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寒年(8)

作品:《白与黑月光

    第23章寒年(8)


    回到听竹苑,菜园里已经搭起高高的棚子,给已经蔫吧的菜遮挡风雪,董临澈在院里练武,看见李绮便收剑奔来,拉住她的手:“阿姐,你回来啦!我和夜阑姐姐准备了腊八粥,我们能不能再玩玩像云洲那样抢腊八粥啊?”


    李绮笑着捏捏他的鼻子说:“人这么少,怎么玩?”


    她把马儿牵回马厩,抱着一卷粮草去喂马,看着马儿吃得欢乐,她顺着它的毛发继续说:“再说我们都长大了,不能再玩那些幼稚的游戏了。”


    喂过马,她从马厩出来,去水井边打水,董临澈跟在她后面劝求:“谁说的,大人也可以玩!人也不少了,加上冯大人,都已经四个了!求求你了,我好久没有玩了。”


    听见冯斯疾,李绮拿水桶的手顿了顿,道:“那也好。”


    董临澈重重点头,步伐欢快地跑去屋里找夜阑。


    没多久,屋子里飘来两人激动地议论要如何赢得李绮的声音,李绮无奈地摇摇头,把打好的水提进厨房烧热。


    等水烧热的时间里,她去房中找出一瓶药带好,再回到炕边,盯着起起落落的火苗出神。


    如果董明容真的跟随陛下来了,她一定要想法子私下见她一见。


    可是见到了,要说什么?太久没见的人,真要再见的时候从来都是忐忑的。


    炕上的水烧开了,咕嘟咕嘟冒着泡。李绮回过神,用木瓢把水舀到水桶里,热气从桶里熏在脸上,潮潮热热的。


    她把水提起,刚到院子,就见冯斯疾抱着她的披风慢慢进来,他可算是走到家了。


    他也看见了她,疾步靠过来,把披风塞在她怀里,弯腰提起她的水桶:“要提去哪里?”


    李绮看一眼他身上的伤,血已经凝固,但鞭痕伤口依旧狰狞横亘。


    都是因为她。


    她逃避地别开过眼不去看,抱紧手里的斗篷说:“是给你擦身子的,擦完了也好上药。”


    冯斯疾愣了愣,对她道谢后,提着水桶进了屋子。


    他和董临澈同住,因听竹苑里拢共只有三间屋子,夜阑和李绮各占一间,他来这儿的第一晚,就被李绮安排到了董临澈的房间。


    孩子住的屋子不大,冯斯疾身量高,一进去,就将那小屋子挤压得逼仄,走起路来都有些缩手缩脚。


    李绮看着他的样子,觉得或许应该把自己的那间让给他。


    但是又舍不得,她喜欢大一些的屋子。


    她把打开的窗户关好,屋子里的光线霎时间暗了下来,朦胧之中看见他在褪衣裳,却褪到一半折过头来,狐疑地问:“你不出去吗?”


    李绮举了举手里的药:“我等着为你上药。”


    “那你现在也该回避。”


    李绮笑了下,看着他的眼睛故意道:“今日在田埂边你还说要负责,这会儿怎么就开始赶人了?”


    “你……”


    “反正你都是要负责的,那早看晚看不都是看?”


    “李绮……”


    李绮往床沿边上一坐,笑眯眯地翘起二郎腿,“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的。”


    冯斯疾愣了好半晌,把衣裳拉好:“那便不擦了。”


    “那可不行。你不擦,身上发臭,熏到我弟弟怎么办。”


    冯斯疾动动唇欲开口,李绮抢先一步道:“不过嘛……”


    她拍了拍座下的床:“这是我弟弟的屋子,我还是不在这儿逗你了。等你洗干净了,自觉点儿来找我哦。”


    “……”


    她起身,开门出去,临走前还回过头来冲他眨了眨眼。


    门被她从外面关好,冯斯疾紧绷的心弦才松了开,他长吁一口气,活了二十二年,他头一次遇见她这样的人。


    直白、热烈。


    她总穿那一身红似火的红衣,像一团火,但她的眼睛总往外冒着冷意,便像是一团火裹了层冰霜,让他捉摸不透。


    他褪下衣裳,沾湿帕子,小心避开伤口,轻轻地擦拭。


    氤氲的水汽里,似乎又看见李绮的红衣摆动,像降落的夕阳。


    犹记得初遇,他神志不清,已然在濒死的边缘,却在朦胧模糊的视线里,看见她一袭红衣,仿佛从天而降,护在他身前。


    像一束光,照亮了从京都来黔洲这一路上的黑暗。


    他走了神,不知不觉放下帕子,手指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唇,忆起今日马背上那突兀的一吻。


    当时只觉着紧张冒犯,未曾觉出其他感受。这会儿,竟觉如吻过棉花糖一般,又甜又软。


    明明才认识她不到三日,怎会有如此强烈的、连他自己都不受控制的感觉?


    冯斯疾忽觉有些不对劲,多年办案的思路自觉追溯起了到黔洲发生的一切。


    起初陛下是贬他来做个修编案情的案牍,但那案牍之位突然有了人。


    王默似乎收了那人的好处,便想除掉自己,他追着自己一路打,试图营造意外之死。


    他往人最多的地方跑,遇见李绮。


    今日他去节度府,本是用张洲竹的消息换李绮自由,临走时,王默突然说自己是觊觎魏鸣的金子。


    他也不知是什么金子,总之魏鸣雷霆大怒,编造了个偷窃的理由让他下狱。


    他下狱后,王默来打他,不仅打,还言语羞辱。


    之后李绮便来救走他。


    她还是一袭红衣,从天而降,如同施舍甘露的神明。


    每次自己遇难,都跟王默有关,而劫难背后,都会有李绮的相助。


    李绮本是进不去牢狱的,但王默去过牢门,她便能如入无人之境。


    如今想来,王默去门外怕不是为找茬她,而是为迎接。


    冯斯疾的双手慢慢握紧成拳,骨节咯吱作响,这一切都是她和王默的算计。


    可图什么?他不知道。


    他擦洗完身子,穿好干净的衣裳,慢步去李绮的屋中。


    她正捣鼓匕首,一排排的短匕排满了床沿,她盘腿坐在床中间,对着那排匕首点数。


    听见他来,她抬起亮晶晶的桃花眼看他,笑道:“冯大人来得正好,你来看,这些匕首中哪一把最好看?”


    冯斯疾走至床沿,撩衣坐下,挺直脊背一一看过去。


    每一把匕首的匕鞘花纹都不同,有云间仙雾,有龙凤共舞,也有高山流水。


    做工精致,花纹繁复,栩栩如生,宛若真景,一看便知不是便宜物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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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同的是,匕首上的流苏全是红色。


    他发现她很喜欢红色。窗帘是红的,被褥是红的,衣裳也是,她的气质更是。


    他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一板一眼问:“李姑娘是乐人,为何会有这么多精致不俗的凶器?而非琴弦管乐?”


    李绮奇怪地眨眨眼:“凶器?”


    “抱歉,”冯斯疾心跳突然加快,说错话让他脸颊渐渐发烫,从前也有说错过话的时候,可没有哪次如现在这般倍感尴尬,总觉得在她面前丢了脸。


    他抠着手指,声音窘迫:“办案办多了。”


    李绮噗嗤一笑,拨开匕首,拿出药瓶来欲给他上药:“冯大人,脱衣裳。”


    冯斯疾顿了片刻,犹豫而缓慢地探出指尖,才碰到冰凉的衣领,忽听院外响起一道苍老的吆喝:


    “檀木嘞!上好的沉檀木!”


    冯斯疾皱眉,望了一眼窗外已经暗沉的天色,要不了多久黑夜来临,竟然还在吆喝贩卖。


    回过头,却见李绮跳下床,拉开衣橱拿出另一件红色的斗篷披上,一边系带一边说:“冯大人,你找临澈给你上药吧。我突然想起来马粮没了,明日那个粮商要出城去,我得先去买些回来。”


    未等他答什么,她已快步离去。转身的刹那,她眼底笑色分明消散,唯有寒意翻滚。


    冯斯疾拧眉,这不正常。


    多少犯人、帮凶,总会在一举一动间流露破绽。


    想至此,他回房换了身衣裳,又找夜阑要了一把伞,说要去买点儿檀木,便跟着出了门。


    他疾步追上卖檀木的老者,买了小小一根后,用伞遮面,远远跟着李绮。


    他想看看,她到底在图谋什么,他如今明明只是个废人而已。


    夜晚的黔洲城灯火通明,身边时不时走过一对结伴而行的男女。人流攒动之中孩童戏逐笑闹的声音,和大人们砍价的声音混在一起,繁闹一片。


    热闹的繁荣在群芳楼外显得更甚,高楼之下挤满了排队的人,楼内流泄出种种不同的乐曲。


    为迎天子,群芳楼人人都在苦加练习,弹琴唱歌,乐人们忙得几乎飞起。楼内今日不对外待客,人们便全都挤在了门口,宁肯站在风雪里,也想等待能够进去的机会。


    李绮拢紧斗篷,越过那些排队等候的人进入群芳楼。


    冯斯疾无法进入群芳楼,收伞走入旁边的一家烧饼铺,要了一碗白粥,两块烧饼,耐心地坐下来等。


    他很好奇,自己这种被京都抛弃的棋子,于她而言究竟有何利用价值。


    他等了许久,街头的人流慢慢散去,摊贩着手整理收摊,热闹一寸寸从迷乱的光影里退去、散尽,空荡的长街,唯有飞雪还在下。


    烧饼铺的主人耐不住性子,催促他快走。


    冯斯疾摸出几点碎银,说再等一等。这些银子是他今日去节度府的路上,找一家首饰铺换来的。


    又等了约摸一盏茶的工夫,王默从群芳楼出来,走到暗巷之内不见踪影。过了须臾,李绮走出,她的斗篷被寒风吹得鼓起,猎猎作响。


    冯斯疾起身靠近,拦在她面前。


    她仰起头,玉白的面颊在群芳楼的华光下,昳丽得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