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狼虎成行

作品:《秦王殿下他软饭硬吃

    “京兆府满城张贴了通缉令,台端可有看过?”


    “这几日拙荆病重,又兼犬子棺椁被拉走,下官委实没心力关注。”


    “我揭了一张,台端且看看。”


    时近正午,方邑尘府邸厢房之内,李槿年着素麻布袍、戴浅沿斗笠坐在八仙桌畔,从怀里掏出两张通缉令,展开平铺在桌面上。


    方邑尘满面焦枯色,蓬发未理,正提壶为汉中王斟茶,见势放壶,双手将茶盏推至到大王面前,这才拿起两张通缉令细看。


    “陈氏姐弟、陈昭昭……何人?”方邑尘惊讶,拧眉沉吟,“怎的从未听过,会否为京兆府编造?”


    李槿年将茶盏端起呷了几口,虽是粗茶,好在是凉茶,正好适口。


    闻言摇头:“非是编造,此二人与台端,好似有些渊源。”


    方邑尘自通缉令上抬起头,讶声:“大王何意?”


    一杯凉茶饮尽,李槿年将茶盏推回方邑尘面前,缓声:“台端可认得杜枕山?通缉令上所捕男子,为杜枕山妻弟晏云洵;所捕女子,为其新请的女先生宋梨花。”


    “什么?荒唐!”


    方邑尘闻听,气得忘了给汉中王添茶,起身负手就在狭小的厢房里急踱。


    “城中贫苦百姓谁人不知‘晏家杜郎’?杜枕山乃谦谦君子,善事做尽,我还有恩于他,他怎么可能,纵容他的人谋害犬子,还对犬子下手如斯卑劣?”


    李槿年便提壶自斟,闻听“谦谦君子”之夸,脸便黑了一黑,欲要开口,却被方邑尘的激动驳斥打断。


    “当年,下官为杜枕山岳丈、妻子申张冤情,被陛下当庭罢官,遣金吾卫捆弃下官于朱雀大街。其后下官身无分文,病饿交加落魄街头,还是杜枕山派人将我带回去诊疾施药,后又赠我回乡旅费。”


    “这么个知恩图报之人,怎么可能害人?”


    “这个罗文柏,竟然玩忽职守到这种地步?挑谁抵罪不可,非得挑杜家的人?我看他是昏了头!”


    李槿年呷着茶,待方邑尘激动斥完,这才眉眼不抬地插话:“那件案子始末,本王知晓。本王却不知,方台端与杜枕山其后还有交情。”


    大王话颇有深意,令方邑尘回神,深吸一口气平复须臾,向大王拱手为杜枕山辩驳。


    “当年他施医赠金,救下官于危急,下官返京官复原职后,便将药费和赠金双倍奉还了。这些年每逢节庆,我与他虽是礼尚往来不断,却仅是互赠几刀肉,一两箱瓜果而已。”


    李槿年笑着放盏,冲他一扬下颔:“台端勿忧,本王自是信任台端品性,不过随口一问而已。可就这么一个‘谦谦君子’,却京兆府被卷入令郎惨案,也是怪事。”


    方邑尘收手叹气:“说来惭愧,为犬子敛尸的棺木,还是杜家二郎闻听后,亲自送到我府上的。杜二郎说,兄长杜枕山去洛阳办事未归。待杜枕山回来,我定亲自登门问他,必不叫好人做这替死鬼。”


    李槿年虽不悦方邑尘将杜枕山大夸特夸,却心头稍松。


    他不便露面向罗文柏要人,更不知杜枕山能向罗文柏讨多大情面,好在还有这个执拗坚直的方邑尘。


    若是杜枕山撒不下通缉令,既然方邑尘与杜枕山有交情,且这方邑尘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便当由方邑尘去罗文柏面前闹一闹。


    他起身走到方邑尘面前,向他递话头:“杜家郎君昨日一早就已回京,先台端一步看见了满城的通缉令,想必已去京兆府找过罗文柏协商此事。听说,他与罗文柏也有交情。”


    “他与罗文柏有交情?”方邑尘看着大王笃定的脸,狐疑缓声,“大王因何知晓?”


    “台端竟然不知?”李槿年故作讶笑,又施施然道,“陛下要本王在暗处协助台端查案,本王自有自己的门路。所言无虚。”


    “我与杜家郎君乃君子之交,从不过问彼此私事。”方邑尘双眉紧蹙,眉心“川”字纹挤得深深,“既然杜家郎君已经回京,我稍后就去杜府过问情况。”


    李槿年与方邑尘并肩而立,望向窗外日光灼目的院庭,似若无意地道:“如此说来,台端对那个杜枕山,也不甚了解啊!他家中堆金积玉,广厦无数,又交友广阔,想来也非寻常人,有着非一般的手段!”


    方邑尘将汉中王一望,瞥见大王眼中一闪而过的……是嫌恶?


    怕大王误会杜家郎君,方邑尘眼帘一垂拱手:“早在杜家郎君来京入赘晏家之前,就已在江南积下巨财。他广施善举,广结善缘,从不图报。今时他富庶非常,乃是受惠者和上天给予的回报,非是钻营而来。”


    心思被看穿,李槿年冲他尴尬一笑:“这我倒是知晓。他在京城开着四五家饮子药铺,施药赠粥不绝。每逢节庆,还去各大观寺前向贫民布施。以台端之说法,倒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善有善报了!”


    方邑尘又颔首补充:“除了施惠于民,杜家郎君对他岳家和亡妻亦是情深。京城各大观庙皆有他为亡妻、岳丈供奉的长生牌、长明灯。晏家二郎为他岳丈独子,他呵护倍至。儿子晏靖朝依旧从岳丈家姓,他行商奔走各地,将儿子走一步衔一步,从不弃下。亡妻逝后五年,他未续未纳……”


    李槿年一挑嘴角,无声冷笑。


    杜枕山若对亡妻果真情深,那日玉清宫一逢,他亲见杜枕山对宋梨花含情脉脉,两手紧牵……又算什么?


    不想再听,他抬手虚虚一按:“好啦!本王已经知晓,杜家郎君在台端心里的品性!那就有劳台端,有空去杜府追踪通缉令一事,免得无辜之人被京兆府推出来抵罪,令方公子冤情不得伸张。”


    方邑尘这才松了一口气,拱手应承:“下官义不容辞!”


    李槿年抑下心头不快,缓了一缓才道:“令郎之丧,令本王痛彻心扉,后悔没能……”


    他将后话咽下,后悔自己低估了李玉烛的残忍,未及时给方邑尘报信,以致方公子惨死!


    可后悔又能如何,他长声一叹:“我已派人盯住京兆府,浮香阁假母一待放出,本王定亲自带人将她捉来,给台端审问,聊补本王心中遗憾!”


    “要劳大王亲自奔走,下官,”方邑尘混浊的老眼这才一红,深揖而下,“下官感激不尽。只犬子一事……”


    “爹爹!”


    女儿方思珍一声娇唤打断方邑尘,她披麻戴孝一身素白,提裙闯入厢房,红扑扑的俏脸上绽着甜笑。


    方邑尘收手直腰,扭头轻斥:“大呼小声,成何体统?”


    见爹爹在会客,方思珍垂眸冲那高壮汉叉手一福,又才冲方邑尘羞敛小声:“爹爹,杜家郎君带人来了。”


    口喊“爹爹”?李槿年便将方邑尘这位女儿一望,小娘子虽说不上国色天香,却有着十五、六岁少女的俏甜和活力。


    既然杜枕山来了,他未待小娘子抬头,将斗笠帽沿往低处一压,拱手请辞:“货已送到,小的告辞!”


    方邑尘欲开口恭送,被他一按肩膀制止,便顺口道:“莫冲撞了我府上客人,还请依旧从后门出去。”


    李槿年出门后,方思珍目送壮汉龙行虎步的背影,待人远了才好奇问:“爹爹,那汉子是何人?”


    方邑尘口唇一张一滞,眼眸一闪,撒谎道:“我前头在凶肆定了一些纸钱,凶肆肆长今日遣此人送来。”


    方思珍偏头冲爹爹诧异:“纸钱搁在了何处?我怎未见?”


    “莫要多问。”方邑尘将女儿恼然一觑,转身出屋,“同我一道接人去。”


    李槿年从后门出了方府。


    覃原等在牛车上,见大王出来,立问:“大王,可是回去?”


    李槿年未应,沉着脸一撩帘子上了牛马,阖目换了数口郁闷长气,才懒洋洋出声:“去乐游原,新昌坊内的司天院。”


    宋梨花现在杜府,宋青阳又被他绊留玉清宫,他难得只身一人。


    那就抢在姐弟二人前头,去会一会……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罗天师!


    昨日,他见过从汉中王府来京的亲卫和两位府史,给他们安排紧盯京兆府的任务,又命亲卫将买回的花苗种下。


    唯那两株木槿花,为他亲手栽种!


    杜枕山誉满京城、俊美无俦又如何?


    他会是太子,将来更会是大景朝的皇帝,定能与宋梨花同赏木槿花开,年年不缀!


    他唯独不知情、不放心的,是云阳县主和罗天师的私情,进展到了哪一步?


    亲自去向罗天师摸一摸底,他也才心中有数!


    方府后门的牛车才刚离开,前门诸多杜府仆奴已从数辆杜家马车上,源源不断搬下货物,七手八脚向方府里面搬运。


    杜枕山站在门阶下喝令:“晏二,轻拿轻提,别给我毛手毛脚!杜二,那是给夫人的药材,你给我抱在怀里……”


    指挥间,杜家披麻戴孝的老奴跑出来,拱手站在门阶上躬请:“我家主君说了,有请杜家郎君带人进去。”


    杜枕山拱手朝老奴迎去:“叨扰、叨扰!”


    随老奴才进前院,杜枕山便见方台端遥遥迎来。


    只是,方邑尘并未戴帽着冠,蓬乱着两鬓斑白的发髻,焦枯着脸色,浑身疲惫相。


    “五年未见,台端憔悴了许多!小民在洛阳听闻公子之事,赶回来已算晚了……”走近方邑尘,杜枕山哀色哑声,“台端节哀!”


    方邑尘拱手回礼,涩笑缓声:“与郎君一见,还是五年之前,老夫朽矣,郎君却依旧俊朗。这几日,多亏你家杜二郎前后奔走,破费不少,老夫惭愧!唯能往后,慢慢偿还郎君破费的花销。”


    “当年,台端因我晏杜两家丢官罢职,险些横死街头,小民想要报恩却屡被台端拒之门外。小民商户之身,恐污台端清誉,遂不敢打扰台端。今时终能稍做偿报……”


    杜枕山已是双眸盈泪,哽咽了声音。


    “却非小民之所愿!我家举措,万不及台端厚恩半分,莫再言说偿还了!”


    方邑尘眼中便也噙了泪,嘴唇颤抖几许,还欲言谢,却被身后的女儿抢了话。


    “杜家郎君可是杜二郎的兄长?”她盼目朝杜枕山身后张望,“为何今日,不见杜二郎过来?”


    杜枕山正抬袖拭泪,闻言将嫩生生的小娘子一望,想起胞弟入赘方家赎罪的话,面色一艰应道:“回娘子,小民正是杜栖池兄长,他……来了!正同人搭手搬东西。”


    方思珍闻言眼眸就是一喜,醒神过来将嘴唇一咬,后退一步躲到方邑尘背后,却探着脑袋朝门口张望。


    方邑尘一惊,连声拒绝:“前几日已是破费,还往我府上搬什么东西,郎君莫再……”


    哪知杜枕山一撩袍摆,“通”地一声双膝直勾勾跪下,朝他噙泪拱手:“我今日此来,是为赎罪!”


    “赎罪?”


    想到方才汉中王所言,方邑尘眼眸霍地一敛,睨向杜枕山。


    恰逢杜栖池和晏云洵搬罢礼货过来,杜枕山扭头冲二人高喝:“快都过来,过来给方台端磕头赔罪。”


    二人赶忙跑过来,“通通”两声跪在杜枕山身侧,冲着方邑尘就将额头磕得“咣咣”响。


    此情此势,看得方思珍小脸上一片茫然,欲上前搀扶,却被爹爹方邑尘扬手制止。


    方邑尘手脚冰凉,面色铁青,朝杜枕山腰弯垂首,咬牙催问:“郎君携你二弟……所赎何罪?”


    杜枕山泪流满面,侧目冷喝:“云洵,还不快向方台端道来?”


    晏云洵赶忙直起腰,跪着向方邑尘拱手,眼神瑟瑟缩缩,嘴上磕磕绊绊道出原委。


    “五年前,小民同时没了爹爹和姐姐,一度沦落,便常去浮香阁找乐子,结识了花魁娘子月凤。因她温言安慰,小民才淡了心头疼痛,还对月凤心生爱慕,无奈月凤却爱慕慕尘公子。案发前一日,小民不忿,向慕尘公子大打出手,伤了他……”


    晏云洵随说,心头随悔,也哽咽了嗓音。


    “小民未料,公子翌日就遭人毒手。小民更未料,因与公子那场龃龉,被浮香阁假母误作凶手,向京兆府做了呈报。小民因此被满城通缉,还连累了府上的女先生。”


    言罢,晏云洵涕泪双流,重重顿首:“小民却不知,公子正是恩人之子。万死不足表小民悔意,请台端处置!”


    杜栖池一直未敢抬头,也陪着晏云洵,将额头在青石地上磕得“咣咣”作响。


    方邑尘满身冻凝的血液,始得缓缓流通,僵麻的手脚也暖了,阖目摇头感慨须臾,侧眸吩咐:“珍儿,快将三位郎君扶起来。”


    前脚,他才向汉中王信誓旦旦保证杜枕山人品,后脚就险些被杜枕山吓死!


    这个杜枕山也是小题大作,带着两兄弟向他行这么重的磕首礼,他还道三兄弟果真是杀子凶手。


    方思珍赶忙先去搀扶磕头不休的杜栖池,还冲他小声嘀咕:“你又没做错,跪什么跪?额头的伤未好,还似上次那般猛磕,脑袋是铁做的?”


    杜栖池红眼将她一望,又倏地垂下眼帘,顺从起身,却不肯吱声。


    方思珍又噙着泪花,去将杜枕山挽扶起来:“杜家郎君,快起来罢。”


    却不理晏云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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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着手站去爹爹背后,捌开小脸。


    晏云洵见方思珍不来扶他,姐夫也不发话,便不敢起身,委委屈屈地抬袖抹着辛酸泪。


    倒是方邑尘,苦笑着向晏云洵发话:“老夫自是信得过你们。晏二公子与犬子相争,少年心性而已,快起来罢。倒是你和府上的女先生被通缉才是大事,回头我就去京兆府澄清……”


    杜枕山正抬袖拭泪,闻言赶忙拱手奏禀:“无需台端劳神奔走,我昨日已去找过尹公,向尹公澄清了误会。想必今日,通缉令就要撒下。”


    晏云洵见人都将他忘了,厚着脸皮一撑身子就想起来。


    方思珍却上前一步,双手在他肩头重重一按,按得他愕然抬头。


    她瞪着晏云洵,哽咽恼声:“哥哥惨死前还要受你一顿拳脚,他是造了什么天大的罪孽?凤娘与哥哥两情相悦,相伴多年,你凭什么争抢?既然你打了哥哥,那就多跪一会儿!待爹爹抓到凶手,我定要将他锉骨扬灰。”


    一直默不吭声的杜栖池,蓦地将脸一埋,垂在身侧的双手悄然捏紧。


    “珍儿,莫为难晏二公子,快将人扶起来。”方邑尘轻斥女儿,又因女儿的话,想起儿子多年哀求,以及手头里的那簿册子,望天黯然惜叹,“你要恨,就恨我这个爹爹的没能早些开窍,成全你哥和那位娘子的姻缘。”


    “小娘子说的是,小民罪该万死,愿将月凤尸骸带来与方公子合葬!”晏云洵心头本就难受,闻言痛哭失声,“人间不得白头老,碧落黄泉也成双……小民愿为公子和月凤办一场的冥婚,将罪孽略作弥补!”


    杜枕山眼眸一惊:“云洵,你、你何时探得花魁埋尸处?”


    晏云洵畏畏缩缩将姐夫一望,抽泣着小声:“闻听噩耗后,我悄摸摸找去浮香阁。为月凤埋尸的浮香阁老叟没被烧死,我便问了他,说是,月凤当日被他拉去城东的乱葬岗埋了。”


    又将泪眼朝方思珍一望,啜泣嗫嚅:“本说此事一毕,我就去领认月凤坟头,给她另寻风水宝地,欲她来世托生到好人家……恳请台端,容小子办一场冥婚,成全月凤和方公子心愿。”


    “人间不得白头老,碧落黄泉也成双……”方思珍哭着伸手挽他,“你这人良心还算不坏,说的话也合我的心,快起来吧!可那冥婚,是怎么办的?”


    晏云洵受宠若惊,顺势起身,吭吭吃吃道:“这个、这个,我也没办过啊!”


    “走,进屋吃茶,同我去商议商议。”方思珍挽得他的胳膊往屋子里拖,脸挂着泪,语气却雀跃欢欣,还扭头冲垂首默立的杜栖池喊,“杜二郎,你也来啊,我们三人一起合计!”


    方邑尘为儿子举办丧事就已吃力,还被女儿撺掇办冥婚,委实囊中羞涩,又不肯再让杜家破费,冲女儿背影恼道:“你这丫头,尽给人家添麻烦。”


    杜枕山赶忙道:“冥婚能圆了方公子和花魁娘子的生前宿愿,大家心头也能好受一些,就由他们商议去罢。小民这厢,还有事……要问台端。”


    方邑尘着摇头收回目光,无奈问他:“郎君要问何事?”


    杜枕山握拳抵鼻轻咳一声,动容道:“咳!听说,台端是在朱雀大街发现公子尸骸,其后抱着公子尸骸一路喊魂回家。这些天,台端可有查到凶手端倪?”


    那日锥心噬骨的痛复入心来,方邑尘阖目忍痛须臾,摇头:“老夫拿到犬子的求救消息已晚,对凶手及案情详略一无所知,就看京兆府如何替老夫追凶了!”


    杜枕山眼眸一凛,遂又变成讶然:“竟曾有人,向台端通风报信?是何人?”


    方邑尘启目朝颔首:“那日散朝后,有一壮汉当街将老夫一撞,顺势将求救纸笺塞到老夫手里。眉眼没能看清,自然不认得是何人。”


    杜枕山深吸一口气,又紧问一句:“仅只一张求救纸笺,就没给台端别的东西?”


    方邑尘待欲开口,又警觉将他一望:“并无别物!”


    “我家晏二郎说公子才华横溢,为月凤娘子作曲赋词无数,名动四方,却连一件遗物、半簿诗文也未留下!”杜枕山暗吁一口气,哀色拱手,“公子若在天有灵,定助京兆府为他洗刷冤屈。”


    看来,方公子并未将晋王那份礼单,托送信人交到方台端手里。


    那份礼单,除了有着江南首屈一指的各大商户,还录着他的痕迹!


    方邑尘眉眼这才一松,又听京兆府能为儿子洗刷冤屈,不由从鼻子里发笑一声,冲他一扬下颔:“对了,你与京兆府尹罗文柏,是何交情?”


    “这是样,往年我在江南经营粮米行当,来京后又在东西两市开了几家大粮肆,专售江南粮米。五年前因我家惨案,我上告京兆府,因此结识尹公。这几年京中缺粮日渐,常平仓告急,司农寺卿刘仁美找到尹公商议,尹公因而想到我,找我帮忙。”


    稍顿又道:“我常年往来江南与长安,便接下尹公之托,往京城分数次运回几十万担粮米,平价卖给司农寺。因此,昨日我求上尹公澄清误会,尹公自然就信了。”


    “原是如此!郎君广结善缘,乃他人之贵人,亦是自己之贵人。”方邑尘面色豁然一朗,伸手相引,“站着说了这一堆话,忘了请郎君吃茶,请郎君移步进屋。”


    “就不吃了!今日小民此来,一为怕台端误会,澄清小民‘恩将仇报’之冤;二为领着我那妻弟,向台端叩头赔罪,三为给公子吊唁。只是公子遗骨尚在京兆府,无法祭奠。”


    杜枕山却惭笑拱手,婉言谢绝。


    “眼下误会澄清,小民就留下两个弟弟,商议为公子操办冥婚之事,小民则想去一趟乐游原的青龙寺。此前,小民在青龙寺为岳丈和拙荆点着长生灯和长生牌位,眼下当续香火钱了。”


    方邑尘便未作挽留:“郎君家事要紧,老夫送你!”


    杜枕山再次婉拒:“不必相送,台端留步。”


    他转身出了方府之后,晏长平见主君出来,在马车下面麻利放好踏登。


    杜枕山提袍踩上踏登,掀帘进入马车内,尚未坐稳就小声命令:“去乐游原。”


    晏长平坐上辕驾,扭头也冲他小声问:“可是去令公别宅?”


    杜枕山“嗯”了一声,放帘阖目。


    乐游原乃长安势高之处,可俯看长安全城,除了有名寺青龙寺、司天院,还有着不在少数的权贵别宅。


    朱令公的那处隐秘别宅,紧邻朝廷司天院!


    他得去令公那里摸摸底,看看晋王与令公这甥舅二人,究竟生了怎样大的嫌隙……万莫将他多年心血与筹谋,付诸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