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 决心 | 更新+26w+27w营养液加

作品:《殿下为何如此心虚

    第106章决心|更新+26w+27w营养液加更三合一


    “哪一种?”


    一派和气的东宫里。


    沈持意正举着两张不同的信笺问乌陵。


    太子殿下从文渊阁偷偷跑出来,回到东宫便开始筹备送往苍王府的中秋节礼。


    他被立为太子,只能尊帝后为父母,唯有这种时候才能名正言顺地以太子的名义,给他娘亲和苍王府送点东西。


    因此沈持意准备得格外认真,礼单上的每一件东西他都仔细把关,筹备得极为稳妥。


    眼下,他正打算亲笔写一封书信,再寻个信得过的自己人,把书信和节礼一道送往苍王府。


    他手中的两种信笺,是近几个月来骥都最为名贵雅致的两种,分不出优劣来。


    乌陵深知自家殿下的脾性,埋着头给沈持意最后核准礼单,头也没抬,直接说:“都写一份。”


    太子殿下觉得很有道理。


    而且这样,还能算上楼大人的一份。


    沈持意提笔蘸墨,尽可能端正地在纸上落笔。


    “殿下!”


    门窗开着,云三直接从窗户处落了进来。


    太子殿下走笔一歪:“哎呀!”


    “殿下恕罪。”云三要跪下。


    “无妨,本来我也写不好,等楼轻霜来再让他写吧,”沈持意拦住云三告罪的动作,笑道,“你直接闯进来,是有什么急事?”


    云三闻言,却更是垮了脸色,低着头道:“江统领托人传信,陛下刚才召见了楼大人。”


    此事沈持意早已知晓。


    但能让江元珩这么急着报信……


    他笑意一顿,皱眉:“召见时发生什么了?”


    “不知道,楼大人进去之后就没出来,门一直关着,只有高公公进去了一趟,很快就出来了,出来时面色不太好,却什么都没说。”


    “江统领传话是说,高公公进殿前,亲自去飞云卫许统领那取了一件东西来。门口离得近的禁军心腹偷偷看了一眼,送进去的似乎是青衣蛊。”


    沈持意指间力道一松,水墨未干的长笔“啪”的一声落下,直接在精挑细选的信笺上晕开一大片墨团。


    他猛然回神。


    ——青衣蛊。


    楼轻霜曾因枭王而身中青衣蛊,皇后与周溢年私底下苦解多年,再加上楼轻霜冒死一试,才偷偷把青衣蛊解了。


    可皇帝一直以为,楼轻霜现在每个月还得服用特制的解药用以压制蛊毒。


    对于已经身中青衣蛊的人来说,再服用青衣蛊,毒性便会加强。皇帝不知楼轻霜蛊毒已解,如果单独召见楼轻霜是为了给楼轻霜再次下蛊,那么……难道皇帝哪里起了疑心,想给楼轻霜加重蛊毒毒性?


    还是说,这蛊毒别有他用?


    如今在皇帝的眼中,楼家和东宫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断没有单独为难楼轻霜而不管东宫的道理。


    此事多半是同时冲着沈持意和楼轻霜来的。


    乌陵也面露担忧:“殿下……”


    沈持意起身!


    便绕过桌案,快步走到门前。


    即将迈出门槛的那一刻,他目光扫过门前放着的那些要送往苍州的中秋节礼上。


    皇城、骥都、苍州……


    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大可以蒙面持剑冲入天子寝宫,但此后必会引发天大的乱子,搅乱如今的局面,


    他家楼大人不是什么束手就擒的无能之辈,他也不再是一个等着原著原本结局到来,可以什么都不想的废物太子。95贰一6零貮83


    他若是轻举妄动,才是真的落入未知的陷阱与圈套。


    沈持意眉眼微垂,紧绷的两颊稍缓,总是堆着笑意的面容敛去随性,却再无忙乱之意。


    他退身回屋,喊来云一和云四,关起门来,先是对云一说:“你即刻便去东宫府兵中点些身手不错的出来,领着人,以护送节礼为由,快马加鞭赶至苍王府,暂时留下,无命不归。若有任何意外之情,即刻带着府中人和孤的生母一道藏匿别处。”


    云一领命:“是。”


    沈持意转而对云四说:“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去寻元珩,和他说,只要不是我亲自传令或是让云三去传令,不论他听到什么消息,都当做一无所知,该干什么干什么,也不要再往东宫、往我这里传任何消息。”


    “是!”


    云四也依言领命离去。


    只余乌陵和云三还在。


    乌陵有些不解:“殿下,若陛下那边真要发难,江统领是殿下最好使的一把刀,殿下这时候把他封存于鞘中,会不会自弃助力?”


    沈持意已经冷静下来,摇头道:“从陛下召见楼轻霜,到元珩现在传来消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陛下如果当真要直接发难,这个消息就不可能传出来这么久还这么平静。”


    刚才他关心则乱,现在仔细一想,皇帝今日做的事情没有刻意避人耳目,反倒代表没有大事。


    起码不是下令强行废太子,或是直接刀兵相见的大事。


    至于其他……


    那便是暗流相争,胜负在分毫之间。


    他对乌陵解释道:“我们现在不知陛下那边关起门来到底在说什么,但我觉得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在一切明了之前,多做多错,不变应万变方为上策——”


    “殿下,”魏白山在门外禀报,“皇后宫中来人,说是皇后娘娘多日繁忙,不曾见到殿下,有些想念,让殿下去舟湖一坐。”


    “来接殿下的轿辇已经在东宫外等您了。”


    -


    天子寝宫。


    年迈帝王低哑沉重的嗓音回荡在紧闭的寝殿之中,撩不动垂纱,撞不破门窗,却仿若刀剑悬于头顶,利刃搁于胸前,随时随地入骨抽髓。


    如此重压在身。


    年轻的阁臣却只是绷着脸,不卑不亢道:“陛下恕罪。臣若当真有可能是卦象所指,便不该进言谏议,以免乱了君上裁决之心。”


    “臣——”他重重叩首,“听凭圣裁。”


    皇帝笑了一声,似是早有所料。


    “你的性子……咳咳,素来如此,同你母亲一模一样。”


    !


    嗓音蓦地和缓下来。


    “这么多年来,朕看着你在宫中,一点一点长大……朕曾经想让你待在飞云卫里,就当个宫中办闲差的暗卫,陪着你母亲,安安稳稳度日。可你十五那年,跪在朕书房外请求入仕,说你想为国尽忠,为朕尽忠。教过你的学士都说你天赋绝伦,朕也不忍埋没,便下旨让你入大理寺任职。”


    “当时六部皆质疑你靠着外戚之身封高官,资历尚浅,年少不堪重任,你却力压议论之声,事事干得漂亮。如今一晃眼,你都是一部尚书,一阁重臣,可行代相之责,揽一朝之任了。”


    楼轻霜仍旧叩首不起。


    “皆因陛下看重,臣沐皇恩而已。”


    皇帝竟是弯下腰来,将他扶起。


    “朕有时在早朝之上,看你站在百官当中,也会愧疚。”


    “若是当年朕让你入了宗籍,你上朝时,是不是就该坐在太子辅政的座椅之上?”


    楼轻霜心中毫无波澜。


    他的所有心思都落在那意味不明的青衣蛊之上,所忧所虑,皆在皇帝刚才提的那一句太子里。


    他在皇帝好似慈祥的目光下,适时露出了受宠若惊的片刻失态,随后不自在地垂下目光,装作恍然回神,急忙回话道:“臣不敢!”


    皇帝蓦地变了神色。


    “你不敢,那你想吗?”


    “连朕都会时不时觉得,若你上了玉牒,说不定就是这江山的来日之主。轻霜,这么多年,你站在朝堂之上,看着高台上的龙椅时,没有一点这样的想法吗?”


    皇帝扶着楼轻霜站起的手还未收回,楼轻霜便猛地脱开皇帝的力道,再度跪下。


    双膝砸着寝宫的地砖,发出一声闷响。


    “请陛下降罪。”


    “朕还在问你,”皇帝站得有些累了,又咳了几声,在茶案旁的圆凳上坐下,一手扶着桌沿,回过头来打量楼轻霜,“你请什么罪?何罪之有?”


    “为臣者,让君上问出此言,便已是天大的罪。”


    楼轻霜缓缓脱下摘下了官帽,将官帽置于身前,无声,却明意。


    “别急,咳咳……朕,咳,朕还没说完。”


    皇帝又和缓了语气。


    “朕知道你脾性好,从未有过怨怼不平之心,这一点……沈沉霆比你差之太多。”


    “所以朕想了想,这囚牛有祸之卦,应当落不在你身上。”


    “另外两个解法,一为沈沉霆那个逆子,二为太子。沈沉霆……”皇帝面色一冷,“枉费朕将他自幼立为太子,他竟在朕还在之时肖想帝位,到了如今都能和刺客扯上关系,朕不会再姑息他了。而太子……”


    皇帝猛烈咳嗽了好久。


    楼轻霜眸光渐沉。


    “咳……他毕竟不是朕的亲子,未免不会步沈沉霆的后尘!若他真是囚牛之卦所指,是心思不正的祸患……轻霜,朕忧虑的,是皇后和你,你们母子二人。”


    皇帝再度走到楼轻霜面前。


    他捡起地上的官帽,如慈父一般,为楼轻霜重新戴上,又拿起高惟忠刚才送进来的放着青衣蛊的木盒!


    ,塞到了楼轻霜的手中。


    “朕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了,”皇帝好似语重心长,“这两日,朕时常在想,与其把这储君之位给一个过继来的宗室子,为何不给你?”


    “陛下!”


    “就算你不归回宗籍,做一世的臣子,朕也不想百年之后,你过得不好。”


    “当年沈沉霆不明事理,暗自给你下了青衣蛊,朕很是心痛,可青衣蛊没有解法,朕只好让周溢年月月为你解毒。可你中的蛊毒,得用宫中府库才有的药材所制的解药能压制……咳咳,轻霜,若是来日登基之人容不得你可怎么办?”


    “陛下寿数绵长,臣恳请陛下莫要说这些丧气话。”


    宣庆帝哂笑,面上沉冷之色微褪,眼底锐意却更盛。


    “好孩子,你这么想,不代表其他人这么想。”


    他拍了拍楼轻霜的肩,如圣君,如慈父。


    “这是暗卫认主用的青衣蛊,上面滴了谁的血,再让太子服下,日后谁的血就是解药。”


    皇帝低头,仔细审视着楼轻霜。


    这个让他无论多么称赞,都总会有那么一丝怕的年轻人——一丝来自二十三年前已死之人的怕。


    看到对方面上浮出震惊错愕之色时,他才满意地接着说:“朕现在命人唤来太子,你滴上你的血,朕会让太子服下,这样一来,即便太子登基,他往后也必须用你的血作为解药。朕还会给你留一道密旨,证明你的出身,以备后用。”


    “咳咳……朕是在,为你打算。”


    “如何?”


    皇帝缓缓直起身子。


    他不过站了一会,又不住地咳嗽起来,不得不疲惫地回到椅凳上坐下。


    转身的帝王没能瞧见,跪在地上的年少重臣官帽在身,脊背挺直,刚才展现给皇帝的那些错愕震惊无错尽皆寻不着痕迹。


    他面无动容之色,唯有那么一双乌黑幽深的眼睛,转瞬之间浮满了这么多年来都不曾显露在天子驾前的骇然杀意。


    -


    舟湖秋波荡漾,绿林染火,落叶浮水,画着满满当当的萧瑟秋意。


    太子殿下被徐掌事引入湖心亭中,在皇后面前坐下。


    他如今已经知晓了楼皇后就是楼轻霜的生母,从楼大人的态度就能看出,皇后似乎已经不认沈沉霆,更不可能同皇帝一条心。


    他以为皇后是寻了个理由,找他商议皇帝单独召见楼轻霜之事。


    可他坐下之后,皇后只是让徐掌事在一旁泡茶,还让人端来了他爱吃的绿豆糕,同他聊了聊无足轻重的小事。


    “母后……”


    皇后从徐掌事手中接过茶壶,让徐掌事退下。


    她亲手替他添满茶杯,面上挂着温和笑意,不疾不徐道:“本宫瞧太子似乎饮茶很是挑口,寻常时候泡了些虽是上好但不算稀罕的茶,太子喝得,便比那些难得一见耳朵茶王少得多。本宫这次特意备了今年岁贡最上品的径山春雨,太子尝尝?”


    太子眨眨眼,听话地举起茶杯轻抿。


    甘甜入口,清香入鼻。


    急躁稍褪,忧虑尚存。!


    皇后问他:“如何?”


    “上佳。”


    “正是因为上佳,反而不可多饮,”皇后悠悠道,“径山春雨性寒,喝多伤脾胃,越好的越伤。世间万般用物皆是此理,好的东西,有时用得多了,反而受不住。”


    沈持意微怔。


    皇后却也不再多说,又和他说了些有的没的。


    秋风吹起一阵又一阵的水波,舟湖旁的乐师弹琴奏曲,乐声不停,却没有一段能流入太子殿下的耳朵里。


    沈持意不住地想着,那个总是站在舟湖岸边吹笛奏曲的人,此刻在御前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