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太孙的班底(二)

作品:《宣德大帝朱瞻基:我的皇帝生涯

    第二天,御驾离开淮安继续前行。


    朱棣在马车上召见杨士奇和杨荣,后来把工部尚书宋礼也叫了去,朱瞻基就从朱棣的马车上下来,跑到于谦的马车上。


    呦,陈瑄的儿子陈佐也在啊。


    这会儿马车里的三个人,于谦十七岁,朱瞻基小于谦不到一岁,然后陈佐小朱瞻基一岁。大家基本上是同龄人,所以相互之间的话题也比较多。


    尤其是于谦和陈佐这俩人,早在朱瞻基上马车之前,陈佐已经和于谦熟络到一口一个“谦儿哥”开始叫上了。朱瞻基刚上马车那会儿,听陈佐叫于谦“谦儿哥”,当时就想给于谦整一身大褂,然后再给他烫个头。


    小小的马车里,同时聚集这条时间线中宣德朝的文武双璧。


    这条时间线中的后世史学家一直很好奇,朱瞻基从哪儿淘出这俩货的?


    看起来像是文官的于谦,于大人,文的嘛,自然是可以的……可是后来打起仗来,尤其是陪着宣德皇帝北征草原的时候,于谦打的那叫一个凶残,得势不饶人,势如风,动若雷霆,多次亲自领着精锐骑兵直插草原各部族的腚眼子,搞得草原各部族听见姓于的就肝颤。


    看起来是武勋世家出身的陈佐,陈将军,武的嘛,自然也是可以的……然后这位仁兄入宣德朝内阁以后,那叫一个温文尔雅,处理起政务来也是井井有条,把千丝万缕的复杂事分分钟梳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而且这位陈将军尤擅长钱粮计算,馋的夏元吉无数次高呼“皇上爱我”,然后请求让陈佐以后可以接手户部。


    这事儿也成为宣德帝朱瞻基有识人之明的最好证明,毕竟这两位宣德一朝的国之柱石被朱瞻基挖掘出来的时候,一个十七岁,一个十五岁。


    ……


    “皇上说了,让你和于谦一起,来东宫做我的侍读。”朱瞻基一上马车就开门见山的说道,这事儿是昨晚上就定下来的,只是陈佐一直不知道——或者说,他不知道自己用何种身份跟在太孙殿下身边。


    这样一来,朱瞻基就同时有了两个侍读了,只不过于谦还兼了詹事府的差事。陈佐年龄毕竟还是太小,所以只给他个侍读先干着。


    “多谢皇上,多谢殿下!”陈佐那叫一个激动,屁大点个马车里,他都折腾着要给朱瞻基跪下谢恩。


    朱瞻基拽着他:“你坐好就行了,要谢,就去谢皇上吧。”然后看了一眼于谦,又对于谦说道,“你们两个,以后都是我的肱骨之臣,梯子,我给你们搭好了。未来的路怎么走,全看你们自己是否努力了。”


    于谦闻言正襟危坐:“殿下知遇之恩,于谦必当以死相报。”


    陈佐:“我也一样!”


    “哎哎哎,打住!打住!”朱瞻基连连摆手,“我要你们活着报效,谁要你们死了?”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册子来,“喏,这个是爷爷刚才给我的,你俩先看看。”


    于谦伸手接过,翻开册子看了一眼,轻声读出第一行字。


    “贵州进军方略……”


    于谦一抬头:“殿下,这个是?”


    “我爹派人送来的,兵部侍郎李庆亲自主笔,听取了你的许多建议,尤其是火力配备和粮草调配方面的。”朱瞻基伸个懒腰,往后一靠,然后指着于谦手里的折子,“皇上已经看过了,专门吩咐我拿来给你看看,让你再挑挑毛病。”


    于谦眼里似乎闪过一丝紧张,把折子合上,双手捧着还给朱瞻基:“殿下,学生那天……”


    朱瞻基竖起一根手指,盯着于谦,打断了他的话:“你现在是东宫詹事府的录事,从八品,你是拿着朝廷俸禄的官员,不再是无官无职之人了。”


    于谦秒懂:“殿下,微臣那天也是太过莽撞,不知轻重,才会提出那么多建议……”他又把手里捧着的折子往朱瞻基的方向举了举,“既然是兵部侍郎李大人亲自主笔的,想必是不会有纰漏了,微臣就不要献丑了……”


    “莽撞?”朱瞻基微微一笑,“如果那天你和你爷爷夜访东宫,指出原本那份进军方略中的诸多错误,这也可以称之为‘莽撞’的话……哈哈,我希望你以后可以更加‘莽撞’一些。”他也不伸手从于谦手里拿回那份折子来,只是努努嘴,示意于谦继续打开折子看一看。


    于谦也不敢推辞,打开折子仔细看了起来。


    朱瞻基在旁边继续说这话:“爷爷说了,那份旧的进军方略里出现那么多错,不是他们能力不行,只是他们太过马虎。 只要有人提醒他们一下,他们马上也能发现问题,只不过缺少一个提醒他们的人。而你那天指出的那些问题,若是换成一个老臣来说那些话,其实也没什么,毕竟,就像你那天在东宫说的原话……”


    朱瞻基停顿片刻,笑了几声:“对,那份进军方略里的错误,实在……错的太明显了。”


    于谦抬起头来:“殿下的意思,微臣明白了。”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劲儿,不用把话说全,对方也能明白你的意思。


    朱瞻基说的话,意思很简单——能发现那些错误,并不是很难得的事情,难得的是于谦发现的,是一个只有十七岁的于谦发现的。这就好比朱瞻基前世的NBA联盟,一个已经打了许多年的老球员能打出场均20分的表现来,没多么稀奇;但一个只有十九岁、二十岁,刚进入NBA开始打球的年轻人球员也能打出场均20分的表现来,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于谦现在的能力,比那些真正的朝廷大员来说,差很多。


    而最难得的,是于谦的年龄,他只有十七岁。


    杨士奇十七岁的时候是什么表现?杨荣十七岁的时候是什么表现?


    所以,朱棣之前对于谦的评价,很精准。


    “璞玉,未来可期”。


    当然,朱棣还说了一句话。


    “大孙,现在的于谦,已经快追上四岁时候的你咯。”


    ……


    于谦还在看折子,陈佐在旁边伸长了脖子一起看:“谦儿哥,让我也看看。”


    陈佐刚一开口,就被朱瞻基一个栗暴敲在脑门上。


    “叫于大人!”朱瞻基笑骂道,“记住了,工作的时候称职务!要是没规矩,以后怎么站在朝堂上!”


    陈佐捂着额头傻笑,却听于谦突然道:“殿下,敢问这次领兵的人,是哪位将军?”


    朱瞻基琢磨了一下:“皇上打算让英国公去贵州……”


    英国公张辅?于谦略微思考:“这可真是杀鸡用牛刀了……”


    “安远侯柳升担任英国公的副将……”朱瞻基又补充道。


    “呵呵……英国公,安远侯,皇上还真看得起贵州那些土司……”于谦略有些感慨,“有他们二位挂帅,想必是不会出现大问题了,只是这里,殿下请看……”于谦摊开折子,指着其中一处。


    这份折子上不光是文字,还绘制了一张简易的地形图,用以标记各处重要地点。


    于谦指着的地方,是地图上一处叫“普定堡”的地方。和根据地图的标注,这个普定堡,是大军的粮仓所在地。


    “殿下,如果这张地形图没画错的话,这个普定堡,应该在赤水河畔……”于谦的声音不紧不慢,“微臣记得,赤水河往年六月,都是汛期……”


    汛期?水?你要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身为漕运总督的儿子,一旁的陈佐听到于谦的话,瞬间也来了精神:“对呀,殿下,若是汛期,那河畔的粮仓……”


    朱瞻基向前探着身体,盯着于谦手指的地方端详着,然后不动声色的抬眼,看了一下专注于地图的于谦,心里暗自嘀咕。


    爷爷,我可没漏题,你挖的这个坑,于谦给您找出来了。


    ……


    朱棣的马车里,这会儿只有朱棣和朱瞻基了。


    朱棣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又是一眼看出来的?”


    朱瞻基吃着朱棣马车里的各种干果糕点,摇了摇头,然后嚼东西的嘴巴突然一停,又点了点头。


    “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朱棣把自己的茶杯端起来送到朱瞻基跟前,“喝口茶顺一顺,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朱瞻基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把嘴里东西送下去,然后放下茶杯:“他一开始先问领军的人是谁,然后突然就指出那个粮仓的位置来……嗝……孙儿觉得,他其实又是一眼看出来的,然后先给孙儿绕了个弯子,问领军的是谁,然后才说粮仓地点的问题。”


    朱棣闻言,愣了一下,然后笑出声来:“又是个小狐狸,学会藏着掖着了。”然后在朱瞻基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你也是个小狐狸,别以为爷爷听不出来,你是想说,于谦这孩子,不光有这个年龄的年轻人不会有的大智慧,还很谨慎,对不对?”


    朱瞻基憨笑几声,也不反驳。


    之前朱瞻基对于谦说,这份新的进军方略,是兵部侍郎亲自主笔,太子爷再次审核通过的。于谦一个年仅十七岁的东宫属官,直接否定这份方略,还多多少少有点“以下犯上”的意思。


    这也是当时于文夜访东宫的时候,有一种“豁出去”了心态的原因。


    而朱瞻基之前那句看似开玩笑的“工作的时候称职务”的提醒,外加他纠正于谦的称呼,让他以“微臣”而非“学生”称呼自己,实际上是在隐约的提醒于谦,要领悟到身份转变,要注意以后说话的策略。


    至于将粮仓设在普定堡……于谦这小子,也真是一学就会,一点就通。他说“若是汛期”会怎样怎样,这种“假设问句”本身就不能称之为对原方案的否定,而是可以理解为一种“补充建议”。


    你看,如果没汛期,那粮仓设在这里,那自然是合适的。若是汛期……哎?咱们是不是可以考虑调整一下粮仓的位置呢?


    ……


    朱棣沉默片刻,脸色有些严肃,突然问朱瞻基道:“于谦这小子,心思……比爷爷想象的要深。用好了,确实是国家的栋梁,你能用好他么?”


    朱瞻基自信的点点头。


    看到大孙这么自信,朱棣的的表情也缓和了许多。


    “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这个于谦也通过了爷爷给他设的第二次考核了,那爷爷以后就把于谦彻底交给你了。”朱棣轻抚手掌,两眼盯着朱瞻基,“但是你要记住了,你可以考验他,可以折磨他,甚至可以把他贬到天涯海角去磨练他的性子,只是有一点……”朱棣伸出一根手指来,“切记,你可不能杀他。”


    朱瞻基一愣:“爷爷,您怎么突然想到这些?孙儿干嘛要杀他?这样的人才,孙儿当宝贝一样捧在手里都来不及呢。”


    朱棣笑了笑,捋着胡子:“哈哈,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爷爷派人把于谦这些年来看的什么书、写过什么文章,都查清楚了。这小子,年纪轻轻,却胸怀天下。他读的书,他写的文章,字句之间,皆心系百姓,心怀家国大义,却唯独没有对皇权的敬畏。这样的人,不是每个皇帝都会喜欢的。”


    朱瞻基心头一震,爷爷这双眼睛,真他娘的毒。


    “记住了,想让于谦完全为你所有,你就得降服他。”朱棣盯着朱瞻基的眼睛,很认真的嘱咐道,“哪怕有一天,你不想用他了,你也不能杀他,你得让他活着。”


    朱瞻基也坐直了身子,朝着朱棣拱手:“爷爷教诲,孙儿谨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