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章 天命
作品:《殿下为何如此心虚》 第107章天命
沈持意手中还抱着香炉。
炉中的火将草药与蛊虫一道燃尽,余温烘着他的掌心,他放下香炉,握上楼轻霜冰凉的手,给对方送去热意。
他心中五味杂陈。
楼大人向来和他说的都是“殿下慎言”。
却是第一次和他说“乱臣贼子”。
哪怕是在已经完全偏离的原著走向里,楼轻霜最后的结局,依然是一个拥护沈氏正统的宰辅。
不怕死的言官口诛笔伐,檄文奏论漫天,只道楼相只手遮天,为奸为权,从未将楼轻霜往“乱臣”二字上引。
如履薄冰至今,楼轻霜融入被皇帝搅成了一团浑水的朝局之中,始终以敌之法克敌,不曾想过造反谋逆。
单独面圣之后,却和他说,想做个乱臣贼子。
面圣时发生了什么?
楼轻霜没有说实话。
沈持意与这人掌心相贴,十指相扣。
他没有应答楼轻霜的请求,而是毫不留情地问:“大人,陛下单独召见你,取来青衣蛊,一开始究竟是打算干什么的?”
突然被戳穿谎言的楼大人:“……”
沈持意沉着脸,探出手来,往楼轻霜的衣襟里掏。
那里挂着他腕上手环的钥匙。
楼轻霜面色微变,赶忙抓着他的手腕,交代道:“……是沈骓疑心臣和殿下,为了安心,让臣给殿下下青衣蛊。”
所以楼轻霜最后自己吃了青衣蛊破了局?
沈持意微怔,稍稍收回手。
他神情空白了片刻,被楼轻霜抚平的眉头逐渐再度皱了起来。
男人陡然坐起,张开双臂拥住他。
“卿卿答应我吧?”耳边传来这人极低极轻的请求,似呢喃般,“我不会让东宫牵扯其中,史书上的是非对错,都由我一人来担。”
“孤不准。”
楼轻霜一愣。
“正是不想让楼卿一人来担,孤才不准。”
他入了局,便绝无可能再让那个九年前意气风发写下九论的少年,仍然走到原著里的结局。
他的楼卿该成为流芳史册的宰辅,而不是遗臭万年的奸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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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想等了。”
“不准,并非不干。”
“你在面圣时,我这里得知了一些消息,正想同你说说,一道商议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做。”
楼轻霜又一愣。
这一愣,却是因为小殿下不知何时起,在这些大事决议之上信手拈来,独当一面,从容不迫。
楼轻霜默然抬手,透过衣襟,轻轻触了触挂在颈上的那把钥匙。
沈持意已经起身。
“不过在这之前,孤还有一事要安排。楼卿今日骗孤被发现,难保以后还会有孤发现不了的时候。”
他开窗喊来云三,说:“从现在起,你跟在楼轻霜身边,替孤监视他,平时听他调遣,危难时出手助他。”
楼轻!
霜:“……”
监视。
调遣。
相助。
云三不明白,云三拱手点头:“是!”
沈持意又从云三那拿来暗卫随身带着的处理伤口的金疮药等物,才让云三退下。
他给楼轻霜手臂上拔蛊毒留下的伤口上药包扎。
楼轻霜身上的血天然带毒,太子殿下曾经还中过一次毒,现在却毫无异样,也从始至终并未对自己的毫无异样有所怀疑。
显然是知晓了这血已经对他无用。
楼大人看在眼中,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什么,更是不敢多言。
在这算不上宽敞的舟湖小室内,他们一道漱洗更衣,合起门窗,上了床榻。
沈持意要吹灭烛火。
楼轻霜拦住他。
他困惑偏头。
楼大人一本正经道:“臣毒侵心脉,痛楚未褪,看不清殿下面容,实在难捱。”
“……”
殿下眼眸微转,没吹灭烛火,钻上了床榻。
他们挨在一处,低声商讨着大逆不道之事。
“你刚才说,陛下从方士那里听来了一些胡诌的卦言?什么卦言?”
楼大人最想瞒的事情都被太子殿下掀了个干干净净,其他更是没什么不能说的。
他将御前发生之事全都告知沈持意。
他说:“这方士不对劲。”
何止是不对劲。
沈持意今日一整天都在猜测此事,如今听了“祸出囚牛”的卦言,他更是有了定论。
有了一个极为大胆的定论。
他说:“这个卦言看上去像是为了对付你我而借鬼神之言胡诌,但这背后有很多蹊跷。”
若要对付沈持意这个太子,囚牛之卦其实有些拐弯抹角,不若胡诌一些直接针对储君的星象卦势。
可这卦若是直接冲着楼轻霜来,那么……方士不仅知晓楼轻霜的身世,还得知晓——楼轻霜是最大的威胁。
再结合楼禀义临死前的供词……
沈持意侧着身,在床榻之上,同楼轻霜面对面,说:“大人,你相信这世上有类似鬼神的东西,早就将一些天下大势、朝局走向,还有……你我的结局,定好了轨迹吗?”
这些话,他曾经不敢说,是因为他不想踏入主线。如今主线都被他改变得不成样子了,他其实没什么好顾虑的。
他正想着如何取信楼轻霜这么一个不太会相信虚无缥缈之物的人。
这人却说:“殿下说有,那便是有。”
殿下耳朵有些热,往被褥里钻了钻,藏起大半个头,才闷声闷气地接着道:“我……我就是知道这些的人。”
楼轻霜微讶之色一闪而逝,竟没多么意外。
沈持意也清楚,自己身上的疑点其实不少,楼轻霜或许早就发现,只是不主动问他而已。
“我之所以从小装弱却会武功,也是和这个有关。在我知道的这些‘天命’里,苍世子自小体弱,不受帝都重视,所以我便一直在外人面前装病。但我在成为太子之前,只是这些‘天!
命’里非常无足轻重的一部分。”
“而你……”他往前凑了凑,特别近地抬眸打量他家楼大人,“饮川,你是这些‘天命’里最关键的一部分。在原定的未来中,沈骓驾崩,你会拥护新帝,位极人臣,封侯拜相。”
天命里的新帝重臣顺势亲了几下他的额头。
他要退,楼大人的双手直接在被褥之下环住他,念念有词道:“殿下觉得在天命之中无足轻重,又觉得臣身涉其中。”
“所以你不认我。”
“……”
殿下没想到这个陈年旧账还能翻。
殿下顾左右而言他,“若有一个人,他想的是扶持一个容易控制的宗室——或是枭王,或是夏王,或是其他什么人上位,他又和我一样,知道这些既定之事,知道他不是大人的对手……”
“那么对他而言,最容易最可能成功的一条路,就是在天子驾崩,权柄更迭之时做手脚,一举将大人甚至是我这个太子打坐谋逆弑君的乱臣贼子。”
系统曾和他说,没有穿书者的世界,主线不会改变,而他是系统送进来弥补人生的,不能算穿书者。
可主线确实改变了。
也许原因很简单,这里不止他一个看过原著的人。
沈持意刚才就一直在想,如果有这么一个人,那么这一切就能解释得通。
那个人肯定没有太多权柄,出身不高,年纪和他还有楼轻霜都差不多,因此很难提前对付或是刺杀在宫中长大的楼轻霜。
毕竟连曾经受楼轻霜信任的废太子枭王都没能做到。
但那人可以不露面,用原著的内容,假装成一个隐藏在朝堂中的大人物,私底下招揽许多州府长官和朝中重臣——这便是楼禀义所看到的。
还可以用这些来招揽原著中结局不好的人——淮东骑兵在楼轻霜掌权之后被楼轻霜整治,统帅被诛杀。
甚至可以同装疯卖傻的枭王合作,得知一些原著里没有写到的深宫秘事——楼轻霜的身世。
如此一来,以烟州金银,养淮东兵马,等着原著主线走到楼轻霜即将扶持新帝之时,让淮东骑兵奇袭帝都,用勤王的名义杀了楼轻霜,再启用这么些年用原著蛊惑到的那些潜藏在朝中的人,便可以摘了原著主线里属于主角的结局,替代楼轻霜成为那个挟持天下的权臣。
但这些都有一个前提。
那就是原著主线会顺畅走到结局。
可是现在明显不可能了。
他知道不可能,那么他猜想中可能存在的另一个穿书者也知道不可能。
因此那人很可能现在有些左右掣肘,穷途末路,选择以一个“祸出囚牛”的卦言,催动宣庆帝的疑心,再从中想办法让他做出一些错事,留下一些可能被做文章歪曲成谋反的“证据”。
若是如此。
沈持意低声说:“今日你我之劫安稳渡过,背后之人没能撬动我们两人任何一人。”
“我知道的那个天命,现在其实已经有些对不上了,那个人如果之前靠的都是未卜先知的预言,他现在等同于黑夜行路,手中无灯。”
!
“他一定比我们更急。”()?)
用不着他和楼轻霜先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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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推测,沈持意不必说明白。
楼轻霜相信他所说的“天命”,那必然也能想到这些。
太子殿下等着楼大人的看法。
可这人却默然片刻,没头没尾地问他:“殿下所知的既定之事,以臣为主,那其中……应当列了许多和臣有关之事?殿下都……知道?”
男人话语之中隐含着少见的踌躇,抱着他的力道越来越紧,已经把他整个人连着被褥都困在了怀里。
他靠在对方胸膛上,瞧不见楼大人的神情,却觉着隔着胸膛传出的心跳声似乎有些快,上方的气息似乎有些急。
他说:“也不是,这些既定之事,其实和史册所书有些像,很多小节与秘事都不曾提及,比如大人的身世,九论的奏疏……这些都没有。”
楼轻霜似是气息缓了许多。
“那可有说臣在沈骓驾崩之后……是怎么样的?”
沈持意快速眨了眨眼。
好在他看不见楼轻霜紧张的表情,楼轻霜也看不见他一瞬间的掩饰。
若是这个问题,在沈持意不知道宣庆十四年发生了什么之前,他或许会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原著里的内容。
可现在,他不愿楼轻霜再有一点走向原著结局的可能。
他不想让画舫数月里昙花一现的木郎,看到那不断沉浮在权欲泥沼中,日夜被天子所忌惮,被天下人所唾骂的“将来”。
他笑着说:“自然是贤名远扬,名垂青史啦。”
楼轻霜回以一声轻笑。
“那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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