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声自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高天之上那头巨兽的“耳中”。


    “用国运之力强行催生出的能量体，再以秘法烙印上古凶兽的残影，这就是天枢院的底牌？”


    八岐大蛇的八双竖瞳里，第一次流露出了近似于“惊愕”的情绪。


    它似乎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全力一击会落空。


    更无法理解，这个渺小的人类，为何能一眼看穿它的本质！


    下一刻，暴虐取代了惊愕。


    八颗蛇首再度扬起，比刚才更加磅礴的能量开始汇聚，整个天空都仿佛在它的凶威下颤抖。


    江远却失去了继续观赏的兴趣。


    他缓缓抬起了右手，五指握拢，对着天空那庞大的身影，随意地，一拳递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光效。


    没有震耳欲聋的轰鸣。


    甚至没有带起一丝一毫的风声。


    这一拳，平淡无奇，就像是邻家少年在公园里打着最基础的锻炼拳法。


    可是，当这一拳挥出的瞬间。


    拳锋所至，空间泛起一圈肉眼可见的涟漪，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涟漪扩散。


    天空之上，那头正在积蓄力量，准备发动雷霆一击的八岐大蛇，动作猛地一滞。


    它体表流转的猩红符文，瞬间黯淡。


    紧接着，它那庞大到遮蔽天日的躯体，从最中间的位置开始，寸寸崩解。


    没有爆炸，没有鲜血。


    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抹去，那些由高密度能量构成的鳞片、血肉、骨骼，全部化作了最纯粹的光点，在半空中形成了一扬绚烂而又死寂的光雨，然后彻底消散在空气里。


    前后，不过一秒。


    天空恢复了明净，那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恐怖威压，烟消云散。


    仿佛刚才那头毁天灭地的八岐大蛇，只是众人集体产生的一个幻觉。


    只有地面上那个被腐蚀出的深坑，和周围破碎的建筑，证明着它曾经真实地存在过。


    所有人都僵住了。


    奔逃的平民，呆立的特警，绝望的武者……


    他们的大脑已经彻底宕机，无法处理眼前发生的事情。


    江远收回了拳头，重新将手插回口袋。


    他抬头，不再看空无一物的天空，而是遥遥望向城市中心的方向，那里，矗立着整座城市最高的摩天大楼。


    “天枢院。”


    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转身，继续迈步，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街角的阴影中。


    这一次，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拦他的脚步。


    城市中心，摩天大楼顶层。


    巨大的环形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鸟瞰图景。


    然而此刻，房间内的十几位老人，却没有一人有心情欣赏这片他们亲手缔造的繁华。


    死寂。


    针落可闻的死寂。


    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中央那面巨大的光幕上。


    光幕的画面，定格在江远转身离去的那个街角，背影孤单，却又仿佛一座无法逾越的山。


    八岐大蛇，天枢院耗费了难以想象的资源，动用了国运之力才得以召唤出的终极底牌，就那样……没了。


    被一拳，轻描淡写地抹除。


    “怪物……”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瘫坐在椅子上，嘴唇哆嗦着，浑浊的眼球里布满了血丝。


    “那不是武尊……武尊绝没有这种力量！”


    “空间……我感受到了空间的波动，他那一拳，是直接湮灭了那片空间！”


    “我们……我们到底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恐慌如同瘟疫，在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掌控着整个国度武道命脉的老者之间蔓延。


    他们穷尽想象，也无法理解刚才发生的一幕。


    那已经超出了他们对“武道”的认知范畴。


    就在这时，一个与周围慌乱气氛格格不入的沉稳声音响起。


    “我去会会他。”


    众人循声望去。


    房间的阴影角落里，一个穿着传统武士服的男人不知何时站起了身。


    他身材不高，面容古拙，腰间佩着一柄古朴的长刀，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


    坂田信二。


    天枢院的守护者，被誉为近百年来最强的剑客，一手“一刀流”剑术，登峰造极。


    一位长老急忙劝阻：“坂田君，不可！连八岐大人都……你去了也是……”


    坂田信二没有回头，他的视线穿透了墙壁，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正在街道上漫步的身影。


    “我的刀，就是为了斩杀强者而存在的。”


    “如果连挥刀的勇气都没有，那它也就该生锈了。”


    他的话语很平淡，却蕴含着一种武者的纯粹。


    他不是为了天枢院，也不是为了所谓的国运，他只是作为一个求道者，看到了一座必须翻越的高山。


    为首的老者惨然的脸上挤出一丝希望，他猛地站起来，对着坂田信二的背影深深鞠躬。


    “拜托了，坂田君！”


    坂田信二没有回应。


    他一步踏出，身影凭空消失在房间里。


    ……


    江远还在走。


    周围的警笛声、人群的尖叫声，对他而言都只是背景音。


    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那栋最高的建筑。


    既然对方已经出招，他自然没有不回礼的道理。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


    前方不远处的路口中央，多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复古武士服，手按刀柄的男人。


    那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如同一柄出了鞘的绝世名刀，锋芒毕露，切割着周围的空气。


    这股气息的强度，丝毫不亚于刚才的八岐大蛇，但却更加凝练、更加纯粹。


    “坂田信二。”


    男人开口，声音如同金石交击。


    “一刀流。”


    江远看着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整个精气神，都已经和腰间那柄刀融为一体。


    人即是刀，刀即是人。


    “有点意思。”


    江远点评了一句。


    坂田信二的眉头微微一挑。


    这是他自创“一心之境”以来，第一次有人能在他面前如此轻松写意。


    但他没有多言。


    对于剑客而言，所有的言语，都不如挥出的一刀。


    锵！


    一声轻鸣，仿佛龙吟九天。


    长刀出鞘。


    整个世界，在这一瞬间仿佛都失去了色彩，只剩下那一道璀璨到极致的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