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绝对的死亡阴影面前，尊严和信念，都显得那么脆弱。


    “天枢院。”


    江远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语气毫无变化，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个无关紧要的词汇。


    周围的空气，因为这个名字的出现，似乎变得更加凝重。


    幸存的黑衣武者中，有几个尚有意识的人，在听到这三个字时，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那不是一个部门的名字。


    那是一个禁忌。


    武王以为，自己说出这个名字后，会看到对方或满意，或了然，或震惊的表情。


    但他什么都没看到。


    江远只是微微偏了一下头，继续用那种平淡到令人发疯的语调开口。


    “用来定位我的那个东西，也是他们的手笔？”


    轰！


    如果说刚才江远那一指，是摧毁了武王的身体。


    那么这一句话，就是将他的灵魂彻底打入了无间地狱。


    坐标定位器！


    那是天枢院为了这次行动，秘密启动的最高权限设备，动用了国运级的资源才勉强锁定目标。


    这个秘密，整个行动队里，只有他这个带队的武王一人知晓！


    他……他连这个都知道？！


    这一刻，武王终于明白了。


    对方不是在拷问。


    他是在核对。


    他早已知晓一切，他只是想看看，自己会不会说谎。


    一股尿骚味从武王的身下传来，他失禁了。


    身为武王的尊严、荣耀、意志，在这一瞬间被碾得连一丝灰尘都不剩。


    他再也撑不住，整个上半身都垮了下去，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是……是……”


    他语无伦次，除了这个字，再也说不出任何完整的话语。


    江远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他不再看地上的武王，转身，迈开了脚步。


    他走得很慢，步伐不急不缓，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心脏的跳动上。


    原本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的平民，在他迈出第一步时，便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推开，不由自主地向两旁退去，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通道。


    没有人敢阻拦，甚至没有人敢大声呼吸。


    警方的包围圈，那些手持特种武器的警员，也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他从容地穿过封锁线，一步步走向街区的尽头。


    直到江远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处。


    那股笼罩在整片区域，让万物失声的恐怖威压，才如同潮水般退去。


    “呼.......哈”


    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活下来的人，无论是武者还是平民，都像是刚从深水里被捞出来一样，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许多人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远处的警报声、喧哗声、哭喊声，在这一刻才重新涌入众人的耳朵，世界恢复了它原本的嘈杂。


    但所有经历者都清楚，他们的世界，再也回不去了。


    通讯恢复，尖锐的指令声从各个警员的耳机里响起。


    医疗队和支援部队发疯般地冲入现扬。


    街道的尽头，拐角处，江远的身影还未彻底隐去。


    现扬的骚乱和惊恐才刚刚发酵，远处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撕裂了短暂的死寂。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种比刚才更加深入骨髓的战栗。


    天空，蓦地一暗。


    并非乌云蔽日，而是一种源自更高层面的压制，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这片空间，空气都变得粘稠而沉重。


    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人们，骇然抬头。


    一道巨大的阴影撕裂了稀薄的云层，以一种不符合任何物理定律的方式，悍然降临！


    那是一头庞然大物。


    八颗狰狞的蛇首，每一颗都堪比一辆重型卡车，琥珀色的竖瞳里燃烧着暴虐与毁灭的火焰。


    漆黑的鳞片上，有猩红色的诡异符文在缓缓流转，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它并非血肉之躯，更像是一种介于虚实之间的能量聚合体，每一次呼吸，都带出大片扭曲空气的波纹。


    八岐大蛇！


    这个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凶兽，此刻，活生生地出现在了所有人的头顶！


    “怪……怪物啊！”


    一个平民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发出了变调的尖叫，随即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恐慌像是瘟疫，瞬间引爆。


    人群疯狂地向四周奔逃，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秩序荡然无存。


    幸存的黑衣武者和那些特警，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彻底的绝望。


    武王级的强者，在那人面前不堪一击。


    而现在这头凶兽所散发出的威势，比刚才那位武王，强了十倍不止！


    这是……武尊级的力量！


    八颗蛇首昂扬，锁定了那个刚刚迈步，即将消失在街角的单薄身影。


    下一秒，八张巨口同时张开。


    毁灭降临。


    最左侧的蛇首喷出了腥臭的绿色毒雾，所过之处，无论是水泥地面还是金属路灯，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消融，发出“滋滋”的刺耳声响。


    旁边的蛇首则发出了无形的音波咆哮，空气被震出层层叠叠的透明涟漪，街边的建筑玻璃瞬间被碾成粉末。


    更有两颗蛇首，如同两柄从天而降的巨锤，带着山岳般的阴影，朝着江远的位置当头砸下！


    海陆空，无死角的立体式攻击！


    这是必杀之局。


    然而，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幕，江远甚至没有回头。


    他只是停下了脚步。


    所有的攻击，毒雾、音波、巨首，都在距离他身体一寸之外，被一股奇异的力量牵引、偏折，落向了空处。


    轰隆！


    剧毒的浓雾腐蚀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无形的音波将一栋小楼的墙体震出了蛛网般的裂纹。


    两颗巨大的蛇首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大地龟裂，烟尘冲天而起，仿佛引发了一扬小型地震。


    攻击的余波，就已造成如此可怕的破坏。


    处于攻击正中心的江远，却连衣角都没有掀动分毫。


    他缓缓转过身，抬起了头。


    那双没有任何波澜的眸子，第一次映出了那头狰狞巨兽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