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嚣张行事

作品:《女相训狗亡国记

    回府时已过三更,府中护院睡眼惺忪地将门拉开条缝,见孟冬辞站在门口,吓了一跳,反应了片刻才想起迎她进来。


    孟冬辞摆手叫他莫要声张,从他手中接过灯笼,自个儿悄悄回了院中。


    甫一进院,身旁的花圃中便窜出个黑影,径直撞上了她的脚踝。


    孟冬辞将手中元珵的画像换了只手拿,俯身将那黑影捞起来,轻声问:“我离家这么久,你竟没忘了我。”


    回应她的是一连串的呼噜声。


    进屋掌了灯,孟冬辞垂眼往怀里一瞧,立时皱起眉:“葫芦,你怎么圆成这样了?”


    怀里通体纯黑的猫“喵”了一声,使劲儿往她臂弯里钻。


    将猫放在连椅上,孟冬辞正欲出门去烧些热水,便听外头叩门声。


    孟冬辞拉开门,见她府中的管家娘子褚双站在门口。


    “双姨,”孟冬辞将她迎进来,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叫护院别声张,还是搅扰了你。”


    “不是护院,是它,”褚双将一桶热水拎进来,指着连椅上抱着自己尾巴玩的猫笑道,“姑娘走的这些时日,葫芦一直跟我住,从不乱跑,方才却着急忙慌地往出蹿,我跟来瞧一眼,竟见姑娘屋里亮着,又想着你刚回来定然要沐浴,就给你烧了些热水。”


    “劳烦双姨了,”孟冬辞回身揉揉猫头,轻笑,“它圆了这么多,毛发也亮,可见双姨待它极好。”


    “可不敢居功,”褚双摆手笑道,“待姑娘明日见着另外两个,就知道它为何圆成这样了。”


    褚双走后,孟冬辞将自己浸在热水里,阖起眼细想这些乱糟糟的事。


    少时,祖父授她课业时曾问她,日后若能入朝堂,想做什么官,做什么事?


    她那时年少轻狂,答说她想大煜盛世清平,百姓安居,想天下人人平等,再无贵贱之分,又说既然做官,自然是要位极人臣,如此才能毫无阻碍地实现心中所愿。


    祖父则笑着应声,与她说,她的孟姓贵重,该有一身傲骨,日后入朝,只要左相官印一日在手,就一日不与他人屈膝,包括皇室中人。


    可是现在想来,祖父那时好像就笃定她一定会任左相。


    还有先帝,她的左相官印是先帝亲手交到她手里的,她屈膝谢恩,也是先帝亲手将她扶了起来,又回身与姜瑜姜珣说,除去她的长辈,任何人都不能受她的跪礼,尤其是皇室中人。


    先帝去后的第四个月,先皇后也因心情郁郁辞世,当时先皇后的丧礼中,只有她没有屈膝。


    临邺时,她为着心中愧意跪过姜珣一次,当时姜珣的反应,不像是知道因由。


    而自姜瑜继位,除去朝堂上的君臣之礼,私下里,她没跪过姜瑜,今日是头一回。


    这一跪,她是有意为之。可姜瑜神色中,她同样什么都没看出。


    父亲也说,当年祖父和先帝的秘密,姜瑜是不知道的。


    大煜男女成婚,是全凭自己心意,并没有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为什么祖父会说,父亲和母亲的相识不合时宜?


    元戎和瞿众能得知母亲为水匪所杀,就说明当年屠村的水匪,不是真的水匪。而且回程前她审元戎,元戎说的那句“我留在大煜朝堂上、等着给大煜一记重击的人,就是你”,现在想来,也不像是逞口舌之快。


    今日垂拱殿中,她好说歹说才叫姜瑜同意了她的计划,但孟冬辞有种直觉,若想彻底拔除元戎留在朝堂上的内应,必得先理清母亲的出身和死因。


    可现下,泓都城中,可能知道当年旧事的人,还会有谁?


    *


    为着四月十三的殿试,这个旬末的休沐后延至二旬。


    因而翌日一早,孟冬辞便换了官服,照常上朝。


    她罚俸十月的旨意应该在今日上朝前传进了百官耳中,接下来,就该她往戏台上请角儿了。


    寻常无事时,大煜的早朝三日一次,辰时中上朝,事多时,便会改为一日一次,巳时上朝。


    春日农耕初始,加上春闱殿试,是一日一朝,百官们通常会早一炷香的时候到,孟冬辞却等到巳时过了一炷香,姜瑜已坐在了大殿上,才慢悠悠跨进门。


    御座上,姜瑜见她入内,淡淡开口问:“孟卿为何迟了?”


    “臣才回来,府中事多,昨夜歇的有些晚,今晨睡过了,”孟冬辞躬身,“请陛下恕罪。”


    姜瑜应了一声算是知晓。


    身后,吏部考功司郎中毕成平小声嘟囔道:“当初定规矩的人,如今自己倒是不记得守了。”


    站在他身前沈玉棠回头白了他一眼,示意他噤声。


    孟冬辞听见了这一句,也没回身,接道:“毕郎中说得是,是我一时忘了,朝官未递请事状无故迟来、不朝者,罚俸半月,殿外罚立至朝散,陛下至朝官未至,视为失仪,罚俸一月,杖十,毕郎中以为,我该罚前者还是后者?”


    按例是该罚后者,但百官都清楚孟冬辞行事为人,因而毕成平没敢接话。


    孟冬辞回头看他,意味深长地一笑,复转身,掀袍跪下:“请陛下定夺。”


    姜瑜皱眉,颇有点不耐烦地摆手:“下不为例,起来说正事。”


    “是,”孟冬辞起身,禀道,“昨日臣进殿时,听闻邹侍郎正与陛下说殿试一事,倒是提醒了臣,陛下,后日殿试,臣自请主持。”


    先开口反对的仍是尤绍:“左相才回朝,诸事都还没有查清,此时主持殿试,怕是不妥罢。”


    “陛下罚俸十月的旨意,尤郎中还不知道么?”孟冬辞轻笑,“自陛下继位,除去前年南边水患我外出巡查,我朝殿试,哪一年不是陛下主考,我和礼部一同主持?怎么陛下和礼部都还没说什么,尤郎中倒是先急了?”


    说罢,也不等尤绍反驳,便转而问邹咏白:“礼部仇尚书回乡丁忧,邹侍郎暂代其职,你以为如何?”


    邹咏白为着昨日的事一直缩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敢言语,被孟冬辞问得一哆嗦,并不敢接她的话,只朝姜瑜禀道:“回陛下,臣以为,左相才自洪辽归朝,加之科考卷宗少复考审阅之事尚在清查,这个关口,左相合该避嫌。”


    孟冬辞回身看他:“既如此,邹侍郎查出什么了?”


    “试卷太多,礼部人手有限,”邹咏白低头回说,“尚在翻阅。”


    孟冬辞笑问:“那要查多久,是十天还是一个月,还是一直查下去?”


    高先冷笑:“左相,您是百官之首,但陛下还未开口,您今日,有些咄咄逼人了。”


    尤绍接话,斥责高先道:“你懂什么?左相得洪辽新君青眼,手握洪辽朝堂命脉,劳苦功高,咱们大煜朝堂这座庙,于左相而言,大抵是小了些。”


    尤绍说罢,殿内霎时安静下来。


    人人都知左相罚俸十月是揭过了此事,可也人人都清楚,此事永远会是大煜朝堂上的一根刺。


    “既如此,”姜瑜这才开口,“孟卿,主持殿试一事程序繁杂,你才回来,此次就……”


    “陛下的意思,”孟冬辞打断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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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瑜,“是怀疑臣了?”


    “打断陛下说话,”尤绍阴阳怪气地开口,“左相未免有些太过嚣张了。”


    “让你避嫌,是大煜律例,”姜瑜垂眼看她,语气不闻喜怒,“孟卿久不在朝,就忘了此间的规矩么?”


    孟冬辞闻言,回到自己的位置站定,再没开口。


    朝会仍在继续,孟冬辞垂着眼,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现下看来,以尤绍高先为首的尚书省右司,是经人授意明着与她作对的那一派,可今日她嚣张至此,他们背后的人,仍没有露头。


    礼部侍郎邹咏白一向胆小怕事,若不是手中有实证,断然不敢逆她的意思,当众驳她的面子,可这人不仅胆小怕事,还是个怕麻烦得过且过的,说过错没有,说功绩也没有,他查出今年春闱作假她信,可若说他因今年春闱作假,主动去翻历年的试卷,孟冬辞是不信的。


    也就是说,她科考一事的相关证据,是有人暗中递到邹咏白手里的,而且是证据确凿。


    朝上先帝时的老臣不少,但经她多年收拾整顿,基本都是各司其职秉公办事,可她满身疑点地回来,公然与姜瑜这个陛下呛声,为何这些老臣全都视若无睹呢?


    想到这里,孟冬辞往后退了一步,站到嵇孺身边,轻咳一声。


    自她进殿,嵇孺便一直泥塑像似的阖眼瞌睡,孟冬辞压着声音问他:“嵇老,听闻我不在这些时日,是您暂时替了我?”


    嵇孺张开眼,打了个哈欠,缓了一会儿,方说:“是,若非如此,老朽还不知,原来孟相一人之力,操劳至此。”


    孟冬辞偏头看他,这人和她祖父年纪差不多,从前分明是个主见分明才学斐然的能臣,怎么越老越滑头了?


    “自从听说孟相将归,老朽可算松了一口气,”嵇孺见孟冬辞没言语,与她低声笑道,“这不,赶忙把前阵子没睡成的觉,在朝上补回来。”


    孟冬辞扯了扯嘴角:“那您老站稳些,若在朝堂上摔着了,陛下是罚是奖,还真要好好辩驳一番。”


    她话未说完,嵇孺已经又阖了眼,摇摇晃晃地打瞌睡去了。


    朝散,孟冬辞自金銮殿石阶缓步往下走,她知道身后很多双眼睛在打量她,也晓得定然有很多张嘴在辩她的是非,她虽乐见其成,但心中谜团丝毫未解,难免有些心焦。


    走下最后一阶台阶,有人在身后叫她:“孟相。”


    孟冬辞回头,见沈玉棠自后边追上来,便朝她弯唇笑笑:“沈侍郎,昨天你在朝上替我说话,还未谢过。”


    “为孟相说话,是因为下官相信孟相为大煜呕心沥血,绝无可能通敌叛国,”沈玉棠与她并肩往外走,轻声提醒,“但孟相,臣下就是臣下,君臣之礼不可废,恕下官僭越,你不在这些时日,陛下力排众议护着你,甚至为了你将卫观学请回朝中帮忙,陛下是深信你的,孟相当众顶撞,恐叫她伤心。”


    “多谢提醒,”孟冬辞停住脚步,在她身后淡淡开口,“沈侍郎,朝中局势瞬息万变,人心难测,你信我,是为私,但于公,你不该如此信我。”


    沈玉棠回过头看她,半晌,合手抵额,朝她行了个下官之礼,转身离去。


    看着沈玉棠稍显落寞的背影,孟冬辞几不可见地弯了弯唇角。


    当下,她希望所有人都站在她的对面,所有人的手中,都能有一把随时可以刺向她的利刃。


    但沈玉棠确实提醒了她,可能知道她母亲旧事的,还有一个人。


    观文殿大学士,她祖父的忘年交,帝师卫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