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她死在1943年的清明

作品:《四时秦味录[美食]

    秦时雨看着秦佩春一行人开始分散行动,每一个人都沿着不同的路线,不同的方向,向着最终目地的城西码头进发,秦时雨远远缀在几人的身后。


    秦时雨借着今晚姑苏城浓重夜色掩护自己,跟前面暗中潜行的秦佩春,始终保持着一个恰恰到好处的安全距离。


    一路上秦佩春都是走走停停,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巡逻队伍可能出现的行进路线,她始终在暗中观察着自己身边的情况。


    身后的秦时雨也十分注意身边的情况,既要担心自己会一不小心就暴露于巡逻队伍前面,又要担忧前边一人独行的秦佩春,保障她的人身安全。


    “站住,前边儿的,你是什么人!”


    一道手电筒的强光照亮整个黑夜的暗巷,秦时雨被这道突然的强光闪到,不自觉地眯了一下眼睛。


    等她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强光,秦时雨擦了擦刚才被强光照射,流出了几滴生理性眼泪的眼睛,定睛一看,心头狂跳。


    走在她前面的秦佩春被一队正在巡逻的日本兵拦下了。


    “现在已经这么晚,你一个人怎么还在街上逗留?”一个日本兵走上前,一脸审视地靠近秦佩春,手上的动作不慢,手里的枪已经上膛,直指秦佩春,“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秦佩春听到对面巡逻队员的呵斥,背后惊出一身冷汗,十分焦急的她,右手不自觉地握紧抓在手里的油纸包。


    “我家里有长辈就在刚才突发烈性传染疾病,我才不得已违反了皇军们的禁令,跑去药铺抓药”,秦佩春面带棉布口罩,她低沉着嗓子,说话声音瓮声瓮气,“顺路叫我们家的帮工回家里搭把手,手里的油纸包,是顺带要给帮工的几枚青团。”


    日本兵没有只听秦佩春的一面之词,在这个夜黑风高的夜晚,一切不确定元素都很可疑,他缓缓靠近秦佩春,想要检查她手里的油纸包,也想要凑近看清楚她的脸。


    秦佩春眼里全是急切,自己手里拿着的油纸包,里面的青团是“带馅的”,根本没法通过巡逻队伍的检查。


    秦时雨躲在巷子的黑暗中,眼看着这个日本兵怀疑地从秦佩春手里夺过油纸包,解开油纸包系着的草绳后,拿起一个青团掰开检查。


    秦时雨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日本兵手里拿着的那个青团,写着关于情报油纸的一角,已经快要漏出来了。


    秦时雨死死盯着日本兵手里的青团,眼睛合上一瞬,再次睁开眼时,不顾一切的秦时雨,猛地从日本兵身后突然冲出来,直奔手里拿着青团的日本兵而来。


    “什么人!”后面队伍的日本兵警觉地发现了秦时雨突袭他们队伍。


    秦时雨提着从秦家厨房顺来的普通菜刀,转眼间冲散了巡逻队伍,左肩狠狠地撞向最前头那个拿着青团的日本兵,她疯狂挥舞着右臂,手里的菜刀骤然向最近的日本兵砍去,出手快准狠,刀法凌厉,菜刀破风的声音呼呼作响。


    秦时雨胡乱左砍右劈的刀法,让一众巡逻队伍都被这一混乱打了个措手不及,纷纷端起枪,举枪瞄准突然袭击他们的秦时雨。


    “快走!”秦时雨声嘶力竭地对自己身后的秦佩春大喊,再次挥刀砍向前面的日本兵,日本兵立马向后退了几步,丢掉手里的青团,端起枪,想要先解决掉突然出现的秦时雨。


    秦佩春被秦时雨拼命护在身后,机灵的她蹲下身,捡起刚刚被日本兵丢掉滚落到自己脚边的“带馅”青团,看着秦时雨张牙舞爪的身影,这个已经几次保护过自己的小姑娘,手里的青团因为太过用力,被她捏得变形。


    秦佩春不敢问她,为什么要来救自己,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情报要传递出去,手中的情报,关乎着太多太多人的身家性命,绝对不能暴露。


    秦佩春深深地看了一眼秦时雨决绝的背影,眼含热泪地扭头就跑,只要自己跑得够快,不给小姑娘拖后腿,她也能没事的吧。


    “砰!”第一声枪响在耳边轰然炸开。


    打碎秦佩春天真的幻想。


    第一颗子弹险之又险地擦过秦时雨肩膀,右边肩膀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让从没有受到过这样严重伤害的秦时雨,在受到子弹的后挫力,忍不住向后踉跄了一步。


    但秦时雨依旧死死站在巷子口的最前方,像一颗坚韧不拔的小白杨,奋力张开双臂,尽力扩大自己身体的面积,用她还只是十二三岁的年纪,还是十分干瘦贫弱的身体,妄图以一个人的性命,也要死命护住秦佩春的逃生通道。


    下一颗子弹来得飞快,这颗子弹一刹那间直接贯穿秦时雨的小腹,腹部还带着温热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跑……”再也受不了这样疼痛的秦时雨被迫单膝跪地,也要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企图用身体挡在巷口,死死拦住日本兵的视野,为对方挡下所有的子弹,“快跑啊!”


    秦佩春不敢停歇,一刻不停地向前奔跑,喉咙早已经因为剧烈奔跑,尝到了血腥味,而她脸上的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


    秦佩春就要转弯离开巷子,还是没忍住,她回头再看了秦时雨一眼,这个只认识不到一天,正在用自己的性命,为她争取逃生时间的小姑娘。


    只一眼,秦佩春心都要碎了,别过头,不敢回看地跑出漆黑一片的暗巷。


    天空突然电闪雷鸣,乌云以不同寻常的速度,极快地聚集起来,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豆大的雨点从天上倾盆而下,掩盖住姑苏城今夜发生的一切。


    “八嘎牙路,死拉死拉滴!”为首的那个日本兵怒吼着叫骂,看着眼前的秦时雨就来气,一脚踹飞她瘦小又破碎的身躯,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模糊住所有人的视线,巷子里,秦佩春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雨幕之中。


    秦时雨被摔到巷子的墙壁上滑下,又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仰面躺在血泊之中,只剩下她的胸膛还在轻微地起伏,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她身上的血迹,要她干干净净地来,清清白白地走。


    日本兵发现地上的秦时雨还剩下一口气,一把揪起她野草般枯黄的头发,尖锐的刺刀抵着她的脖颈,凶神恶煞地逼问她,“说,到底谁是你的同伙?你们又在这干什么?”


    秦时雨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听到日本兵的询问,咧开嘴笑了,满口的鲜血流出,用尽全身力气啐了日本兵一脸,“混蛋玩意儿,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在地狱等着你们来给我殉葬……”


    最后一声枪响传来。


    剧烈的痛苦从胸口处传遍全身,秦时雨用尽最后的一点点力气,转头看向在雨幕和夜色的遮掩下,已经空无一人的巷子,放心地笑着合上了双眼。


    姑苏城的雨越下越大,仿佛老天也在为这个无名的牺牲者哭泣悲鸣。


    黑暗吞噬秦时雨所有的感官,恍惚间,她听到系统遥远的声音传来:


    “宿主此次任务已完成。


    历史修正开始:1943年4月5日清明时节,一个没有留下姓名,卖艾草的小姑娘,为掩护秦佩春几人传递情报牺牲,宿主存在记录已抹除。


    任务奖励:无。


    但秦家记得,她存在过。”


    “时雨!时雨!”


    耳边传来秦佩春急切的呼唤声,秦时雨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跪在春晖疗养院的厨房地板上,双手死死攥着曾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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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衣角,满脸泪水。


    秦佩春有些不知所措,看着这个刚刚和自己认亲的孩子。


    为什么在秦时雨说话后停顿了一下,她就重心不稳地跪倒在地板上,自己想要扶她起来时,一眨眼间,秦时雨又变得泪流满面。


    “时雨你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秦佩春看秦时雨总算醒神后,关切问她。


    秦时雨张张嘴想要说话,却一个音调也发不出来,喉咙里像是还堵着那一夜的血和雨。


    秦佩春有些着急地看着秦时雨,她现在这样子可不是什么好事情,秦佩春连忙走出去叫人进来,看看秦时雨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别不是突然生病了吧。


    马护工听到秦佩春的声音,以为厨房里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急急忙忙地往这边赶来,进门后,就看见秦时雨呆呆地跪坐在地上,慌了神,也赶紧打电话叫疗养院的医生过来看看。


    又是一阵慌慌忙忙,秦时雨也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坐在疗养院的医务室里,有些歉意的对秦佩春说道,“对不起曾姑奶奶,我只是一时间有些情绪失控,认亲太过高兴,没想到大家都被我吓坏,给你们添麻烦了。”


    “说的哪的话,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人没事就好,我知道的,你们年轻人呀,现在工作压力太大,一时半会的情绪失控也是可以理解的,”秦佩春安慰着秦时雨,抚摸着她的发顶,温柔又慈和,“不过你可千万不要讳疾忌医,疗养院配备有很专业的心理医生,要不要找她开导开导你?”


    “不用了,不用了,我现在已经没事啦!”秦时雨连连摇头,拒绝了秦佩春的好意。


    “现在你的心里可能是已经没事,但你膝盖上蹭破的伤口可要记得涂药。”医务室的李医生给秦时雨开了一瓶药水涂抹伤口。


    “现在就涂可以吗?李医生。”秦佩春帮秦时雨道谢后接过药水,问道。


    “当然可以,就是一个小擦伤,涂药后贴一个创可贴,也好得快些。”李医生对秦佩春解释道。


    “真是麻烦你了,李医生,这次我家这孩子的医药费记我账上就行。”秦佩春接过药水,撩起秦时雨的裤腿,想帮她涂上。


    “不用的,曾姑奶奶,医药费我自己来就好。”秦时雨想要接过药水,被秦佩春轻轻拍了拍手。


    “好啦,坐好。”秦佩春打开药瓶,蘸湿棉签帮秦时雨处理膝盖上的伤口。


    秦时雨不敢再和自己的曾姑奶奶争辩,乖乖的在椅子上坐好。


    “处理膝盖上的伤口,我最在行了,想当年啊……”秦佩春说话一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您经常为其他人处理膝盖上的伤口?”秦时雨接过话头。


    “也不算是,我们那个年代乱啊,”秦佩春眼睛又有些湿润,泪光闪闪,“受伤是常态,在1943年的那一年清明,一个卖艾草的小姑娘,不过是因为我帮她处理过膝盖上的伤口,她就为我挡了枪。”


    “那天晚上暴雨来得急,冲刷干净我们逃跑的痕迹,是她,救了我一命。”


    “所以,我每年清明,”秦佩春低着头,不想秦时雨看到自己眼底的情绪,絮絮叨叨地说道,“我都会给她供上一笼秦家青团,她最爱吃这个,还说秦家青团包裹着整个春天呢,嘴甜心也好,也不知道一个不认识字的小姑娘怎么这么会说话……”


    秦佩春说话声一直围绕在耳边,秦时雨想起系统在自己意识模糊前的那句话。


    自己的牺牲也许无人知晓,但秦家有人记得,那这就够了。


    窗外,不知怎么又下起了一场清明前的细雨,温柔唤醒了八十多年前记忆,和今日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