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宣则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团飘散的灰烬上。


    先前他还没有注意到，或许是为知州的身死感伤。


    此时在经历一遍他才反应过来，那本恶人录也被业火烧了。


    业火并不会灼烧外物，可恶人录为何也会被烧为灰烬。


    李宣想到恶人录的种种神妙，当时他就察觉到这东西不简单。


    看着只是凡物，可却有某种契机牵引，似是天道又好像是天命。


    “噗嗤~”


    突然，李宣胸口一闷，一口鲜血喷涌出来。


    眼前场景瞬息间化作泡影，就好像被打碎的镜子，一切归于原状。


    寒风再吹，白雪在飞，地上的那抹殷虹将薄雪融化。


    李宣一手捂着胸口，整个人看着萎靡不振。


    这是他头一次带着人一同回溯时间，而且跨度几个月，对于神魂的损耗不是一般的大。


    此时他气血翻涌的厉害，根本压制不住。


    “所以我看到的都是假的，并不是你杀死的师父？”许忠良喃喃自语。


    李宣摇头，刚要说些什么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待平缓一些过后，才再次开口。


    “有时候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的。”


    听到这话许忠良突然笑出了声，“有时候听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李宣默然，知道他说的是关于许忠良的江湖传闻。


    “所以，知州的死，其实是你一手造成的。”李宣低语。


    许忠良苦笑一声，像是释然了，眸子中也没有光彩。


    “那日师父来了皇宫，与我交手后，我将他重创。”


    “本想着这次能让他修养个几年，谁知道他突然拼死与我同归于尽。”


    “那一剑险些让我丧命，而我没想到的是，师父竟然活了下来。”


    “后来我陷入昏死之中，皇宫内不明实情的人追了出去。”


    “等我醒来后发现师父那一剑留手了，他斩去的是一岁枯荣，而不是我的命。”


    “其实他从头至尾都知道，我没有死，或许与你说我死了，是他有意如此吧。”


    “而就在我醒来那天，残存的最后一缕关联也没了。我知道，师父故去了。”


    “便一路顺着感应来了此处，用溯源镜还原了当时的场景。”


    许忠良说完，整个人无力的靠在树干上，就如当时的知州一样，神色上带着释然。


    李宣默默摇头，原来知州最后骗了自己。


    他或许是怕自己找到许忠良给他杀了吧，生命的尽头，他释然了，想给许忠良一条活命的机会。


    如果他死后，许忠良死性不改，他的名字定然还会出现在世间。


    到时传出来，李宣同样会追杀过去，这应该就是知州所有的谋划了。


    “老人家，最后还要算计我一手。”


    李宣苦笑一声，随即看向许忠良。


    “知州保过你一命的，可你没有珍惜。”李宣淡淡开口。


    许忠良轻笑一声，他本就将生死看淡了，自然不会畏惧死亡。


    “我会死的，但不是现在。”


    许忠良说着，缓缓站起身来，他目光眺望远方一瞬间将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都抛开。


    这一刻，他是成国的皇，是成国那位至高无上的天子。


    “李道长，我所做过的事，会用命来偿还。”


    “关于这桩误会，我会去解释清楚。”


    李宣没有接话，看着许忠良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围困剑冢，斩杀墨凌，而后又覆灭情欲道，这些可是你做的？”


    许忠良点头，又摇了摇头。


    “是也不是，我的确在其中推波助澜了。不过是他们自己贪婪，想要找寻元天罡的下落，想要得到追影剑，想要去探寻崆峒观的秘密。”


    “即便没有我，他们也会这么做的。”


    听闻这话李宣面色上没有任何情绪，下一瞬带着许忠良又重新回了成都皇宫之内。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李宣回来后将许忠良随手丢入大雄宝殿之内。


    只留下一句轻飘飘飘的话。


    “三日后，你死，或者成国亡。”


    广场上，宁静见李宣回来赶忙起身相迎。


    不过当看到面色憔悴的李宣，她顿时警惕起来。


    跟随李宣这么久，她几乎没有看到李宣受过伤，想必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李宣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紧张。


    随即李宣坐了下来，将还有些许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


    两位老者也是好奇的看着李宣，不知道他们刚才去了哪里，又因何受了伤。


    不过就算李宣重伤在身，他们也没有趁病要命的打算，依旧是那般淡然。


    “我有一事很好奇，你们作为皇宫守护者，若我要灭了成都，你们又该如何？”


    “当然是为成都立墓了。”二人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直接说出答案。


    李宣哑然，他们还真是淡然无为啊。


    “茶也喝过了，李道长的事情应该处理完了。可否要我二人相送？”老者缓声开口。


    李宣摇头，独自站起身来，目光随意扫了眼大雄宝殿。


    三日后，许忠良会自我了断的，李宣知道对方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不过有此之前，有些人一刻都不能多活。


    李宣看着眼前二人，忽然话音一转。


    “二位，可还记得徐周民。”


    这话一出两人都是一愣，紧接着就意识到什么，脸上的淡然瞬息间就敛去了。


    “看来，你们也不是什么事都如此淡然吗。”


    “既是无为，当初为何要协助蛮人攻入晋国。又为何对徐周民下此杀手？”


    李宣淡淡开口，声音带着戏谑。


    他很早就想将这两人的虚伪面容撕开了，什么无为，什么淡然，什么看破虚妄，都是假的。


    “李道长，我二人听命行事，自是无欲无求。你若想为徐周民讨个说法，动手便是。”


    令李宣意外的是，二人不过转瞬又恢复如常，似乎真的不在乎生死。


    “是吗？”


    李宣轻笑一声，话音落下忽然抬手朝着其中一人脑门盖去。


    只是落下的瞬间，那人坐着的身子忽然后撤，连带着身下椅子也在薄雪之下拉出两条线来。


    掌风席卷而过，将那人原先所在的石板崩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