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内阁如刀,皇权为鞘

作品:《宣德大帝朱瞻基:我的皇帝生涯

    说是上朝,实际上真正能在朝会的过程中解决的问题还是很少的,大部分问题还是需要皇帝和相关的大臣在朝会后再行商议的。正所谓小事开大会,大事开小会,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所以,第一次上朝的朱瞻基也并没有遇到什么难题,大部分问题都被在场的内阁大臣杨士奇等人当场就提出了解决办法,而且这办法还都不错。


    这一刻,朱瞻基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为何大明后期内阁的权势逐渐增加,就是因为内阁太踏马好用了。但凡皇帝本人勤政,不轻易放权,只让内阁担任一个“建议者”的角色,将“决策权”牢牢控制在皇帝本人手里,那内阁就只是一个类似皇帝顾问的角色。


    如果皇帝懒惰,开始放权给内阁,内阁就会集“建议者”和“决策者”于一身,权势自然日渐膨胀,最终甚至能左右皇权。比如历史上的大明首辅张居正,虽然没有宰相之名,却拥有宰相之实。


    朱瞻基站在殿中,目光扫过杨士奇等人,心中暗自警醒。


    这些人,在朱棣手里,都是听话的乖宝宝,可以控制自己对权力的欲望。


    在朱高炽手中,他们也许会安分守己,但也难免会暴露出一丝对权力的渴望。


    若是在朱瞻基手中呢?


    朱瞻基在心里思考着这件事,现在眼瞅老爷子是一天比一天懒,一个月上朝的次数就那么几回,还往往是不得不来的那种,比如接见外国使臣啊,册封赏赐功臣啊,等等。


    说实话,他那龙椅都快他娘的落灰了。


    朱高炽呢,一直都受文官集团的拥护,毕竟文官们也都希望大明的下一位君主是一位宽厚仁和的君主。毕竟……比起朱棣那种杀伐果断、乾纲独断的皇帝来说,朱高炽这种“仁主”显然更容易……合作,这样也可以增加文官集团在朝堂中的话语权。


    所有大臣都在猜,眼前这位太孙殿下是个什么性子?


    太孙殿下虽然是太子爷的儿子,可他自幼基本是他的皇爷爷亲自带大的,会不会性格上更像他的皇爷爷呢?


    太孙殿下当年,不过四岁而已,就力主南北军阵亡者同抚恤,朝廷这些年来也是逐渐收到了这件事带来的好处,由此也可以看出来太孙殿下的仁义不逊其父亲。


    太复杂了,太难猜了。


    朝野上下,最了解朱瞻基的大臣,估计只有朱棣为他亲自挑选的那几位老师——杨士奇、杨荣、金幼孜。


    ……


    兵部侍郎李庆站在大殿当中,还在继续着自己的汇报。


    “……殿下,此番贵州思南宣慰使田琛,与贵州思州宣慰使田宗鼎,因争朱砂矿再起刀兵,已波及数县。贵州总兵官顾成请朝廷速发援兵镇压,并建议借此机会废黜二田世职,改设流官治理。”


    哦,改土归流?


    所谓改土归流,就是在西南地区少数民族地区实行的一种行政改革,取消世袭的“土司”,改由朝廷派遣的“流官”去管理地方。之所以叫“流官”,是因为这种官员的任期有限,非世袭,如流水般轮换,故称‘流官’”


    贵州思南宣慰使田琛和贵州思州宣慰使田宗鼎,就是当地的土司,只不过朝廷授予他们宣慰使的职务,名义上归属朝廷管辖,但实际上这些土司往往拥有自己的武装、法律和税收体系,就相当于半独立的小王国。


    而这些土司内部,为了争夺地盘、矿产,也是经常爆发战争,最后受苦受难的只有老百姓。甚至有的土司直接公然反叛朝廷,威胁大明的边疆稳定。


    就要比如这次又打起来的两个宣慰使,刚才兵部也汇报了,就是为了争夺矿产又打起来的(备注:历史上这次争斗发生在永乐十一年,此处为剧情修改)。


    朱瞻基坐在原本属于朱高炽的那把椅子上,微微眯着眼睛,跷着二郎腿,身子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扶手。


    他这坐姿,像极了平时朱棣的样子。


    “杨师傅。”朱瞻基突然开口,声音并没有很大,却让杨士奇浑身一震,“当年皇上平定云南时,是如何处置当地土司的?”


    朱瞻基说的“当年”,实际上说的是洪武十四年明军收服云南的事情。当时的云南还在元朝梁王把匝剌瓦尔密的统治下,拒绝归顺大明。而且在云南当地,还存有大理段氏等白族土司的势力,形成了一种“梁王+土司”的独特割据形式。


    为了彻底解决这个问题,洪武爷命令傅友德为主将,蓝玉、沐英为副将,率领三十万大军征讨云南。那年,只有二十三岁的燕王朱棣也参加了这场战争——其实吧,就是跟着去学打仗、蹭经验去了。


    打完这场仗,沐英留在留镇云南,开启沐氏家族世镇云南的历史。


    杨士奇听到朱瞻基的问题,走出队列,拱手答道:“殿下,当年我军采取的是‘剿抚并用’之策。对负隅顽抗者,大理段氏,以雷霆手段镇压。而对于诚心归附者,例如丽江的木氏,并保留其世袭之权,以安西南诸夷之心。”


    朱瞻基站起来,慢慢走下丹陛,也像朱棣那样,在大臣中间来回穿梭,边走边说。


    “孤小的时候,皇上向孤讲过一个故事。”朱瞻基正好走到杨士奇身边,“这个故事,杨师傅应该听过。因为当日皇上在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杨师傅,您也在。”


    杨士奇站在那里沉默不语,毕竟朱瞻基没让他说话,那就代表着朱瞻基要把这个故事自己讲完。


    “……当年,皇上在昆明翠湖边,对黔宁王(沐英)说道……”朱瞻基清了清嗓子,开始模仿当时朱棣的语气,“这些个土司啊,就像那野马一样,你要是光给草料不套笼头,迟早要踢死人的!”


    此刻,朱瞻基已经走到大殿正中间了。他环顾群臣, 冷笑一声:“结果呢?这才多少年过去了,现在就轮到贵州的土司,为了一个朱砂矿,也能打得赤地千里!”


    朱瞻基的话音刚落,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朱瞻基猛然转头,看向户部尚书夏元吉。


    “夏尚书。”朱瞻基朝着夏元吉走了过去,一直走到他身边不远处才停下,“孤问你,若是在贵州全境改设流官,朝廷需增派多少粮饷?”


    嘶……


    玩这么大的吗?


    夏元吉额头上慢慢渗出一些冷汗:“回殿下的话,呃……臣初略计算,至少需增派粮三十万石,银五十万两。且此后每年需额外……"


    “够了。”朱瞻基抬手打断,又转向兵部侍郎李庆,“兵部,若只处置田琛、田宗鼎二人,需调多少兵马?”


    李庆迅速在脑子里计算出结果来:“回殿下的话,依微臣看,只需调动贵州周边卫所兵马两万,三月即可平定贵州。”


    朱瞻基点点头,又看向站在旁边的金幼孜,话锋一转:“金师傅,你怎么看?”


    金幼孜一直沉默不语,压根没想到朱瞻基会点名他发言,稍微有点迟疑,不过还是很快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殿下,臣以为,可效仿洪武年平云南旧制,诛首恶,抚余众,剿抚并用……”


    朱瞻基摇摇头:“那就是半途而废。当年大明建国伊始,太祖高皇帝迫于形势,在平定云南的时候只能采取这种剿抚并用的办法。也正因为此,黔宁王才独镇滇南十年,为大明守着南疆。”


    “现在,我大明国力强盛,岂能再养虎为患?难道还要重复当年的例子,搞什么剿抚并用,最后再留下一位朝堂的柱石镇守贵州?”


    朱瞻基看向杨荣:“东杨师傅,您觉得呢?”


    之所以叫“东杨师傅”,是为了将杨荣和杨士奇区别开来,而在朝堂百官当中,也是用“杨大人”和“东杨大人”来区分杨士奇、杨荣二人的。


    “殿下。”杨荣的声音也是不紧不慢,“臣以为,治夷如治水,堵不如疏,疏不如导。”


    “所以呢?”杨荣出现停顿,朱瞻基便问了一句。


    “与其……耗费钱粮改土归流,不如……”杨荣再度停顿。


    “不如什么?”朱瞻基有些不太理解,“不如继续放任这些土司在西南称王称霸?”


    杨荣不慌不忙地整了整衣袖:“殿下,臣的意思,可效仿黔国公镇云南之例,统辖境内各卫所。对土司……”


    朱瞻基微微眯眼,等待着杨荣把话讲完。


    “……不妨以夷制夷。”


    朱瞻基略微有些失望,杨荣反对改土归流,提出所谓的“以夷制夷”的策略,本质上的意思是担心引发连锁叛乱,建议用沐英模式培养大明在贵州的“代理人”。


    而在朱瞻基看来,这样的建议看似老成谋国,实际上是明代文官集团惯有的对边疆“慢性割据”的纵容。


    他不喜欢这种方式,他也不会采用这种方式。就算朱棣决定采纳这种建议,他也要劝说朱棣改变主意。


    不过,现在在朝会上扮演“皇权”角色的,是他朱瞻基。


    朱瞻基没有因为杨荣提出这样的建议而生气,只是微微摇头:“东杨师傅可知,就因为这套所谓的‘以夷制夷’,贵州百姓这三十年来遭了多少兵灾?西南土司反复叛乱,正是因‘’以夷制夷’未根除割据之弊。”


    杨荣面色不变,只是深深一揖:“臣,愚钝。”


    朱瞻基拍拍杨荣的肩膀以示安抚,然后转身走回到丹陛上边。


    众人知道,这是朱瞻基要宣布自己的决策了。


    ……


    奉天殿外,朱棣、朱高炽、朱高煦和朱高燧父子四人,此刻正鬼鬼祟祟扒在门外,盯着大殿里的一举一动。


    方才,已经酒醒的朱棣把朱高炽兄弟几人摇醒来,说是担心大孙第一天上朝会紧张,要哥仨陪着他一起去看一看。到了奉天殿外,朱棣领头,朱高炽排第二,朱高煦和朱高燧排第三第四,沿着奉天殿外墙,小心翼翼摸到了门口,正好听到兵部侍郎李庆汇报贵州土司争斗的事情。


    躲在朱棣和朱高炽身后的朱高煦,看着朱瞻基年轻的身影,尤其是朱瞻基一些下意识的小动作,简直和朱棣是一模一样。


    尤其是走下丹陛,在大殿群臣中走来走去的样子,像,真的像。


    “老二,你别挤,好好听着!”朱棣被朱高煦快从门口挤出来了,不满意的轻声呵斥了一声。


    朱高煦瞬间乖乖的不敢动弹。


    朱棣又嫌弃的看了一眼朱高炽:“老大,你……减减肥吧,你那肚子都快从门口露出来了,小心让大孙看见了。”


    “哎,知道了,爹,我把肚子收一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