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裴故渊犹豫许久，终于还是落下：


    [渊：别熬太晚，早点休息。]


    消息左侧的透明小圆圈转了转，发出去的瞬间，裴故渊后悔了。


    这算什么？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婆婆妈妈了？


    池妤前两日对他那副避之不及的态度还不够明显吗？他还这么上赶着干嘛？


    那个没良心的，八成又会用他之前说的话来怼他。


    他皱着眉，长按消息，手指飞快地移到“撤回”的选项上。


    然而指尖即将按下的瞬间，屏幕下方弹出条新消息。


    [池妤：马上就好。]


    简短的四个字，却让裴故渊盯着屏幕看了足足一分钟。


    他犹豫着要不要再说点什么，对话框上方突然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几秒钟后，新消息弹出。


    [池妤：李杰今天送来的新话筒很好用，谢谢小裴总。]


    裴故渊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几乎能想象到池妤发这条消息时别扭的样子。


    [渊：公寓住得惯吗？]


    这次池妤隔了好久才回复：


    [池妤：嗯。]


    收到回答，裴故渊想问更多，又怕显得自己太急切，最终只回复了一个字。


    [渊：好。]


    手机扔到一边，裴故渊仰面倒在床上，抬起手臂遮住眼睛。


    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像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为了一条简短的短信就心神不宁。


    他觉得他变了。


    现在的他，变得不像他自己了。


    至少不像那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的裴故渊。


    周二上午九点，裴故渊的航班准时降落在海城市国际机场。


    他将行李递到来接机的李杰手里：“去裴氏娱乐。”


    “小裴总，你还拿着行李，要不先回别墅？”李杰小心翼翼地问。


    “不用。”


    李杰没再说话，黑色迈巴赫径直驶向城南的裴氏娱乐新大楼。


    员工们已经搬入这栋崭新的办公楼。


    裴故渊大步穿过明亮的大堂，无视前台和沿途员工们的问好，目的明确地按下通往负一层录音棚的电梯。


    录音棚厚重的隔音门被推开时，池妤正戴着耳机，对着话筒进行《山之行》最后一段和声的录制。


    她完全沉浸在音乐里，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才疲惫地摘下耳机。


    抬眼才注意到裴故渊站在门口，风尘仆仆，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行李箱还立在脚边。


    他似乎刚下飞机，眉宇间带着长途飞行的倦意，但目光却锁在她身上。


    池妤微微一怔，随即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容：“小裴总真是敬业，刚下飞机就来检查工作。怕我完不成约定，专门来验收成果？”


    裴故渊没理会她的调侃，目光扫过控制台上已经导出的最终版音频文件：“录完了？”


    “托您的福，设备顶级，效率翻倍。”


    池妤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脖颈，“一会儿就给王导发过去。”


    “嗯。”裴故渊应了声后转身，“跟我来。”


    池妤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了上去。


    电梯直达五楼，裴故渊将自己从香港带回来的蛋挞拿出来，递给池妤。


    池妤一愣，没接。


    裴故渊却直接塞到她手里：“蛋挞。星工厂老板买的，说他家是老字号。太甜了我不爱吃，给你。”


    闻言，池妤这才伸手接过：“……谢谢。”


    “嗯。”


    裴故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这个谎。


    这明明是他昨晚特意去店里买给池妤的，可话到嘴边，那句“专门给你带的”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又从宽大的实木办公桌抽屉里抽出一份文件：“城南那套公寓，转到你名下了。签个字。”


    池妤看着那份《不动产赠与合同》，指尖蜷了蜷。


    那天裴故渊说送，她以为只是说说，或者至少需要点时间操作。


    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


    “小裴总大气。”


    她拿起笔，没有太多犹豫，在乙方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既然他愿意给，她有什么理由不要？


    这本来就是交易的一部分。


    裴故渊收回合同，转移话题：“下周金曲奖颁奖典礼，你靠着《月光》入围了最佳新人。”


    池妤正低头看着手里那盒蛋挞，凉了还那么香，要不是裴故渊不让她在他办公室吃东西，她真想直接拿一个出来吃。


    听到裴故渊的话，池妤抬起头，眼中掠过惊讶：“真的？！”


    “嗯。”裴故渊将一份邀请函放到她面前，“记得准备获奖感言。”


    池妤拿起那张设计精美的邀请函，指尖摩挲着烫金的字体，自嘲地笑了笑：“现在就准备？有点半路开香槟的感觉吧？


    只是入围而已，要是没获奖，岂不是很尴尬？”


    “获奖的一定是你。”裴故渊的语气笃定，不容置疑。


    然而就是这样笃定的语气，让池妤有些奇怪。


    她挑眉看她，眼神里带着探究和一丝警惕：“小裴总怎么这么肯定？不会是……买通评委了吧？”


    她可不想自己第一个奖项是买来的！


    裴故渊眉头瞬间皱起，明显带着不悦和无奈。


    “池妤。”


    他叫她的名字，字字清晰，“我相信的是你的实力。


    《月光》才发行三天就能入围奖项，成绩和市场反响都有目共睹。


    它值得这个奖，你也是。”


    没有解释，也没有辩驳。


    只是平静地陈述自己相信池妤的实力。


    这简单的几句话，猝不及防地穿透了池妤用“金钱交易”这个理由筑起来的心防，在她心中再次掀起一片涟漪。


    她握着邀请函的手微微收紧，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办公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屋外隐约传来员工们办公的对话。


    裴故渊看着她怔住的脸，目光在她略显疲惫的眼睑下停留了一瞬，最终还是移开，拨出桌上的内线电话：“李杰，把下午的会议资料送来。”


    挂断后，他对还站在原地的池妤开口：“《山之行》录完了，给你放一天假，回去休息。记得准备获奖感言，认真写，不会写就问瑶瑶。”


    “知道了。”


    池妤转身离开，办公室厚重的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那个重新笼罩在工作中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