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寒年(7)
作品:《白与黑月光》 第22章寒年(7)
李绮心神复杂,坦白说,她在黔洲没有哪一日不想念明容。但她要是真的回来,两人当真面见的那一刻,她却是说不出的忐忑。
像爬在悬崖峭壁上,摘一朵自己向往了很久很久的鲜花,当真的摘下的那一刻,喜悦满足是真的,害怕摔下悬崖摔坏了花的心情也是真的。
董明容就是那朵她害怕摔坏的花。
或许是因从小到大,董明容在她身边一直都是金贵娇秀的,功课多了会累,念书久了会累,连睡久了也会累。
所以才让她总觉得,明容就是需要她去呵护的。
李绮扬起马鞭,策马奔走,街道两旁的景物迅速在眼睛里倒退,这条街她已经走了三年,闭上眼睛都能走到家,想到她快要离开了,心里竟然有些不舍。
她总是这样,对一切好的事物都特别容易产生感情。大到一座城,小到一朵花。
眼前渐渐浮现出黔洲牢狱的铁铸门,她及时勒马,走到门外,门卒想拦她,恰好王默从里头出来,语气轻狂:“哟,这不是李乐人吗?来来来,我等你好久了。”
他拉了拉手里的长鞭,像是在为了打谁而做预热:“这次我看你怎么护着他!”
他往里面走,李绮急忙跟上,这一次没有人再拦她。
牢狱里阴寒湿冷,几乎每一间里面都关押着人,若是仔细听,还能听见老鼠的吱吱声。
李绮跟着王默停在一间牢房外面。
她看见冯斯疾坐在里头,背靠墙壁垂着头,被血沾湿的头发从鬓边垂下来黏住脸颊,听见动静,他抬头看过来,目光触及一身红衣如火的李绮,他愣了一下。
微黄的油灯映照着黑暗的牢房,窗户施舍般的透进来一丁点儿光辉,一切朦朦胧胧的,唯独她这身红衣亮得出奇。
“李姑娘?”他开口,嗓音干涩。从草堆上起身,手腕和脚腕上的镣链碰撞出叮咚的脆响。
王默打开牢房门,李绮迈步进去,自然流畅地拉起冯斯疾的手:“你怎么样?我听他们说,你偷了节度府的东西?你偷了什么?”
冯斯疾看着她拉住自己的手半晌,慢慢抽回来,看着她认真说:“我没偷。”
他衣襟半敞,露出里头几条狰狞得触目惊心的鞭痕,鲜血流出晕红了他外衣。
李绮握紧落空了的手,对王默道:“他偷了什么,你们总得拿出证据,怎么能就这么打人呢?”
王默嗤了声,扬起鞭子又想要打,李绮一把抓住,他往回抽了抽,没抽动,鞭子就那么僵在空中。
王默不耐烦:“是魏大人让打的,我只是听命办事。李乐人不爽可以去找魏大人。”
李绮捏紧粗鞭,掌心被磨得热辣辣的痛也不放手:“放了他。”
王默哼笑道:“魏大人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让我告诉你,放了他可以,但你得进门做妾。”
他弯腰凑近李绮,在她耳边狂妄道:“李乐人自恃清高,多年来不肯屈从魏大人。我可不信你会为了冯斯疾这种人纡尊降贵,答应做妾。”
轻蔑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够牢里的三个人都能听见。
冯斯疾被铐起来的双手握紧成拳,凝视着那团火红的身影:“我发配来黔洲,本就是必死之人。你不必屈从。”
她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只仰头死死盯了王默好半晌,才一字一字道:“我答应。”
王默愣了一下:“什么?”
“不就是做妾吗?我答应,只要你放了他。”
王默不可置信地打量了李绮一眼,随后掏出把钥匙扔给她,舔牙笑道:“我说李乐人怎么多年不从了魏节度使,原来你喜欢冯斯疾这一挂的。呵,好自为之。”
他拿上鞭子带着人扬长而去。
李绮拿钥匙解开冯斯疾的镣铐,无可避免的手指刮擦过他的脚踝,他明显缩了一下,僵硬在原地。
“还能走吗?我扶你。”
李绮伸出手,却被他摆手拒绝:“不必。”
李绮跟在他身后,慢慢走出阴寒的牢房。
牢外拴着她的马,她走过去,拍了拍马鞍对冯斯疾道:“冯大人,你还能上马吗?”
冯斯疾走过去,比了一下马的高度,随后点点头。
李绮摘下斗篷,披在冯斯疾身上,将领口的两条带子在他胸前打了个花蝴蝶的结。
斗篷她自己披着大,在他身上却还遮不到小腿,这般一比较,更显得他身量修长,挺拔如山。只是那露出的半截,怎么看怎么滑稽。
但李绮现在笑不出来,她想扶着冯斯疾上马,他轻声拒绝:“我还不至于上不去。”
他扶着马背,翻身而上。他正欲扬鞭策马,却见李绮飞上马来,在他身后拂衣而坐,后背能感觉到她的温暖和她呼出的热气。
他怔住,连手里的缰绳什么时候被她拿走的都不知道,等再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在长街上策马疾驰。
冯斯疾悄悄往前挪,想要避开后背的热源,没想后面的人紧追而上,甚至一手按住他的肩膀,温暖的气息呼在他耳畔:“冯大人,你可别乱动。这儿是闹市,若是你害马儿惊了,那可就变成闹市纵马了。”
说完这话,李绮便感觉到冯斯疾僵硬住了,安分的没有再动。
飞马疾驰,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小雪纷纷扬扬下在两人身上,他身上的斗篷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他眼前的景象从闹市慢慢变成郊外的雪山黄土,眼看要到家了,忍不住问:“为何要答应王默?”
“你说什么?”李绮在身后问。
冯斯疾抿唇,重复了一遍。
“风太大了,我听不清!你转过头来说!”
冯斯疾没做多虑便回过头,却在回头那一瞬间,唇瓣被的另一张唇擦过,温暖柔软的触感如雷击中了他,他惊在马背上,一个不留神,直接往下摔去。
李绮情急勒马,伸手去一把拉住他,然而斗篷划过指尖,没能拉住,冯斯疾重重砸在地面。
“你没事吧?”李绮跳下去,见他坐在黄土地上一动不动,看样子吓傻了,用震惊和歉疚的眼神看着她,有些语无伦次:“你、我……”
李绮扶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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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起来,地上冷。”
冯斯疾摇摇晃晃起身,恍惚地看着她的唇,有些迷惘。
怎么办?
从小父亲便教导他,将来要做个好官,要做个好人,不打算娶的女子一定要尊重再尊重。
“我的斗篷脏了。”她拉过斗篷,他跟着看过去,见斗篷一角沾满了泥土。
“抱歉,我、我回去给你洗。”冯斯疾不敢看她,脸很红。
“可是我明天要披呢。”
“那、那我今晚生火给你烘干。”
“嗯,也行吧。”
李绮重新上马,对他伸手:“上来走吧。”
冯斯疾望着从高处伸下来的手,没动,他觉得不能逃避,无论如何,是他不小心亲了她。
他仰头,望着李绮认真道:“方才那件事,我会对你负责的。但我如今一穷二白,不能耽误了你。待我回京都,定会三书六聘,明媒正娶。”
“哦,”李绮双腿盘在马背上,看起来并不在意那件事,她抱胸狐疑地看着他:“冯大人,你还想回京都啊?”
冯斯疾点头。
“为什么?”
“因为想要做的事还有很多没做完。”
“比如你昨晚说的调查云洲?给世间所有被冤枉的人翻案?”
“嗯。”
李绮一时沉默,因为方才摔下去,他披着的斗篷歪到了一直肩膀上,裤腿上也沾满了泥土。胸前的伤口似乎崩裂,流出更多的血,他却似乎感觉不到疼,直挺挺站在那儿。
身后是一望无际的郊野农田,农田尽处是高耸巍峨的山峰,一切都那么宏伟壮观,而他站在其中,只显得渺小。那高山只要坍塌,农田只要颗粒无收,他就会死得气息全无。
可他又那么执拗,神色坚定,眸光认真。落入她悄悄亲他的圈套里,还傻傻的要负责。
李绮捏紧了缰绳,在心中质问自己,究竟怎么忍心算计他这样的人。
可世道不公,他要怪,就怪他自己吧。太过善良的人,是不会有好报的。
“今日你为赎我出来,答应魏鸣的事,我也会想法子让这件事无效。”他突然说。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付出这么多救你?”李绮提醒他思考,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意,只要他看出来了,挑明了,来质问她,她可以马上收手,那样或许大家都还有救,她也不必那么自责。
但他没说话。
李绮只好给自己收话头,她看着他的眼睛,慢慢说:“因为我觉得像冯大人这样的好官、好人,不应该是这样的下场。”
冯斯疾动唇想说什么,她怕他说下去就没完没了,坐正了身子打断他:“走吧,天色不早了,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冯斯疾看看周围,山峦被一圈一圈淡白的雪雾笼罩,山脚下的农田望不到边,田埂中间一条泥泞的小路延伸向远方,约摸还要行个几里路才能到听竹苑。他害怕再有冒犯,真的不敢同她再一匹马,就说:“我走回去。”
李绮没强求,自个儿策马狂奔在田间的泥巴路上,往听竹苑的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