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惑人妖道

作品:《秦王殿下他软饭硬吃

    游原上地势平阔,风光无限,唯惜时处酷暑六月。便是沿路古柏参天,也无人在头顶烈日的晌午纵马平川,乘坐香车四处览胜。


    李槿年亦然!


    纵他十多年不曾上过乐游原,也无心西眺长安城,南望曲水。


    唯在覃原驾着马车转过西北方位时,他汗流满面地一挑帘子,将那遥远之处的梁陵久久望住。


    梁陵巍峨高耸的帝陵下面,埋葬着阿母的尸骸,也埋着他陪阿母在玉辰观度过的七年回忆,葬着他十年汲汲营营、却落了个空的浴血拼搏!


    马车沿古柏参天的官道驶入新昌坊坊门,他才收回幽怨目光,落下帘子。


    司天院乃朝廷衙署,虽非重地,却也有门监卫把守。


    同他一样着麻衣、戴斗笠的覃原跳下去马,去院门口向门监卫好说歹说,可任他破嘴皮子,人家也不肯放人进去。


    覃原无奈扭头朝牛车一望,见大王已经龙行虎步走过来,从腰间扯下金鱼袋递到门监卫面前,淡声:“放本王进去。”


    门监卫早就打量过他,嗤笑:“本王?院里头进了个大骗子,这外头今日又来个小骗子?”


    漫不经心接过鱼符,仰着鼻孔拿眼粗瞄,一认出“汉中王”三个金字,吓得脸色一变跪下见礼,“卑职参见……”


    “闭嘴!”李槿年伸手将人粗粗一托,劈手夺过鱼符系回腰间,睨着其人问,“罗天师住在院中何处?”


    “罗天师?哦,大王是问新来的灵台郎,罗鸿远那个骗子?”门监卫眼神一迷又一醒,察觉失言忙又扇了自己一个嘴巴,“罗灵台住在观星台左侧的灵台院里。”


    “骗子?小心你的舌头!”他朝门监卫怪异一觑,负手朝院门内走,头也不回地沉喝,“不得喧嚷本王名讳,不得外传本王来过,就站在院门口别动。”


    望着传闻中凶悍暴戾、战功赫赫的汉中王,和亲卫高硕的背影,门监卫抚着自己火辣辣的脸,小声嘀咕:“可不是骗子么?才来几日,司天院上上下下被他骗了个遍,钱袋子个个都见了底……”


    司天院内里开阔清幽,竹林丛丛,花木簇簇,却掩住院子里那根冲天矗立的鎏金铜圭表,和那道拔天而起的青砖灵台-观星台。


    午憩时光,院内吏员鲜见,倒是来来往往的扛货民夫和匠人不少,道侧更见沙泥、砖瓦处处堆叠,像似在动土筑建。


    民夫匠人见他二人打扮,只道也是做活儿的人,未给二人过多眼色。


    李槿年领着覃原,直抵观星台下。


    他负手仰眸,将眼前雄伟的灵台看了一看,又以手遮眼仰望碧空,狐疑嘀咕:“入夜满天都是星粒,这些人神神叨叨的,莫不还能看得出花儿来?”


    覃原也以手挡眼上眺,咧嘴笑应:“看得久了,眼珠子花了,可不就看出花儿来?”


    李槿年转脚面朝右边,果见一丛不大的院子被柳荫遮蔽,当是罗鸿远藏身处。


    他冷眼轻哼,嘴角勾起一抹鄙夷。


    同住玉清宫那么久日时,此人一直托口犯疾不见外客,躲躲藏藏。


    今日,他便亲自前来一会这位,与他未来“王妃”私相授受“世外高人”,来京后又对他未来“王妃”避而不见的——无胆鼠辈!


    灵台院此际无人监守,竹门大开。


    二人昂长而入,见院内墨竹密遮,一弦狭窄清渠穿篱笆院墙流注进来,沿渠种着三三两两的各种菡萏,花开正盛,粉嫩嫩地招人爱。


    院子走到半尽,一道短小木桥横架渠上,过了木桥,便望见半围院子的扇形竹屋五间。


    他遥遥一眺,见雕花竹窗双启大开,露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屋内,清瘦颀秀的身影,背身跪伏在竹几前,白腻的手朝几上一扬,抛出三枚锃亮的铜钱,铜钱“当当当”三声脆响落在竹几上,落出一卦。


    “鸣鹤,你看,这回本卦乃天雷无妄,变卦巽为风,眼前这动爻在需卦……它依旧在说,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声若清泉,煞是好听。


    一个矮小身影偎着清瘦身影,亦是背对跪伏几前,一手托腮望着几上铜钱,一手捂嘴掩住一个大大的呵欠。


    “师父,此为养心午时,你心痹症才缓了稍许,当去小憩了。”


    “院子外头匠人太闹,吵得为师心慌,你去厢房自己歇会儿,为师再掷一回就来找你。”


    “师父都掷了三回,不准掷了!”


    鸣鹤童子伸手将三枚铜钱捏到手里,起身就跑。


    “快还回来,师父想测算这个不速之客,是要将师父天打雷劈,还是来找师父吵架?”


    李槿年过了木桥,离那一排扇形竹屋尚远,听到清泉般男子音和一个少年音在笑闹,一个眨眼,他见一个十二三岁年纪的小道童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见院子竟然来了陌生人,鸣鹤脸上嘻笑换成了嗔怒,一个止步手指二人高喝:“喂,你们是何人?谁让你们进来的?”


    “哦,我二人是在外头忙活的匠人,口渴了,想进来向罗天师讨碗水喝。”


    院里讨要水喝的男子嗓音浑厚有力,听得屋内清瘦男子脊背一僵。


    他滞了一滞,也未回头,一屁股挪到竹几旁边的琴架前,纤纤十指伸出,在泛着银光的琴弦上勾抹拨挑,又清了一清嗓子。


    “咳咳,山高那个路又险嘞,嘿咗!脚板那个硬如铁嘞,嘿咗!肩上挑着百家粮嘞,嘿咗!心头想着小娘子甜哟,嘿咗!”


    平地惊雷一般,一道杂乱刺耳的琴声,和着南腔调北调的嗓子,齐齐在竹屋里炸响。


    震得鸣鹤小童回头朝屋内恼看,听得李槿年将刀眉拧皱,炸得覃原立马捂住了耳朵。


    “师父,你可是犯了失心疯?”鸣鹤冲屋内吼了一声,又冲李槿年道,“你二人就在这里等着,我给你拿水去。”


    李槿年直勾勾走向竹屋,冲屋内扬声:“罗天师,好兴致,好嗓子、好曲子!”


    琴声、唱声戛然而止,笑声响起:“朗君好夸赞、好赏力、好耳朵!”


    须臾,竹屋门口光影一闪,现出个清瘦身影,看得李槿年将心陡然一提。


    一袭宽袍大袖的天青色细麻大氅,松松套在清瘦男子身上,胸口露着雪白的交领中衣,风动人动间袍袂荡扬,整个人有若浮在碧湖里的一团白云。


    一根碧玉子午簪,将发丝在头顶绾成一团墨油发髻,使得整张天颜尽露。


    鹅蛋脸,修剑眉,目若灞水星粒落满,鼻似南山云中高矗,冰雪为肌、玉为骨……


    道氅交领着身,发簪子午式,未穿官服,仙姿逸貌的身姿和面容一如皇帝老儿所述,这位显然就是所谓的罗天师了!


    只是,李槿年打量人的目光不甚愉悦。


    看来,朝廷拨给益州常道观的奉养丰厚非常,兼之那青城山钟林毓秀,灵气十足……若无唇上、颔窝三道垂胸美髯,竟将这位罗天师滋润得貌若二十年许男子。


    也难怪,王裕英被此人迷得神魂颠倒!


    李槿年提了一口气,收起眼中不虞换上诚恳,朝斯人拱手:“淡水无味,我想进屋向天师讨杯茶吃。另外,听说天师善卜善测,还想腆脸求天师给贱民批个命数。”


    “本天师的茶精贵,寻常人哪里喝得?想喝本天师的香茶,那……”罗天师笑柔柔望他须臾,双手堪堪往腹前一抱,扬脸傲声,“那你也唱个曲儿,给本天师助助兴!”


    李槿年霍地抬头睨去,大鹿眼里火气蒸腾。


    敢命令他?还想听他唱曲儿?好大的胆子!


    见汉子一脸吃瘪相,鸣鹤小童捂嘴笑得身肩乱抖:“师父不乖,难为人家做甚?”


    “不肯唱?那就别为难了!”罗鸿远见他满脸杀气,冲他挑了一挑修剑眉,怡然转身朝屋里走,“鸣鹤,打发他一碗水喝。”


    李槿年一咬牙关,冲那团飘走的“浮云”冷喝:“我唱!”


    未待回应,他气鼓饱涨地清了一清嗓子,冲着转身含笑觑来的道长,扯开嗓子就嚎将起来。


    “点苍山高哎,接天神!洱海水清哎,通海灵!献上三牲与五谷,佑我乌蒙哎,万年春……”


    他荒唐走板的腔调,比之此前天师的“仙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覃原咬唇忍了又忍,终还是忍不住,捌过脸去。


    罗鸿远春风般的笑靥被他唱得一片凌乱,眼眸将他上下轻轻一扫,宽袖一挥手虚按:“别唱啦!鸣鹤,给二位上茶,沏蒙顶石花。”


    鸣鹤一惊,浮出满脸吝啬相,冲师父又递眼色又递话:“蒙顶石花精贵着呢!师父,我们离蜀就带了那么几品,快喝光了。”


    “贵茶待贵客,快去沏一壶来。”罗鸿远脸上又浮出温柔笑意,眼望李槿年,伸手朝屋内一引,“二位,有请进屋里小坐。”


    李槿年抬手两捏喉咙,舒了一舒吼得发干的嗓子,随在其人身后步入屋内。


    简屋洁室,堂中香炉后面供着三清画像,两面墙边是放满书卷的竹架,临窗一张琴台一张竹几,仅此。


    几上有笔有黑,有白荷香盘。香盘内正烧着安息香,香烟如丝如缕缭绕,氤氤氲氲的还算受用。


    李槿年一揭袍子,在竹几前的蒲团上,大马金刀盘腿才坐好,罗天师就推来纸笔到他面前。


    “郎君应当识字,将生辰八字写来!”


    覃原望了一眼纸笔,神色蠢蠢欲动,终还是忍下也求天师一测的念头。


    李槿年眼望罗天师,提笔斟酌……


    来都来了,那就写下真八字,一试其人本事,二则……他倒真想测一测姻缘。


    主意定了,他伸笔蘸墨,将八字一挥而就,搁笔将纸笺推到天师面前,诚恳道:“烦请天师批命。”


    罗鸿远拈起纸笺的手指如玉,阅看八字的凤眼如星,嘴角悄然爬上来的笑意——却像一只千年老狐狸!


    “好命啊,好命!郎君这八字,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好命。不过,本天师批测上好命数,是要收钱的。”


    李槿年脸色一僵,恼声:“顺眼一看,也要收钱?”


    罗鸿远将纸笺往低处一挪,冲他脸色也僵了一僵,也恼声:“横眼坚眼都是看,为何不收?贫道苦心学术几十载,熬干了心血,熬空了精力,才悟得这身绝妙术数,可不是为了免费给人批命!”


    李槿年咬牙失笑,睨着天师却问旁人:“覃原,可有带钱?”


    他是真不知,眼前这位天师的好名声,是怎么传出来的?


    覃原掏了一掏怀兜,左右掏了两掏袖兜,两手一摊:“今日出来,忘了带钱。”


    一文钱难倒英雄,李槿年朝天师勉强一笑,忍气吞声拱手:“天师能否先批命,其后我派人将钱送来。”


    罗鸿远将纸笺往竹几上不悦一搁,傲娇昂首:“天下骗子何其多,一手交钱,一手批命!”


    李槿年将大眼一瞪,手指自己的脸,冲他扯着嗓子寒声:“你看看本、看看我这张脸,哪个五官长得像骗子?”


    罗鸿远将凤眼一轮,手指纸笺上的八字,也冲他提高嗓音驳斥:“你这八字伤官、七杀双双透干,能说会骗爱骂人,还又奸又诈,怎就不能是骗子?”


    “那叫不畏权势,据理雄辩,运筹帷幄!”


    “除却伤官合杀,你身极强旺,坐下乃是羊刃,为达目的豁得出性命,怎不能是骗子了?”


    “那叫杀伐果决,奋不顾身,无畏无惧!”


    “你还以财为用,得了便宜就卖乖,只怕不只骗财,你还骗色!”


    “你!”


    李槿年满脸怒气僵住。


    他活了二十五载,也就认真骗过一个人——宋梨花!


    鸣鹤童子端来香茶三盏,一盏递师父,两盏放客前。


    见二人吼得吹胡子瞪眼,收盘起身出屋时,忍不住扭头冲师父嗔声:“小声着些,免得引来院外匠人看笑话。”


    李槿年喘了两喘,眼前这位仙人的嘴脸便也俗了,冷嗤:“说起骗色,倒是天师冰肌玉骨,仙姿神貌,更像是骗色的贼子!”


    罗鸿远悠缓缓捋着三络美髯须,笑盈盈冲他颔首:“然也!本天师,确实骗过女人的心,可谁教她手里有钱?”


    李槿年鹿眼大张,难以置信。


    偏生,天师还将自己天人般的脸,朝李槿年凑近,得意小声:“三年前,我接诊一位长安贵女。贵女情志受过重创,患有癔症和狂症。本天师见她出身望族名门,便好语温言引导,化她心头症结。哪知天长日久,她竟将心意付我,大把大把给本天师撒钱!”


    李槿年愈听脸色愈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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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凑在他眼前的罗天师颜色如玉,却是小人嘴脸;身上气息芬芳如兰,却激得他喘不顺气。


    自不消说,罗鸿远口中贵女,当就是云阳县主王裕英。


    他脑中浮现那日在玉清宫,王裕英跪坐在宫门,对着紧闭的宫门又哭又求,挠门的两只玉手指甲尽折,血淋淋惨不忍睹……只为见罗鸿远一面。


    她满腹深情,却尽喂了狗!


    “你猜怎么,她竟还托人带信,死活要同本天师私奔!”天师冲他一挤凤眼,“可惜,本天师志在白云山水,何尝喜那爱来爱去的儿女情长?”


    “志在白云山水?”冲着眼前这张无耻仙颜,李槿年冷笑连声,“既然天师志在世外,为何又要来京,屈就一个小小的七品灵台郎?”


    “为了应个劫!”


    罗鸿远收回嘴脸,捋须冲他怡然一笑。


    “本天师胎里带就心痹天疾,活不过四十三数。本可终老山间,只我这一生过得顺风顺水,若是悄无声息死了,好生无趣,便来京城凑个热闹,想来凶死总比老死有意思!”


    “天师眼下寿数几许?”


    “四十有二。”


    “那就预祝天师横死长安城,驾鹤归九天,走了!”


    李槿年双手大力一撑竹几,霍地站起身,手却被罗鸿远一把攥住。


    “慢着!批命钱没给,你就想走?”


    “你个将死之人,这么爱财做甚,难不成想带进棺材里?”


    “司天院简陋至极,不堪久住,本天师在此大兴土木,想在临终前享几天荣华富贵。可天子眼下穷得叮当响,就给司天院拨了几个子儿,本天师手里头正缺钱!”


    “我若不给呢?”


    “鸣鹤,去院子外头吼几声,叫匠人们都进来看他的笑话。”


    “是,师父!”


    李槿年瞪着他气息几喘,在腰间怀里毛躁掏摸未果,便将目光落向覃原,看得覃原脸色一变,双手麻利捂向腰间。


    尚未捂住,李槿年已闪手将覃原腰间系着的鱼形玉牌一扯拽下,又将玉牌往天师面前重重一拍。


    “上好的羊脂玉,可够付你卜资?”


    罗鸿远将鲤鱼玉牌拿起,眯起好看的凤眼借光打量,稍后颔首:“勉强!”


    “覃原,走了!”李槿年负手气冲冲出门。


    罗鸿远盘腿坐着未动,笑眯眯冲他背影追去一句话。


    “再送郎君几句话,郎君正室会是望门贵女,往后对郎君助力匪浅,望郎君惜取眼前人,多加善待,万莫在外头沾花惹草!”


    李槿年在门外猛地一个止步,扭头冲屋内暴吼:“老子就要沾花惹草!”


    “外头的花草,身子薄、福气浅,享不住郎君这份带了血煞的福分,恐还会因郎君而染上灾祸,轻则入狱,重则没命!”


    李槿年气得一弯腰,抓起地上一粒石子扬臂掷入竹窗,一同抛入屋子里的,还有他的怒骂:“妖道,闭上你的臭嘴!”


    骂罢,他气急败坏朝院外走,嘴里骂骂咧咧:“寿数将近?本王送他一程,明日就带刀来将他砍了!”


    “大王,”覃原撵在他身后,小声嗫嚅,“那玉牌……是内子赠我的定情之物。”


    “谁让你不带防身钱?”他止步将覃原一瞪,见人满脸憋屈色,又目光闪闪烁烁轻声,“回头给你钱,你去挑个一模一样的!”


    “可哪里去找一模一样的?”


    “那本王给你买块原玉,你自己请匠人雕去。”


    “……好吧!大王,可是回去?”


    李槿年脚下一滞,阖目欲缓胸口郁气,却越想越气,又蓦地举步朝院门口疯走。


    “去杜府,接人去。”


    “接谁?宋娘子?”


    “不去接她,本王还会接谁?”


    李槿年步子越跨越大,越走越快,片刻也等不得!


    正室出身名门望族?那他将来,就将她安置到名门望族家里去!


    身子薄、福德浅?那他就将她护得风吹不进、水泼不进,任人不得染指。


    入狱、身死?开什么天大的玩笑,刀山火海,他都能替她扛了!


    他今生只认一人为妻,那人只能是宋梨花!


    就便心头笃定,可一想到妖道的批命谶语,他的心就慌得七漏八孔,遂骂:“惑人妖道命不长,老天收你!”


    二人身后,鸣鹤童子手把门框目光监送二人,头也未回地跟屋子里的师父好奇。


    “师父,这人是谁,为何耍他?”


    “汉中王!”


    “汉中王?就是那个传闻里,云阳县主的未来夫婿?师父怎知是他?”


    “不颂长安曲儿,却唱乌蒙调……汉中王母亲是乌蒙人。想必前些日子,县主在玉清宫里大哭大闹,惊动了他,使他风闻了一些隐情,今日来找师父试探。”


    “卦可真准!这汉中王好生魁伟,当院往那一杵,我晃眼一望,还以为院子里天降了一尊王灵官。好在他脑子比不上师父灵光,没被他摸到门路,正应了‘天雷无妄’卦,虚惊一场。只是前几日,县主派人过来求见,为何师父却未能预卜预知?”


    “缘尽了,自然就测不到!”


    “可是县主……欢喜师父!”


    背后沉默无应,鸣鹤转身望向师父,红了水灵灵的眼。


    他走近竹几,向师父弯腰伸手搀扶:“坐得久了,腿又会肿了,快起来去院子里走走!”


    罗鸿远双手轻轻一揭袍摆,见因双足浮肿,足上罗袜被云头履鞋口挤变了形,遂笑:“还不算肿!师父眼下乐兴大发,给你抚首曲子听!”


    “烦了大王又来烦我,不听不听!”鸣鹤双手捂耳摇头。


    “就听就听,这回定不烦你,还给你唱曲儿!”


    罗鸿远耍赖柔笑,双手撑地一挪身子,挪去琴台前面盘坐。


    他抬起双手,将手指数捏数弹,深吸一口气,十指纤纤抚上琴,银弦振响《长相思》,挑淙淙声如水,抹嘤嘤声如诉……


    三络浓墨美髯内朱唇轻启,和弦唱声。


    “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①


    声如天籁上云霄,人间难一回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