言抢先一步解除反锁，打开门，冷静地询问道：“正东，慢点说，楼下出什么事了？”


    徐正东犹豫地看了一眼她身后的江令宸，在得不到任何提示后，重新看向林嘉言，答道：“有个人自称是阿城的大哥，带着一群工友到楼下闹事。他们带着钝器，把前台的陶瓷狮子砸了个稀巴烂，还威胁楼下保安让BOSS出面协商赔偿事宜。”


    “报警了吗？”


    “联系阿城确认他们的身份了吗？”


    江令宸和林嘉言几乎是同时问出不同的问题。


    “把照片发给阿城了，他确认带头的确实是他同父异母的大哥。”徐正东看了看江令宸，目光回到林嘉言的视线中，“还没来得及报警，BOSS说……”


    “阿城是受人威胁才干出这些事，我答应只要他把背后指使人说出来，我对他既往不咎。”江令宸接过话题，“和阿城有关的事，我让正东全都先别报警，等看清原委再说，以免打草惊蛇。”


    林嘉言不同意他的论点：“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违法的人自然就要交给法律制裁。你既不是司法部门，也不是执法机构，怎么能跟他们硬刚呢？”


    徐正东左右为难：“BOSS，这……”


    “他们说想见我？”江令宸问道。


    “是啊，但这种情况BOSS你没必要理会他们。”


    “我和你下楼看下吧。”江令宸置若罔闻，“让织雨报警，然后联系陈律师过去处理。”


    他走上前，对林嘉言柔声说道：“言言，那些人每次闹起事来的时候完全失去理智，虽说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楼下还是有点危险的。你在办公室里休息一会儿，我和正东下去看看情况，很快就上来。”


    没等林嘉言回答，他用眼神示意徐正东跟上，往电梯间的方向走去。


    “言姐，你在办公室里坐会儿噢。”徐正东说完，赶紧跟上了江令宸的脚步。


    “哎，你们……”


    林嘉言阻止不了江令宸，也就由着他下楼了。这件事不算太简单，但她相信他能处理好。


    林嘉言站在窗边欣赏夜景，她静静地站着，放空大脑，直到窗外对岸高楼外侧的霓虹灯开始闪烁，她知道那是江两岸每周两次的灯光秀开始了。


    她却被这不断闪烁的灯光弄得焦躁，恍然间突然有莫名的让她感到无比心慌的预感。


    她抬起手表，计算出江令宸已经下去将近半个小时了，期间她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怎么会这么久？


    林嘉言再也坐不住，抓起放在桌上的手机往外走。


    这层楼大半的人都不见了，大概是全都陪同江令宸下了楼。几个还在位置上工作的员工看到林嘉言出来，站起来试图阻止：“林小姐，楼下的人太多了，您要不等他们都散了再回去吧？”


    “不用担心，我只是去看看什么情况，有什么问题我来负责。”


    林嘉言心想也许江令宸向他们交待了什么内容，为了不让他们觉得为难，她先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看着电梯的数字一点点往下走，她的心境与几个小时之前走进电梯时完全不同。现在的她没有任何执念，不再猜疑，只希望他能好好的，他和她可以一直好好的。


    一定不能再出任何事了！


    把三层楼打通的大厦大堂外聚集了许多人，保安挡在前面拉起警戒线。玻璃顶的警戒线不知什么时候被破坏了，保安们只好人为拦住向那边靠拢的人群，大声呵斥道：“这里很危险，往那边站过去些！”


    江令宸站在最中心的位置，气定神闲地面对对面情绪波动最激烈的带头的年轻人。


    看到林嘉言走过来，后排的员工略显惊讶，但还是给她让出了一条可以往前走的过道。


    她没有选择太上前，只是走到了站在江令宸身后两三排位置的潘织雨的身边，轻声问道：“织雨，警察怎么还没来？”


    林嘉言留意到，两方对峙，七八个拿着采访设备的人站在对面，像是在为对面闹事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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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油助威。有几个话筒上的图标是她熟悉的图案，她曾经为那些报刊杂志撰稿。


    “言姐？”潘织雨表现惊讶，很快又冷静下来，解释道，“BOSS说如果场面控制不下来，过二十分钟再报警。我两分钟前才叫人报了警。”


    意思就是江令宸觉得场面已经没办法控制住了。


    潘织雨低声道：“这些人就是无赖，哪管什么对错是非，反正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把钱搞到手。他们还把记者都叫来了。”


    林嘉言皱起眉头：“关于工钱拖欠和阿城坠楼，临江已经澄清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记者肯定抓到了其他采访重点才会过来。他们背后大概率有人指点，目的难道只是钱吗？”


    “除了钱应该没有其他理由了吧，带头的那个人叫阿坤，和阿城关系也就一般般。以前他也给临江干过活，后来因为工作质检不合格被工队开除了，怀恨在心，刚好趁机过来敲一笔。”


    林嘉言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阿坤，你的条件其实不难办到，和他们的诉求相比，你的至少还能说出个依据来，毕竟当时莫工头开掉你的那么多条理由里，有一条确实是给临江的员工背了锅。”


    江令宸无意识地把玩着袖口，脸上带着微笑，语气却显得不近人情：“可他们要求的东西，我这一轮听下来是一点也不想回应。”他的目光扫过阿坤身边的人，“上班迟到、确钟、违反工地安全管理、擅自挪用工地物料……还有你的是什么来着？安排未成年的侄子进工地干活，我没记错吧？各位记者朋友，你们说有这些行为的人，临江哪敢用哪？”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知道江令宸的记忆力能有这么好，竟然记得住他们被工队开掉的原因。


    “阿坤，前年的商业街项目，后来查清楚消防设备确实是临江没备好，莫工头是错怪你了。但是……”江令宸的眼神变得犀利，“其他的原因应该没错怪你了吧？当然我可以不计较这些，你想要的我都可以满足你，不过嘛，你带来的这些兄弟们还请你将他们远离请回。”


    话一出来，所有人脸色一变。很明显的挑拨离间，他们互相之间本就没多团结，听到江令宸的这话，各自心里打起小算盘。


    “坤哥，你别忘了出发前你答应过什么！”人群中有人喊了出来，接着众人纷纷窃窃私语。


    江令宸不打算给他们留下思考的时间：“阿坤，我的耐心有限，你想清楚再答应，否则我可就改变主意了。”


    “坤哥！你难道想抛下我们么！”


    争吵声渐渐响起。


    警车鸣笛声由远及近，有人恐慌地嚷道：“警察来了！警察来了！坤哥你不是说江令宸绝对不会报警嘛！”


    尖叫声、吵架声此起彼伏，声音中充满慌乱。


    不知是谁先动起了手，两边推搡在一起。又不知是谁靠向玻璃顶的临时支架，同时有人往上抛的重物直直砸向玻璃顶。


    “往后退，小心！”


    林嘉言只听到江令宸的声音压过大家，紧接着玻璃顶倒下，钢铁悬梁重重砸了下来，其中一根压在了将人们往后驱赶的江令宸的身上。


    血腥味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