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定是梦吧，不久前的记忆还清晰可见，仿佛陷入循环中，已发生的事再次出现。


    同样的医院，同样的手术室门前，同样漫长的时间。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林嘉言表现得异常冷静，看上去比在一旁喋喋不休地向各路神仙祈祷的徐正东还沉着。


    从江令宸在她面前倒下时，她就保持着与现在相同的冷静。


    玻璃顶的不锈钢悬梁砸向来不及跑开的人们，江令宸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将四五个人一齐向外推去，救下了本该被钢铁砸到的人，其中包括一名正在采访围观人群的记者。


    他比其他人倒霉，露出尖角的钢管从后向前斜刺伤他的锁骨，血柱瞬间喷涌。


    现场被吓得尖叫声此起彼伏，在其他人反应过来前，林嘉言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快速确认钢管并未穿入他的体内后，让他尽可能保持平卧，将他的头转向一旁，脱下衣服用力按压在他的出血处


    徐正东世虽然也被吓得全身颤抖，但看到林嘉言的举动，也跟着上前清理江令宸周围的玻璃碎片，移开钢管。


    “言言……”出血量太大，江令宸的嘴唇发白，眼神逐渐涣散。


    “闭嘴！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林嘉言喝斥道。手中的大衣渐渐渗出鲜红色的血液，她心无旁骛，双手更用力压向出血处。


    潘织雨拨打了急救电话，电话那头接线员正询问情况。


    “织雨，开免提。”林嘉言大吼，确认免提打开之后，清晰地告知接线员现场情况，“临江大厦正门，伤者被钢管刺伤，左侧锁骨下方大量出血，血液呈鲜红色。”


    接线员在电话那头快速交待了几点注意事项，但林嘉言已经听不清楚了，她只看到江令宸一直看向她的眼睛逐渐失去了焦点，眼皮缓缓合上。


    警察已经到达现场，很快控制住带头闹事的几个人，拉起警戒线保护现场。


    几分钟后，救护车出现，急救医生接手抢救时，林嘉言一下子失去了全身的力量，跌坐在地。


    但事情还没结束，她还不能就此倒下。即使头脑几乎一片空白，她仍强迫自己有条有理地回答医生的问题。


    已经出现休克症状的江令宸被抬上救护车。林嘉言跟着上车前，冷冷地看了一圈被警察一个个登记姓名的闹事之人，冷声说道：“我知道你们背后有‘高人’指挥。我不想和你们计较什么，还请你们好好向警察坦白，如果有所隐瞒，我保证你们不但拿不到任何好处，还得为背后的人付出更惨的代价。”


    她知道自己不该意气用事，不该逞口头之能，尤其在警察面前，她说这样的话简直就是落人话柄。


    但她在那一刻就是想不惜一切让这些被教唆闹事的人付出代价。


    他们必须为江令宸的伤付出惨重的代价。


    救护车行驶途中，医生边盯着仪器上渐渐稳定下来的的监控数据，边安慰林嘉言道：“血已经基本止住了，你处理得很及时。放心，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


    林嘉言茫然地抬眼看那位温柔又专业的医生，不知怎么的，医生让她想起了江令宸的母亲。第一次在医院见到他的母亲时，给她的感觉便是这般平和。


    林嘉言点头道谢，目光再次回到了江令宸的脸上。


    他躺在那里，唇色、脸色十分苍白，既像是睡着了——平时他睡觉的时候，也是这样安静。


    他又像是死了一般，一动不动，连呼吸似乎都消失了。


    林嘉言摘下江令宸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经验告诉她，就算她现在不摘，待会儿医生也会将它摘下递还给她。


    与其那样，不如她先将戒指保存好。


    她将戒指紧紧握在手心，就像半年多以前那样。普通的戒指陷入她的手心里，可她也如半年多以前那样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直到“手术中”的红灯亮起时，她仍然没有任何感觉。


    她也像死了一般。“行尸走肉”大概就是用来形容此刻的林嘉言，对江令宸最失望的时候，她也不曾想过他死去。更何况现在的他们，才刚互相坦白，他们的未来那么长，怎么能有人中途缺席。


    可她不能就这样死去。


    林嘉言心想，从车祸开始，一切事情都很蹊跷，她一定要将罪魁祸首揪出来，让他为自己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林佑康和苏瑾慧收到消息赶到医院，看到林嘉言面如死灰地坐在手术室外。


    “宝贝，你还好吗……”苏瑾慧坐在林嘉言身边，伸手轻轻搂住女儿。话刚说出口她就后悔了，这样的事发生一次又一次，怎么可能好呢？


    “妈，江令宸已经恢复记忆了。”林嘉言喃喃道，“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我给他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想离婚。我以为他不会回来给我过生日了，结果他就在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


    “宝贝？”苏瑾慧很快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半年前的发生的那场车祸。


    “妈，你说，如果没有爱情，婚姻还有意义吗？”


    “婚姻的基础就是爱情，没有爱情的婚姻无法持久。”苏瑾慧听不懂女儿的话，“宝贝，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是你不爱令宸，还是令宸不爱你？”


    “我爱他，他也爱我。”林嘉言扑到母亲的怀里，终于抓住了感情支点，可以肆无忌惮地嚎啕大哭起来，“江令宸说他爱我，可我还有很多话没说完呢，他为什么就不听了？妈，江令宸是个大混蛋，他骗我，他一直在骗我，他总说以后怎么样，可我们还有以后吗？”


    “宝贝啊，令宸只是受伤了，医生会把他救回来的，就跟上次一样。”苏瑾慧看向乖乖站在一旁的徐正东，着急地问道：“徐特助，你回答我，令宸现在的情况是不是比车祸时好多了！”


    徐正东也没想到会被苏瑾慧突然提问，心虚地看向林嘉言：“言姐，BOSS他……”


    “妈，你问正东也没用，江令宸躺在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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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最清楚他的情况。”林嘉言伸出双手，几分钟前这双手满是鲜血，护士看到后用湿巾替她擦净，可她的指甲缝里仍然留下了血迹，连带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他的手那么温暖，就在刚才，他的双手失去了温度。他没了心跳，没了呼吸……妈，江令宸会死吗？”


    苏瑾慧提高声量：“医生会给他输血，会让他重新有心跳。林嘉言，令宸还在抢救中，你又不是医生，不能乱给他下死亡通知书，明白吗？”


    她握住女儿的手，抬眼看向丈夫：“佑康，你快告诉女儿，我说的一点也没错。”


    林佑康双手叉腰，盯了一会儿手术室大门，听见妻子的声音，长叹一声：“宝贝，混蛋贻害千年，你自己都说了江令宸是大混蛋，混蛋才没那么容易死掉呢。”


    平时林佑康这么说的话，苏瑾慧早就反驳回去了。但今天他这么说，似乎真的能给女儿一些安慰，也就随他去了。


    又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赵盟带着助理阮星月匆匆赶来。


    他的神色充满担忧：“嘉言，现在什么情况，令宸怎么会被玻璃顶砸了呢？”


    林嘉言听到赵盟的声音，从母亲的怀中起来，仔细地把眼泪擦干净，冷笑着答道：“赵总不应该比谁都更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多谢赵总关心令宸。您大可放心，他死不了，就算他死了，一些事也未必就能瞒天过海。”


    “这话我就更不明白了。”赵盟露出阴冷的笑容，“你指的该不会是我想拿阿城的事炒作，结果和令宸起了争执这件事吧？”


    他坐到林嘉言的另一边，双手抱胸，“你不了解职场，这不怪你，本来职场中同事间的意见分歧也是常有的，更何况我和令宸除了是同事，更是最好的朋友。”


    “好朋友，呵呵。”林嘉言不再浪费时间和他打嘴炮，用公式化的语气通知赵盟，“临江的经营代理权仍在我手上，从明天开始，我会重新代替江，完成公司的管理工作。赵总，还请您在明天中午下班前将您手上所有项目材料发给正东，让正东转给我。”


    赵盟玩味地打量她：“好啊，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星月，听到林总的话了吗，今晚结束之前记得照办。”


    “好的，赵总。”阮星月一如既往地严肃。


    林嘉言还想再说些什么，“手术中”几个大字的红灯灭了。她顾不上其他，站起来走到手术室门前，确保第一时间得到医生的消息。


    手术一切顺利，但他因为失血过多，加上部分脏器受伤，陷入昏迷中，并未脱离危险，再次被送进了ICU。


    护士推着江令宸从林嘉言的面前经过，这一次他的头部没有太大问题，一头浓密的头发还在头上。


    除此之外，其他的状况都和上次车祸那样，他面色苍白，全身插满管子，眼睛紧闭，完全没了平日里意气风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