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辑发布初战告捷的兴奋劲儿，像被戳破的气球，在几天后繁重到令人窒息的打歌行程和媒体曝光中，迅速瘪了下去。


    当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回到那个小小的宿舍时，所谓的庆祝早已被活着回来就好的念头取代。


    防弹少年团的宿舍，是两间不大的卧室，一间塞了四张上下铺（金硕珍、闵玧其、金南俊、郑号锡），另一间则是两张上下铺（田柾国、田宇澈，朴智旻、金泰亨）


    客厅兼餐厅兼临时练习区，小得转个身都可能撞到人。


    “我——回——来——了——” 郑号锡几乎是摔进玄关的，声音拖着长长的、有气无力的尾音，像一条脱水的鱼。他连鞋都懒得好好脱，甩掉一只，另一只脚挂着鞋子就往里蹦跶。


    “号锡啊！鞋子！” 金硕珍紧随其后，完美主义的灵魂在尖叫，一边弯腰去捡那只被甩飞的鞋，一边不忘维持自己最后的体面，只是动作明显僵硬。


    朴智旻和金泰亨互相搀扶着，像两个喝醉的小老头，嘴里哼哼唧唧不知名的调子，目标明确地扑向客厅唯一的长沙发，瞬间将其占领，瘫成两团柔软的史莱姆。


    “呀！给我留点位置！” 金南俊推了推眼镜，试图在“史莱姆”中间挤进去，结果被朴智旻无意识地一脚蹬开，差点坐地上。


    闵玧其则像个幽灵，悄无声息地飘进来，目标明确地走向他和金硕珍共用的下铺，一头栽倒，脸埋进枕头，发出一声闷闷的、解脱般的叹息。他需要立刻、马上、原地充电。


    而宇澈，习惯性地走在最后。他动作利落地换好拖鞋，将郑号锡甩飞的另一只鞋也捡起，整齐地放在玄关鞋架上。


    然后，他像一道精准的影子，穿过客厅里横七竖八的“障碍物”，走向他和田柾国、朴智旻、金泰亨共享的房间。


    房间里，田柾国已经先一步回来了。他像一颗被发射出去的炮弹，把自己精准地投掷到了下铺——属于他的那张床上。


    校服外套胡乱地甩在地上，袜子一只在床沿，一只不知所踪。他呈大字型瘫着，闭着眼，胸膛剧烈起伏，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嗷呜”声，像只累瘫的小狼崽。


    宇澈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外套和袜子，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走到自己靠墙的床边，先是将背包小心地放在床头，然后开始一丝不苟地脱外套、叠好，放在枕边。


    “澈儿啊……” 瘫着的田柾国忽然发出黏糊糊的、带着撒娇意味的呼唤，眼睛都没睁。


    “嗯？” 宇澈应了一声，动作没停，开始解衬衫扣子。


    “饿……” 田柾国的声音带着委屈的拖腔，“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他艰难地翻了个身，侧躺着，眼巴巴地看着宇澈挺拔的背影，“冰箱……还有泡面吗？”


    宇澈解开最后一颗扣子，脱下衬衫，露出线条流畅、覆着一层薄汗的上身。他同样将衬衫仔细叠好，放在外套上。又穿上舒适的便衣，这才转过身，看向田柾国：“最后两包，昨天被智旻哥和泰亨哥吃了。”


    “啊——！！” 田柾国发出一声哀嚎，绝望地把脸埋进枕头里，“天要亡我！南俊哥！硕珍哥！我们点外卖吧！！！” 他的哀嚎穿透薄薄的门板，直抵客厅。


    客厅里立刻传来金硕珍温柔的回应：“柾国啊，这个月预算超了！忍忍！明天早上有牛奶！”


    金南俊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无奈：“厨房……好像还有点剩饭？谁去热一下？”


    郑号锡瘫在沙发一角，有气无力地举手：“我……动不了了……感觉灵魂出窍了……”


    宇澈没理会外面的哀鸿遍野。他走到角落那个小小的、塞得满满当当的冰箱前，里面通常是饮料、蔫掉的蔬菜和珍贵的泡面存货，打开冷冻层。


    在一堆冻得硬邦邦的速食饺子下面，他精准地摸出了两个独立包装的——速食参鸡汤。是他之前去超市时，看到打折顺手买的，一直塞在最里面，连金硕珍都没发现。


    他拿着两包冻得硬邦邦的参鸡汤走出来，在田柾国瞬间亮起来目光注视下，径直走向厨房。


    厨房更是重灾区。水槽里堆着不知道谁用过的碗碟，台面上散落着咖啡粉和面包屑。


    宇澈面不改色，像清理战场一样，迅速将水槽里的碗碟转移到洗碗池，清出一小块干净的台面。他拿出唯一还算干净的小锅，接了水，点火。动作麻利。


    “澈儿！你是我亲哥！！” 田柾国不知何时已经从床上弹了起来，扒在门框上，眼睛死死盯着锅里开始冒热气的水，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参鸡汤！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宇澈没回头，专注地看着锅里的水：“猜的。” 语气平淡。他才不会说是因为上次签名会回来路上，田柾国对着参鸡汤店的招牌咽了三次口水。


    浓郁的参鸡汤香味很快霸道地弥漫开来，像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揪住了客厅里所有人的鼻子。


    “什么味道？！” 郑号锡的灵魂瞬间归位，猛地从沙发上弹起。


    “好香！” 朴智旻和金泰亨像闻到肉味的小狗，瞬间从沙发上支棱起来。


    “宇澈啊！你在煮什么？” 金硕珍也忍不住走了过来，完美表情出现一丝裂缝。


    连埋首枕头的闵玧其都微微动了动，鼻翼翕动了一下。


    宇澈将煮好的参鸡汤倒进两个大碗里。金黄色的汤，软烂的鸡肉，还有糯米和红枣。热气腾腾，香气四溢。他把其中一碗放到眼巴巴的田柾国面前，言简意赅：“烫，慢点。”


    田柾国哪里还听得进“慢点”，拿起勺子就舀了一大口，烫得直哈气也舍不得吐出来，含混不清地嚷嚷：“唔！好次！澈儿最好了！”


    宇澈把另一碗端到客厅的小茶几上，没说话，只是把碗往前推了推。意思很明显：谁抢到算谁的。


    瞬间，客厅里上演了一场小型“饿狼传说”。郑号锡凭借速度优势第一个抢到勺子，金硕珍凭借大哥的威严试图维持秩序但失败，朴智旻和金泰亨哀嚎着“给我们留一口！”。


    金南俊推了推眼镜，试图讲道理但被无视，闵玧其不知何时也坐了起来，慢悠悠但目标明确地凑了过来，直接用行动加入了争夺。


    宇澈没参与这场混战。他拿着自己那一小份，走回房间，坐在床边的小板凳上，安静地吃着。


    田柾国已经干掉半碗，烫得眼泪汪汪也停不下来，一边吃一边含糊地跟宇澈分享今天打歌后台的趣事，哪个前辈多看了他一眼，哪个工作人员夸他动作有力。


    “澈儿，你知道吗？今天结束以后有个伴舞说，你舞台上的眼神，就像雪豹！又冷又帅！” 田柾国咽下一口鸡肉，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宇澈，“不过我觉得，澈儿你私下里……嗯，像雪豹晒太阳！看着懒洋洋的，其实爪子还是利的！” 他做了个张牙舞爪的动作，自己先笑了起来。


    宇澈舀汤的手顿了一下。雪豹晒太阳？这个比喻……有点怪，但似乎……也不算太坏？


    他看着田柾国毫无阴霾的笑脸，因为美食而满足得眯起的眼睛，心里那点因为拥挤和杂乱带来的烦躁，不知不觉就被这碗热汤和竹马的笑语驱散了。


    窗外夜色渐深。客厅里争夺参鸡汤的喧嚣渐渐平息，只剩下满足的叹息和洗碗（由猜拳输了的金南俊负责）的水声。


    房间里，田柾国吃饱喝足，像只餍足的小兽，在洗漱完以后，重新瘫回床上，很快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宇澈收拾好自己的碗筷，走到厨房洗干净放好。回到房间，他站在窗边，看着外面首尔璀璨的万家灯火。


    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各种声音：田柾国的鼾声，客厅里郑号锡和金泰亨，朴智旻压低声音的嬉笑，厨房金南俊洗碗的哗啦声，隔壁房间金硕珍提醒闵玧其“别又熬夜”的唠叨……


    宇澈轻轻拉上窗帘，隔绝了外界的繁华。他走到床边，动作轻巧地躺下。黑暗中，听着身旁田柾国均匀的呼吸声，感受着这个小小空间里流淌的、真实而温暖的烟火气。


    “雪豹晒太阳？” 他无声地咀嚼了一下这个奇怪的比喻，嘴角在黑暗中，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好像……也还行。


    宿舍的清晨，是被人形闹钟郑号锡元气满满的歌声唤醒的。


    “Yo! Wake up! Everybody! 新的一天！Fighting！” 郑号锡活力四射的声音穿透薄薄的房门，伴随着他拍打朴智旻和金泰亨被窝的啪啪声。


    宇澈几乎是和郑号锡的声音同步睁眼的。他悄无声息地起身，没有惊动旁边还睡得四仰八叉、被子踢掉一半的田柾国。


    他利落地叠好床上的薄被，换上运动服，准备进行晨练，通常是在宿舍楼下的小公园跑几圈，再打一套拳。


    “唔…澈儿…几点了……” 田柾国被外面的动静吵得迷迷糊糊，眼睛都没睁开，像只蠕动的蚕蛹，裹着被子含糊地问。


    “六点半。” 宇澈一边系鞋带，一边回答，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清冷。


    “啊…才六点半…号锡哥好吵……” 田柾国抱怨着，把脑袋更深地埋进枕头里，“澈儿…帮我…把窗帘拉严实点……”


    宇澈抬眼看了看窗户，窗帘缝隙确实透进了一丝晨光。他没说话，走到窗边，动作干脆利落地将厚重的遮光窗帘“唰”地一声拉得严丝合缝。房间瞬间陷入一片适合睡回笼觉的昏暗。


    “谢了…澈儿……” 田柾国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几乎下一秒就要重回梦乡。


    宇澈拉开门，客厅里已经是一片活力满满的景象。郑号锡正在狭小的空间里对着镜子做拉伸，嘴里哼着不成调的Rap。


    金硕珍占据了唯一的小卫生间，里面传来水流声和他哼唱练声曲的声音。金南俊顶着一头乱发，睡眼惺忪地在厨房摸索咖啡豆。


    闵玧其……嗯，他的床铺已经空了，大概又在工作室熬了个通宵，此刻不知在哪个角落补觉。朴智旻和金泰亨还顽强地赖在沙发上，像两团不愿分离的软泥。


    宇澈像一道无声的风，穿过这片清晨的喧嚣，推门下楼。


    等他带着一身薄汗和清晨的凉意回来时，宿舍已经彻底醒了，也彻底……炸锅了。


    “谁！谁动了我的草莓牛奶！” 金泰亨站在打开的冰箱门前，手里举着一个空盒子，一脸悲愤，头发都炸了起来，“我就剩这一盒了！昨天明明放在最里面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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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我！” 朴智旻立刻举手撇清，他正对着小镜子努力压下一撮倔强的呆毛。


    “呀！金泰亨！你昨天是不是偷吃了布丁！” 郑号锡从洗手间探出头，脸上还挂着水珠，指控道，“我说怎么少了一个！”


    “我没有！号锡哥你别冤枉人！” 金泰亨立刻反击。


    “我的芝士片呢？” 金硕珍擦着头发从淋浴间出来，皱着眉检查冰箱，“我特意留了半包做三明治的！”


    “是不是柾国？” 金南俊一边冲咖啡，一边合理推测。田柾国是出了名的“冰箱杀手”，尤其对甜食毫无抵抗力。


    被点名的田柾国终于揉着眼睛，顶着一头睡得乱糟糟的头发从房间晃悠出来，一脸茫然：“啊？什么牛奶？布丁？我没拿啊……澈儿可以作证！我起来就看见澈儿出门了！” 他立刻寻求场外援助，往刚进门的宇澈身边凑。


    宇澈刚换好拖鞋，就被田柾国抓住了胳膊。他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混乱的冰箱门口和互相指控的成员们，又看了看一脸无辜的田柾国。他没说话，走到冰箱前，目光扫过内部。


    冰箱里确实一片狼藉。各种开封的酱料、蔫掉的蔬菜、可疑的保鲜盒挤在一起。宇澈的目光精准地落在冷藏室最下层的一个角落——


    那里有一个被挤扁的、印着可爱草莓图案的牛奶盒，旁边还有一个空了的、印着布丁logo的小塑料盒。而在它们旁边，静静躺着一片孤零零的、被遗忘的芝士片，包装袋被撕开了一角。


    宇澈弯腰，先把那可怜的、被挤扁的草莓牛奶盒拿出来，递给还在悲愤的金泰亨：“这里。”


    金泰亨：“……”


    然后，他捡起那个空布丁盒，在郑号锡眼前晃了晃：“凶手。”


    郑号锡：“……” 他昨天半夜饿得不行，确实偷吃了一个布丁，吃完随手把空盒塞到了最里面，忘了扔。


    最后，宇澈拿起那片孤零零的芝士片，递给金硕珍：“你的，幸存。”


    金硕珍松了口气，接过芝士片：“谢了宇澈。”


    “那我的牛奶怎么扁了？！” 金泰亨看着惨不忍睹的盒子，欲哭无泪。


    宇澈的目光平静地转向正试图把自己缩成一团、降低存在感的朴智旻：“智旻哥，应该是你早上拿鸡蛋，压到了。”


    朴智旻：“……” 他早上确实在冰箱里翻找鸡蛋做早餐（虽然最后没做成），好像……是不小心把什么盒子往里推了推？


    真相大白。


    “智旻啊！！！”


    “号锡哥你还说我偷吃布丁！”


    “泰亨啊，米亚内（对不起）嘛……”


    “我的牛奶……”


    新一轮的声讨与辩解在小小的客厅里爆发，比早晨的闹钟还热闹。


    宇澈绕过这片战场，径直走向厨房。他拿出自己的马克杯，倒了一杯温水，安静地喝着。田柾国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笑嘻嘻地邀功：“看吧澈儿！我就说不是我！我多乖！”


    宇澈瞥了他一眼，没拆穿他昨晚临睡前确实偷偷溜到客厅，企图翻找零食结果被金南俊抓个正着的事实。他只是把水杯递过去：“刷牙了？”


    田柾国立刻捂住嘴，含糊道：“……马上去！” 然后一溜烟跑向洗手间，正好和刚出来的金硕珍撞个满怀，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宇澈放下水杯，走到冰箱前。看着里面依旧混乱的景象，他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他挽起袖子，开始动手整理。过期的东西果断扔掉，开封的酱料按大小排列好，蔬菜重新归位，空出的位置看起来瞬间清爽了不少。


    混乱的“冰箱战争”最终在宇澈的整理和成员们互相扯皮又和好的喧闹中落下帷幕。


    当田柾国洗漱完毕，顶着一脸水珠跑出来时，宇澈已经整理完毕，正坐在床边，翻看着一本俄文诗集，仿佛刚才的混乱从未发生。


    “澈儿！” 田柾国凑过去，带着清新的牙膏味，“看什么呢？”


    “诗。” 宇澈头也没抬。


    “俄文的？哇，澈儿好厉害！” 田柾国由衷赞叹，一屁股坐在宇澈旁边，脑袋自然地靠在他肩膀上，“给我念一句呗？虽然听不懂，但感觉好酷！”


    宇澈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但最终没有推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他沉默了几秒，用低沉而清晰的俄语，缓缓念了一句：


    “Тишина –этотожеответ. (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声音不大，却奇异地把客厅里朴智旻和金泰亨关于“谁洗碗”的争论给盖了下去。


    田柾国听不懂，但他觉得宇澈念俄语的声音特别有味道。他满足地蹭了蹭宇澈的肩膀：“虽然不懂，但澈儿念的肯定很有道理！”


    宇澈合上书，侧头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肩上、一脸“我亲故最棒”的田柾国，又看了看客厅里还在为琐事笑闹的队友们。


    狭小，拥挤，吵闹，永远有解决不完的小麻烦。


    但这烟火气里，有一种名为“家”的、笨拙却坚实的温暖。


    他重新翻开诗集，指尖拂过书页，嘴角的弧度，柔和得如同窗外渐渐升高的、照进这间小小房间的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