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不弃(1)

作品:《美人难驯

    谢臻怀揣着嘉宁的信笺,如同捧着稀世珍宝回到谢府。


    那字里行间的坚定,驱散了宫门前遭遇的阴霾,让他心中暖流涌动,平添几分气力。


    然,这份短暂的慰藉尚未熨帖于心,便被府中凝重的气氛骤然浇熄。


    老管家早已候在门口,见他归来,面色凝重道:“二公子,老爷在祠堂……请您过去一趟。”


    谢臻心头一凛,已料中七八分。


    他理了理微乱的衣襟,深吸一气,迈步走向那供奉着谢氏先祖的肃穆祠堂。


    烛火摇曳,檀香袅袅。


    谢国公背对门扉,负手而立,身影在巨大的祖宗牌位映衬下,显得格外威重沉凝。


    “祖父。”谢臻上前,恭敬行礼。


    老人凝望着高悬的匾额,苍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跪下。”


    谢臻心头一紧,依言撩袍跪于冷硬的蒲团之上。


    “今日朝堂下的非议,坊市间的流言,你可知晓?”


    谢国公未曾回首,声音在空旷的祠堂里回荡。


    “孙儿……有所耳闻。”谢臻低声回道。


    “那你可知,这流言缘何而起?所指何处?”


    谢国公缓缓转过身,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谢臻肩头,“永宁侯府那庶女,先是在慈恩寺与太子传出不清不楚之言,如今端午宴,更是被太子大庭广众之下落水相救,肌肤相触,众目睽睽。


    此事沸反盈天,已非寻常!


    我谢家百年清誉,诗礼传家,焉能聘一个与当朝储君、尤是与名义上的姐夫纠缠不清之女为妇?


    你教满京城如何看我谢家?


    你令列祖列宗如何瞑目!”


    谢国公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大家长不容置喙的决断:“当年你祖母与永宁侯府老太君的口头戏言,就此作罢!这门亲事,绝无可能!你趁早息了此心!”


    谢臻如遭重击,猛地抬头,眼中是不可置信的痛楚与倔强:


    “祖父!


    嘉宁何其无辜?


    落水非她所愿,流言更属无稽之谈!


    太子所为,焉知不是蓄意构陷,毁人名节?!”


    “放肆!”


    谢国公须发微张,怒斥道,


    “太子殿下岂是你能妄加揣测的?


    构陷?所图为何?区区一侯府庶女?


    谢臻,你乃谢家子弟,英国公府嫡次孙!


    你的婚事,关乎家族门楣!


    岂容你任性妄为?


    此女如今是非缠身,避之唯恐不及,你还要自陷泥淖不成?!”


    “孙儿只要她!”


    谢臻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从未有过的决绝,在空旷的祠堂里回荡,


    “无论嫡庶,无论谤誉,孙儿认定之人,此生不渝!


    流言蜚语,岂能定人清白!


    不管外界如何非议,孙儿心意已决,非嘉宁不娶!”


    “胡闹!”


    谢国公勃然作色,执杖重重杵地,声震屋瓦,“你眼中可还有家族?可还有我这祖父!


    她无辜?


    她被太子当众抱走,众目昭彰!


    此等事出,清誉有瑕,已是定论!


    你还要执迷不悟,累及门庭不成?!


    即刻给我断了此念!


    这门亲事,到此为止。


    祖父自会为你择配良家淑媛。”


    “无论如何,孙儿只要嘉宁。”


    祠堂陡然陷入死寂。


    谢国公盯着这个素来温润知礼的孙子,竟见他眼底执拗如火:“你说什么?”


    “纵世人谤她、辱她、疑她——”


    谢臻抬眸,一字一句,再次重复,漆瞳如墨,映着烛光,“我只要她。”


    “岂有此理!”


    英国公厉声打断,多年积威令整个祠堂气息为之一震,“你只知儿女情长,可曾思及家族荣耀?可曾虑及你仕途前程?与太子殿下……争一女子?你可知其中利害!”


    “孙儿不知什么利害!”


    谢臻挺直了跪在沁骨冰冷青砖地上的身躯,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孙儿只知,嘉宁乃我认定之人。


    她无辜受难,我若因流言蜚语便弃她不顾,与那等落井下石之辈何异?


    祖父若执意不许,”


    他眼眶微红,犹自不屈,“孙儿便长跪于此,直至祖父回心转意!”


    “孽障!”


    拐杖横扫而至,重重击在谢臻肩胛之上,“好!好!好一个痴情种!你要跪?那便跪着!跪到你幡然醒悟为止!”


    谢国公被他这执拗顶撞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指向他的手颤抖不止,


    “滚到外面跪着思过!


    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没有我的允准,谁也不许近前搀扶!”


    祠堂内烛火在穿堂风中明灭不定。


    谢国公怒斥的余音尚在梁间回荡,谢臻却已挺直背脊,转身决然步出祠堂。


    “二公子!”老管家疾趋上前,满面忧急,“天欲雨矣,您这……”


    谢臻步履未滞,青石板上孤影茕茕。


    他行至庭院中央,撩袍端然跪落。


    初时只是零星雨点,敲打在他挺直的脊背上,洇开点点深痕。


    雨势渐急,须臾间便成滂沱之势,倾盆如注。


    “二公子……您这又是何苦……”


    老管家勉力擎伞追出,雨水早已顺着伞骨织成帘幕。


    “二公子!二公子您快起来吧!


    老爷在气头上,您这样硬扛着身子骨受不了啊!


    老奴求您了,先起来吧!”


    雨水自谢臻的发间额角蜿蜒滑落,在身下青石上汇作涓涓细流。


    他轻轻格开递至身前的伞,任由雨水浸透衣衫:“不必。”


    “去回禀祖父,”


    谢臻声音嘶哑,字字清晰,“我跪于此,不是屈从,而是为争一个‘不弃’!


    若不能娶嘉宁,便是跪死在此处,也算全了我这份心意。”


    老管家见他目色清明而固执如铁,知道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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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劝也是徒劳,望着雨中那道纹丝不动的身影,不禁浊泪纵横。


    他顿足长叹,转身便疾步向谢国公的书房奔去。


    “老爷!”老管家顾不及拭去面上雨水,推门便呼,“二公子他……”


    “老夫知晓。”


    谢国公头也未抬,手中笔却在账册上拖曳出一道浓重墨痕,“由他跪着!”


    “可这雨势愈急,二公子身子骨怕是撑不住啊……”


    “啪!”谢国公猛地掼合账册,“怎么?我这个祖父,还管教不了自己的孙子了?”


    他面沉似水地起身,“传话下去,谁敢近前送伞,家法处置!我倒要瞧瞧,他的骨头能硬到几时!”


    老管家欲言又止,谢国公已一甩袖子,径入内室。


    窗外雨声越发急促,老管家站在廊下,望着远处雨幕中那挺直如松的身影,手里的伞捏了又松,松了又捏,终究不敢违背严命。


    雨势瓢泼,屋檐水连成一片,哗哗地倾泻而下。


    谢臻的身影在密集的雨帘中渐渐模糊,唯有那挺直的脊梁,如同孤峰,倔强地立在茫茫水幕之中。


    两个时辰飞逝而过,老管家在廊下急得搓手顿足。


    倏然,远处那身影猛地一晃,终是力竭难支,颓然仆倒于冰冷雨水中。


    “二公子——!”


    老管家骇然失声,再顾不得禁令,踉跄扑入雨中,“快来人啊!二公子晕过去了!”


    几名小厮闻声仓皇跑来,手忙脚乱地将谢臻抬进屋里。


    谢国公闻讯,急急赶至,站在床前,看着榻上面色惨白、奄奄一息的孙子,眉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


    “这孽障……”


    谢国公长叹一声,语气中怒意未消却杂糅着难掩的疼惜,


    “跟他那倔驴爹当年,一模一样!”


    老管家忙不迭道:“老爷,快请大夫吧……”


    “还用你说!”谢国公厉目一扫,“速去!”


    又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谢臻,摇头叹息:“为了个姑娘家,连命都不要了……真是孽债!”


    窗外,雨声渐歇,唯余檐溜断续,滴答敲在阶前青石之上,溅起泠泠碎响,更添几分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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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宫。


    裴景昱正批阅着奏章,烛火通明,映着他如刀削斧凿般的冷峻侧颜。


    一名暗卫如影子般伏跪阶下,低声禀报着国公府祠堂内发生的一切。


    “哦?”


    裴景昱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唇角逸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带着睥睨蝼蚁挣扎的漠然,“倒是个痴情种。可惜……”


    他搁下笔,指尖在紫檀桌面上轻叩,眸底似有寒潭幽深,“痴情用错了地方,便是愚蠢。以为苦肉计便能得偿所愿?天真。”


    在绝对的权势面前,这点痴情,不过是螳臂当车,徒增笑柄罢了。


    他根本不信谢臻能坚持多久,更不信那点微末“情”字,能破他布下的天罗地网。


    这般自残明志的所谓深情,落在他眼中,终不过是怯懦者自缚的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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