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 回宫

作品:《殿下为何如此心虚

    第93章·回宫


    清亮嗓音登时回荡在大堂之上。


    正在驱赶食客的夏王眉头一皱。


    谁敢在这个时候打搅他一个堂堂亲王的雅兴?


    莫说是有点身份的人必然都在雅间,就算是雅间的贵客,他赶人又没碍着那些贵客,又有谁会为了不相干的人来阻拦他?


    可别是什么不识得亲王身份之重的世家纨绔。


    夏王嗤笑一声:“哪位多管闲事?”


    他抬眸看去。


    只见一贵气十足容貌无双的年轻公子临栏而立,持扇而笑。


    夏王在宫中见过这张脸。


    这……这不是……!??


    这不是那位明面上生死未卜,实际所有人包括他在内都笃定十死无生的太子吗!!?


    夏王满目错愕。


    当主子的没说话,随从也不敢轻举妄动,大堂里的食客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尽皆停在原地。


    沈持意就这么在寂静的目光下走到了夏王面前,折扇一收,嬉笑道:“小皇叔这是干什么?我等皇亲食邑众多,多的是佳节可去之处,缘何同百姓争食?”


    ——“同百姓争食”。


    此言不可谓不重。


    夏王尚还在见到太子的意外之中,乍然听到这话,惊色和怒色混在一块,脸上五彩斑斓的。


    太子殿下一拍折扇,又说:“难不成……今年朝廷拨给小皇叔的亲王食俸偷工减料了?若是如此,孤此番回朝,定当为小皇叔奔走,上禀陛下,下询户部,问个清楚。”


    ——“孤”。


    上一句还只能让人听出是个皇亲,这一句便是明晃晃地表明身份。


    亲王再大也是臣,储君尚储却也是君。


    离得近的面露犹疑,只等夏王肯定,便跪下行礼。


    夏王面颊狠狠一抖。


    他根本来不及细思太子为何突然就回到了骥都,甚至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电光石火之间,夏王只有一个念头。


    太子回骥都,怎么回的?谁送回的?都有谁知道?宫门落锁,没有圣谕,太子明早才能回宫,回宫之前若是出了意外……


    这个念头才在心中转了一瞬。


    又有人从太子走出的雅间内出来,从容而来。


    楼轻霜在沈持意身旁停步,作揖道:“臣见过王爷。”


    “臣刚寻到太子殿下,便马不停蹄带殿下回都城,无奈凑巧碰上了今日这般盛况,没能赶上宫门落锁。好在黄都尉在此定了雅间,见臣护送殿下归来,将这雅间让出来给我们歇脚充饥,再议后事。”


    “没想到在此处遇到夏王。许久不见,王爷安好?”


    这一言,仿若随口的见面寒暄,说与夏王听,说与在场的随从和百姓听,都没什么。


    可其中包含了楼轻霜和太子在此地的原因,还刚好熄灭了夏王的打算——黄凭领着城防军守在四处。


    夏王眼神闪烁,咬牙默了片刻,骤然皮笑肉不笑地拱手弯腰,对着身前这个比他小上许多的青年恭敬道:“太子殿下平安归朝,实!


    乃大兴幸事。诸位不必走了,都坐下好吃好喝,今夜这家酒楼里的所有花销,都往王府里报,聊表本王恭迎太子归朝之心。”


    亲王弯腰,何况他人?


    一时之间,夏王的随从立刻跪倒一片,呼声道:“参见太子殿下,谢太子殿下恩德。”


    呼声一圈传了一圈,外头和人群中藏着的城防军听到动静,干脆明目张胆地围着护了上来。


    百姓们一开始不知道酒楼里发生了什么,只凑着热闹围了上来。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太子!太子在此!!!”


    城防军大喊:“肃静!”


    黄凭勒紧缰绳,面色沉沉,已做好了镇压纷乱的准备。


    却没想外头的百姓没有拥挤而来,只跟着人潮,一道以祈愿祝祷的方式,跪拜呼喊“太子万安”。


    祈愿灯一盏接着一盏,载着千家万户的祝祷,含着臣民无声的挂念,见证着万里山河十里长街中的潺潺民心,于月色下飘荡,把一切诉说给了俯瞰生灵的长空。


    今夜骥都天气晴朗,雨无影,云无踪。


    唯皎皎月色永驻黑夜,千万年无改。


    ……


    七月初八,太子归朝。


    宫门一开,沈持意便先回到东宫,被所有人喜极而泣地问候了一遍,随后换上太子朝服,同时隔多日也才穿上官服的楼大人一道拜见宣庆帝。


    寝殿之中,皇帝躺在层层纱帘之后,不住地咳着。


    他的语气好似十分欣慰:“太子能顺利归朝,朕也放心了。烟州一行,多亏了你,也苦了你。”


    沈持意跪得端端正正,嗓音清正平顺,不卑不亢:“为国朝效劳,乃臣之本职。”


    皇帝又咳嗽了两声。


    片刻的沉默。


    意味不明的声音陡然从纱帘后传来:“太子此番下江南,老练了不少。”


    沈持意和楼轻霜尽皆心下一凛。


    皇帝这般的反应,他们昨夜归楼府商量此后诸事之时,便早有预料。


    但此事避无可避。


    太子办成了烟州之事,却让天下人知道了皇帝在位期间江南生了一场长达十年的贪墨案,等同于提了太子的威望,却让皇帝失了民心。


    如今这咳嗽声里,有几分是病的,又有几分是当场气的?


    楼轻霜张口要说什么。


    沈持意却率先道:“陛下恕罪,臣反倒觉得,臣还差了点火候。”


    皇帝刚接过高惟忠递来的药汤,持着汤匙的手一送,汤匙落在碗里,传出一声脆响。


    高惟忠不禁屏息。


    楼轻霜眼眸一转,略微惊讶地看着沈持意,显然没想到他会主动应对。


    沈持意微微垂着头,回了身边的楼大人一个挑眉。


    他既决定了要归朝,又怎么可能会将一切摊子留给楼轻霜?


    归朝不仅仅是归朝,而是要面对着接下来已经完全预料不到的脱离原著主线的局面,摆脱太子和楼大人在原著里会有的走向。


    一切都是未知。


    苏承景之事,他不想再发生第二次!


    。


    在皇帝的沉默之下,他极为不满地说:“臣险些被那逆贼陈固年害死了!找到税银那日,他诓骗臣去了太守府,哄臣劝降楼禀义,结果臣被楼禀义所劫,他却冷眼旁观!”


    “若臣多一份心眼,便不会中了这厮奸计。”


    “多亏了楼大人!如果不是楼大人坚持顺着水流寻臣,终于在沿水岸边一户农家发现臣重伤被救,及时为臣寻珍贵药材救命,臣早没了这条命回来。”


    “那陈固年身为飞云卫副统领,陛下身边的人,居然有此二心。陛下可一定要好好彻查飞云卫内部,免得宵小暗害陛下!”


    “除此之外,臣斗胆为楼大人求一份恩赏,以全大人救命之恩。”


    太子殿下说完,徐徐磕了三下头。


    他这一番话,直接把所有事情都扣在了陈固年这个不会辩解的死人身上。


    体弱多病的太子殿下是真的在众目睽睽之下生死未卜中箭落水,他再这么一告状,一切便只能成了定局。


    皇帝喝着汤,又沉默了片刻,才说:“轻霜有胆有谋,斩了逆臣,护了储君,确实当赏,当重赏。”


    “只是你已年少入阁,再升唯有封侯拜相……朕不知,该如何赏你了。”


    又是一句意味不明的敲打。


    楼大人神情自若,游刃有余地露出了坚毅刚正的眼神,字字铿锵:“臣不敢居功,更不敢提封侯拜相之事,烟州之事更是殿下主办,殿下还未领功,臣岂敢擅越?”


    宣庆帝笑了一声:“太子为你请功,你为太子请功,你们二人,如今倒是情谊深厚。”


    “好了,都会赏的。太子与轻霜出宫日久,皇后甚是想念,你们去给皇后请安,住在皇后宫中,陪她几日,等着朕命人拟好封赏便是。”


    “下去吧。”


    这是明赏暗贬。


    让他们留在皇后宫中,等于延缓了他们两人回到朝中的时间,拖延了东宫掌权的速度。


    在这期间,皇帝想要用什么理由和方式来废太子……可就有得说道了。


    但这已经比沈持意想的结果要好。


    他今日都做好不脱层皮休想离开的打算,居然就这样轻巧地结束了。


    他茫然地同楼轻霜一道行礼告退。


    楼轻霜方才那番话,只会让皇帝觉得太子现在十分依赖楼大人。


    皇帝向来最忌朝臣和储君结党,居然唯独不怕储君信赖楼轻霜,甚至乐见于此,听了此言反而放下心来。


    这人的直臣人设居然已经这么强大了?


    上轿辇前,太子殿下搭上楼大人扶他的手,在对方手心上挠了挠,低声说:“楼卿厉害。”


    仅凭三言两语,莫名其妙就打消了皇帝的猜忌之心!


    楼大人神情淡然,跟在他后面入了轿辇。


    纱帘刚刚放下。


    男人陡然凑上前来,轻轻咬了他下唇一下,责怪道:“宫中耳目众多,殿下莫要招我。”


    “……?”


    “???”


    殿下茫然。


    殿下不解。


    殿下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楼卿了。


    殿下往一旁挪了挪屁股,留了一个后脑勺给冤枉人的楼大人。


    那人笑了笑,没再多说。


    到了皇后宫中,宫人领他们到了花园的亭子下。


    皇后正燃着香,闭着眼,假寐休憩。


    她早得了宫人禀报,听到脚步声便睁开眼,徐徐起身,温和笑道:“总算回来了。”


    沈持意一凑近,刚行完礼,便动了动鼻子——这香的味道好生熟悉,正是楼轻霜每晚点的。


    楼大人本就是皇后带大的,会和皇后用一样的安神香也正常。


    沈持意原先没想太多。


    皇后却已经察觉到他的动作与神情,恍然道:“险些忘了这安神香——”


    楼轻霜面色微变:“姑姑……”


    可惜需要在宫人面前温文尔雅的楼大人根本无法打断皇后娘娘的话语,这一声“姑姑”毫无作用。


    皇后接着吩咐徐掌事道:“轻霜从前常点,这香对他已经无用,本宫燃香休憩时从未避开他,却忘了太子还不习惯。今日还早,可别让太子困倦了,快收下去。”


    宫人应声端走香炉。


    日日和楼大人燃香同屋而睡的太子殿下:“……?”


    这香,对谁没用?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随机掉落66个红包


    第94章·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