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拜入师父门下，他待我如亲生，教我修习一岁枯荣，那时我就察觉到他有了死志。当年亲手斩杀双亲，已然埋下了心魔。”


    “他怕有朝一日走火入魔，心性发生变化，这才收下了我。并让我修习了一岁枯荣，好让我快些成长起来。”


    “当我成就宗师之后，他那时就想自我了断了。”


    “而我又怎能眼睁睁看着他去赴死，我知晓他心怀天下，见不得恶人。”


    “那这恶人，我便要去做一做。果然如我所想，在他心中种下了执念。”


    “而皇位，我也要争。他若知晓我这样的恶人坐上皇位，必定不会安心赴死的。”


    “骂名而已，我承受的起，而你李宣，你该死。”


    “天下人谁不敬重家师，而你竟敢对他下杀手。”


    听到许忠良的咆哮李宣傻了。


    他做梦也没想到，事实竟然是这样。


    许忠良并不是为了什么，只是单纯以为自己杀了知州，要为他报仇。


    而江湖中的那则传闻，许忠良背信弃义的骂名，他背了这么多年，竟都是刻意谋划的。


    想到这些，李宣忽然记起当时知州一心求死的场景。


    自己要救他，而他却不肯。原以为是心愿已了，看来是早就心存死志了。


    李宣看着逐渐陷入疯狂之中的许忠良，他究竟是个好人还是坏人？


    他所刻意安排的那一切，却用众多无辜生命来让戏看上去真一些。


    如今为了报仇，不惜将自己搭进去，更是用整个成国来做局。


    成国，怎么都是些疯子。


    李宣不由感叹一句，知州的偏执，殿外两人的无为，还有如今太上的许忠良。


    “李宣，是不是很意外？哈哈哈。”


    “今日你不杀我，来日若有机会，我还是不会放过你的。”


    “而你，不论杀与不杀，这恶名要背一辈子。”


    许忠良大声喊叫着，声音透过大殿传出广场。


    雪花似乎变大了些，落在外面三人身上。


    宁静好奇的看向大殿，听着那莫名的声音有些不解。


    在她身前的两位老者仿若未闻，依旧是细细品茶。


    “人并非我杀的。”


    李宣淡淡开口，说完伸手一招，将龙椅上的许忠良吸了过来。


    许忠良并没有惊惧，而是默默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到来。


    李宣看着对方，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过后他抓起对方的衣领走出大殿。


    广场上三人有所察觉，齐齐看去。


    当看到李宣提着许忠良走出来，两位老者微微蹙眉却依旧没有任何表示。


    李宣没有去看三人，而是提着许忠良一飞冲天，离开了成都所在。


    栖霞山上，已经被雪花覆上了一层白芒。


    山中寂静无声，只有冽冽寒风迎面而来。


    重回故地，李宣随手将许忠良丢在地上。


    许忠良看向四周，也是一眼就分辨出来自己在哪里。


    “你将我带到这里，是想在师父面前在羞辱他一次吗？”许忠良不屑大笑。


    李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淡淡询问。


    “你与知州修习一岁枯荣，既然你没死，他为何不知道？”


    许忠良瞥了眼李宣，选择不再言语。


    李宣见状没有追问下去的意思，他看着周遭场景，目光落在那棵知州最后所靠的树上。


    随即李宣的目光变得深沉，似乎是做了什么决定。


    下一瞬，山中雪花忽然止住，就这么停在空中。


    许忠良察觉到什么，抬头看天，愕然发现这般异象让他瞪大了眼睛。


    “这是...”


    许忠良根本不理解发生了什么，就在他惊愕时，天上的雪花竟然向上而去。


    与此同时，整座栖霞山的雪都在逆行而上。


    起初速度还很慢，不过一个恍惚间，眼前场景竟飞速后退。


    由冬季转为深秋，落叶重新长回枝头。


    “这...怎么可能。”


    许忠良呆住，这一幕完全超出他的认知，这是神迹。


    栖霞山上的变化外人并没察觉到，偶尔有路过的人所见，还是一切如常。


    此时李宣站在原地，面色逐渐变作惨白。


    他双腿有些发颤，整个人看着像是站不稳随时要摔倒。


    当一滴殷虹鲜血从嘴角滴落在地上，两人所在的位置多出了两个人。


    许忠良看着多出来的一个李宣，脑子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他很想去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忽然心有所感，侧头看向一旁。


    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知州就在他身旁，依靠在那棵树下。


    “师...师父。”


    许忠良瞳孔骤缩，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他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到的都是幻象。


    “你所看到的就是当时的场景，这才是真相。”


    李宣淡淡开口，只是这话中气不足。


    许忠良察觉到异象，抬头看去，只见李宣嘴角带着血迹，眸光也黯淡了许多。


    他微微一愣，狐疑的看着李宣。


    “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刻意营造的手段。”


    李宣瞥了他一眼，话音带着淡然。


    “杀你，我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你的生死都不由自己掌控，何故骗你？”


    听到这话许忠良沉默了，他思绪在纷飞，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到身旁有声音响起。


    “风太大了，能否让这风停下。”


    “好，风会停下的。”


    听着两人的对话，许忠良坐起身子呆呆的看着行将就木的知州。


    二人说过话后，风真的停了。


    而那本恶人录也停留在了最后一页。


    许忠良看着自己的名字，那双帝王才有的无情虎目之中，泛起了水雾。


    没多时，知州没了声息。


    一团烈火无故升起，火光并未灼烧草木，只在知州身上燃起。


    连带着那本恶人录，一起化作灰烬。


    “老人家起始于成国之巅，落幕于栖霞山间。”


    一声叹息在回荡，止住的风再次动了起来。


    许忠良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场景他在镜中看过无数遍。


    还是头一次听到当时的声音，原来，原来这才是真相。


    他不知道业火，可业火燃起时，知州已经死了。


    此时场中二人都没有说话，许忠良仿佛被一柄重锤敲击过，整个人看着没有丝毫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