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这是沈旭寻找苏玥的第六个月，他去了很多国家，但都一无所获。


    他只能把希望放在沈母身上，放下所有身段求她。


    沈母不为所动，一把挥开沈旭递过来的勺子，“想找到苏玥？做梦。”


    烫水溅到了沈旭昂贵的西装上，侧颈，脸上，镜片上也有，他没恼，弯腰捡起空碗和勺子，一同交给身后的佣人，“再盛一碗来。”


    佣人接过，“先生，您……”


    沈旭摆了下手，“没关系。”


    他站起，柔声说：“妈，我先去换下衣服，稍后再喂你。”


    “谁要你喂。”沈母厌恶道，“沈旭，我看到你就恶心，你给我滚。”


    “妈，你又说气话了。”沈旭半分恼怒也没有，“我是你儿子，怎么可能不管你。”


    “听话，我去去就来。”


    “滚，滚，我不要看到你。”沈母挥舞着手不许他碰触。


    沈旭收回的慢了些，手背挨了一巴掌，冷白肌肤上顷刻间映出红色血痕。


    不用看都知道有多疼。


    但沈旭眉梢都没动一下，还是那副温和的样子，“妈，乱发脾气不好。医生说了，你要静养。”


    “我看到你就不可能静养。”沈母顺手拿起茶杯朝沈旭扔去，“不要让我再看到你，滚，滚。”


    她一直重复着这句话，眼神狠戾吓人，若是可以，她真想撕碎了沈旭。


    沈旭没动，任茶杯砸上，茶水洒了一身，他轻轻弹了弹水珠，“是不是没吃药？嗯？”


    沈母脖颈青筋蠕动，“我让你走，你听不懂吗？”


    “我说过的，你一天不告诉我苏玥的下落，我便不会离开。”沈旭轻笑道，“我不急，可以跟你慢慢耗。”


    “你这个疯子。”若是眼神可以杀人，沈旭已经死了。


    他笑笑，“那还要感谢你，把我养成这样。”


    沈旭去了楼上，独留沈母在客厅里嘶吼，“沈旭你死心吧，我不会告诉你苏玥在哪，我要让你一辈子都找不到她。”


    “你们沈家的男人活该孤独终老。”


    沈旭站在镜子前，慢条斯理脱下西装，然后是衬衣，右侧腰腹处映出一到冗长的疤痕，蔓延到了腰身后。


    左臂内侧也有一道。


    胸口那里有烫伤的痕迹。


    从眼色看，应该很长时间。


    沈旭没急着穿衣服，静静看着，脑海中浮现的是昔日的一幕幕。


    他考了年级第一，本应该是受到表扬却被关进了地下室，沈母拿着鞭子抽打他，说为什么他考了第一，他弟弟却没有。


    他没哭。


    因为他知道，哭只会换来更重的责打。


    不过鞭子打在身上真的好疼好疼……


    最后忍不住他求饶，“妈，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求您别生气。”


    他的求饶没换来身为母亲的半分怜惜，相反，是更重的责打。


    燃着的烟烫焦了他身上的嫩白肌肤。


    比鞭打更让人难捱。


    这次他真哭了。


    “妈，我不敢，以后再也不敢了。”


    他不知道说什么能让女人消气，只能把所有的错都揽到身上，哪怕不是自己的错。


    他期翼着，她能饶过他。


    后来，她是放了他。


    可后面还有无数次同样的“责打”，他真是怕极了。


    沈旭从衣柜里拿出干净的衬衣穿上，掩去了丑陋的疤痕，其实他丑陋的何止那些疤，他整个人都是丑陋的。


    尤其是内心。


    扭曲到了极致。


    他也想像个正常人一样，但真的很难。


    以前有苏玥陪着，还好，现在她也没了，他的世界唯剩黑暗。


    玥玥，玥玥，你到底在哪？


    沈旭换好衣服下了楼，沈母刚吃了药，情绪也稳定了很多，两人又是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


    沈旭端着汤，说：“妈，我喂你。”


    沈母：“好。”


    “别急，慢点喝。”


    “嗯。”


    沈旭慢慢喂着，沈母慢慢喝着。


    若不是地上还残留着玻璃碎片，所有人都会以为他们是真的这般和谐。


    沈母偶尔也会产生某种错觉，她的小儿子回来了，她的小儿子在喂她喝汤。


    小儿子还说：“妈，别总闷着自己，要多出去晒晒太阳。”


    他还说：“这个世界上，我最在乎的就是你，你千万要好好的。”


    他还说：“妈，你幸福我才能走的安心。”


    她的小儿子真的真的很好。


    “阿澈，是你吗？”沈母眼神都变了，声音发颤，“是你来看妈妈了吗？”


    既然都是装，那不妨继续装下去，沈旭说：“是我。”


    沈母：“你真回来了？”


    沈旭：“是，我回来了。”


    沈母喜极而泣，“我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离开妈妈，阿澈，妈妈的好儿子，妈妈想死你了。”


    沈旭以为心不会再痛，可依然很痛，痛到痉挛，同样都是儿子，他入的是地狱，沈澈却是天堂。


    要是可以，他情愿跟沈澈换。


    “你别再离开妈妈了。”沈母抓住沈旭的手，“行不行？”


    沈旭：“好，我不离开。”


    他轻哄：“把汤喝了。”


    沈母张开嘴，乖乖喝下汤。


    “再来。”


    沈母又乖乖喝下。


    沈旭：“苏玥在哪？”


    这个名字似乎是某种禁忌，能让人一下子清醒，沈母倏地松开手，“你不是阿澈，你不是阿澈，我的阿澈在哪，他在哪？”


    沈旭：“他死了。沈澈死了。”


    “不，阿澈不会死，他不会。”沈母又开始折腾起来。


    沈旭起身退开，居高临下道：“他死了，死在了十年前，你该清醒清醒了。”


    沈母仰视他，“阿澈是因为你才死的。”


    “所以呢？要我偿命吗？”


    “对，我要你偿命，你去死。”


    沈旭轻笑，“让我死？哼，做梦。”


    装够了，游戏可以结束了，他扣住沈母的手，逼问：“苏玥在哪？”


    沈母：“我不会告诉你。”


    “我再问你一次，苏玥在哪？”


    “我死都不会讲。”


    “不讲是吗？”沈旭说，“那我就把沈澈的坟迁出来。”


    “你敢！”沈母瞪眼，“你敢动我的阿澈试试？”


    “我动了，你又能怎么样？”沈旭一把甩开她，“我只给你一天时间，明天这个时候再不说苏玥的下落，就等着你心爱的儿子成孤魂野鬼吧。”


    “他是你弟弟！”沈母抓住沈旭的手，“你不能。”


    “你不是说了吗，我是魔鬼。”沈旭掰开她的手，“魔鬼哪有亲情。”


    “记住，只有一天。”


    “沈旭，我杀了你。”


    沈母红着眼眶嘶吼。


    沈旭转身离开，走前交代佣人，“照顾好夫人。”


    -


    周骋等了一周才等到沈旭的电话，接听后，调侃道：“终于想起我这个兄弟了？”


    “别废话，在哪？”沈旭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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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泡妞。”周骋问，“你来不来？”


    沈旭解开衬衣最上端的扣子，“你微信上说的什么意思？”


    “那个呀。”周骋说，“见面谈，见面告诉你。”


    “把位置发我，我去找你。”沈旭说。


    周骋没想到沈旭会这么快，“你飞着来的？”


    沈旭没心情跟他谈别的，“你微信里讲的到底什么意思？”


    “就是说的那样呀。”周骋轻抿一口酒，“我有个朋友去新加坡，看到有个女人跟苏玥长得很像，不过他不确定是不是。”


    “你要去找吗？”


    沈旭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去。”


    “你还不打算放弃吗？”周骋问。


    “我这辈子都不会放弃。”沈旭说。


    “啧啧，还挺深情。”周骋给他发去几张照片，“就是在这条街，你去了后着重找一下。”


    沈旭说了声“谢谢”起身离开。


    ……


    沈旭去了三天，结果和之前一样，没有。


    助理见他脸色很不好，问：“沈总，是不是胃又疼了？要不要去医院？”


    沈旭闭眼，“不去医院，回公司。”


    “可您的身体……”


    “没关系，去公司。”


    傍晚去的公司，凌晨才从公司出来。


    还是救护车拉走的。


    沈旭胃出血，几近昏厥，即便是这样，嘴里念叨的还是苏玥的名字。


    可惜，没人回应他。


    第二天，沈旭醒来，似乎忘了昨晚差点死掉的事，问：“我这是在哪？”


    助理：“您在医院。”


    “医院？”沈旭后知后觉想起来，他工作到一半胃疼晕了过去，眉梢蹙着一把拔掉输液器，“备车。”


    “沈总您还病着，不能走。”


    “放手，去备车。”


    沈旭要回老宅，那天说了，只给她一天时间，去新加坡耽搁了两天，他急需知道苏玥的真正落脚处。


    助理没办法，只能去备车。


    路上看着沈旭好几次痛晕过去，心也跟着提起，“沈总，要不还是回医院吧。苏小姐那，我们在去想其他的办法。”


    沈旭：“闭嘴。”


    现下除了苏玥，其他任何事他都不在意，包括他自己的生死。


    他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找到苏玥，向她忏悔，求她回来。


    ……


    他们晚了一步，到老宅时，佣人匆匆跑了出来，“先生，夫人发病昏了过去。”


    沈旭拧眉冲进去，看到沈母直挺挺躺在床上，他一把抱起，“去医院。”


    沈母是在第二天醒来的，沈旭一直守在病床旁。


    睁开眼后，沈旭说的第一句，“你以为死了就可以，你别做梦了。”


    沈母之所以昏厥是因为服食了大量的安眠药，至于药如何而来，没人知道。


    “我就是要死。”沈母嗤笑，“我死了，看你还怎么如愿。”


    “我看你是真不管沈澈了，”说坏，沈旭更坏，“好，我让你如愿。”


    “不要——”沈母拦住，“沈旭，你不能。”


    “你知道的，我能。”沈旭冷声道，“我什么都能！”


    沈母妥协，颤着声音说出了苏玥的地址。


    沈旭得知后，片刻都没留，坐直升飞机离开了。


    -


    美国旧金山。


    苏玥一大早起来眼皮便一直跳，中国室友笑她，可能要有好运，她轻笑，“借你吉言。”


    两人一起走出公寓，远远的，她听到有人叫她。


    “玥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