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确是良人
作品:《女相训狗亡国记》 她似是回来有一会儿了,已换了身能当成常服穿的寝衣,松了发髻,长发只发尾处以发带随意一系,只走了两步便松了,大半都散在肩头。
元珵没见过这样的孟冬辞,所以当下便开始不知所措。
林融霜走前说孟冬辞想见他,为什么?孟冬辞应该知道他自宫里回来后会立刻到她这儿来送信,为什么林融霜还要说那一句。
因后边要做的事险之又险,他早已下定决心,与孟冬辞的关系要暂时止步于此,直到他有能力、配得上站在她身边。
孟冬辞极为克制,绝不可能是主动醉酒……
他无法自控地四下乱想,就这么一瞬的犹疑,孟冬辞又往后退了一步,不知叫什么绊了个趔趄。
元珵伸手去扶,发觉指尖碰到了点儿湿润,垂眼一看,见孟冬辞攥着一柄茶刀,刀柄处竟在滴血。
“快松手!”元珵方才那点不清醒瞬时散了,他轻轻掰开孟冬辞的手指将刀抽出来,见她掌心被割出一道寸长的口子,又生气又心疼,将茶刀丢去一边,扶她到榻边坐下,拧了个干净帕子蹲下身给她擦手,皱起眉低声念叨,“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防着我,若我真是个登徒子,这小茶刀能顶什么用。”
他自觉声音很小,可话音落,头顶便传来一声极轻的笑。
“不是防你。”
元珵抬眼往上瞧。
孟冬辞眼前仍聚着雾气,说话也是缓缓的,东一句西一句:“今日去书局,被人摆了一道,错饮了几盏后劲儿大的酒,我听见他说,我醉了就能遵从本心。
“但这是洪辽,我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醉,我想醒着,所以划了自己一刀。
“但想想,你还在,好像醉了也不怎么要紧。”
寥寥几字,元珵的心又乱了。
他还没想好如何应这一句,孟冬辞便自他掌心抽回手,问他:“元和安,你说说,我是个怎样的人?”
“你……”元珵张口即语塞。
不曾见面的六年,他当孟冬辞是可望不可即的神明,在别院紧闭的朱门的缝隙里一点点探听她的传言,自那些传言中挑挑拣拣,拼凑出她近年的模样,再将觊望和肖想化作笔墨……
他书房里她的画像越攒越厚,那封‘逼婚’的婚书,是他垒到顶点的念想,可她真的穿着婚服坐在他屋里那刻,他还是觉得她是可望不可即的。
直到如今,他明知孟冬辞已对他动心,却仍觉得自己在仰望她,她的见识、才学、手段……元珵看着她云淡风轻地收拾了洪辽的沉疴,见她笑着与他说出瞿众私库田产于临邺百姓的意义……
他才终于知道,为何大煜香火最盛的庙宇,百姓拜得最多的不是神佛,而是左相孟冬辞的长生禄位。
孟冬辞问他她是怎样的人。他心里唯一个念头,这样的人,他凭什么?
“我不知道,”元珵仰头对上孟冬辞的眼睛,“但我想你往后,有十分心力,哪怕留出一分来给自己。
“冬辞,其实大多时候,我是猜不着你在想什么的,但你大概也不晓得,你笑的时候真的很好看,是像刚刚那样,什么也不想的笑。
“你是怎样的人都不要紧,只要你总能这样笑。”
痛意渐渐明晰,孟冬辞终于发觉,她在元珵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地收紧了掌心,才止血的伤口又有新的红渗出来。
马车里,她虽觉得头晕难行,但外头姜珣和林融霜的话她都听见了。
也知道姜珣那些话,本就是借林融霜的耳朵说给她听的。
她伸手去抚元珵的脸,看着那点红蹭上他的侧脸,又对上元珵认真看着她的眼睛,忽然明白了姜珣那句话的意思。
她承着祖父和老师的厚望,一心扑在如何改制、如何让天下清平、如何叫天下生民有法可依、如何平衡朝堂百官与皇权的对立上,没有时间也没有心力想自己的私事,且以她的身份和官位,想要抛开利益和算计,遇见一个相互能剖开真心的人,几乎没有可能。
她的老师卫晞,整个大煜无人不知第一才女卫闲庭,倾慕她的人数不胜数,但她入朝为官后声名权势盛极一时,种种因由,却也一生未婚。
孟冬辞和她很像,所以总想着,自己大抵会和老师一样,独身走完后边的路。
直到她来到临邺,遇见元珵。他不是大煜人,和大煜朝堂、政事都没有牵扯,与她相识的时候,她也不是大煜左相,他对她倾心,源于一句突如其来的求救和她全无杂念的善意。
姜珣旁观者清。
元珵于她,确是良人。
于是她垂眼问元珵:“你知道今日是谁给我的酒么?”
“你在临邺不认识什么别的人,”元珵仍是单膝着地的姿势蹲在榻边,抬头看她,“你去书局了罢,是安平么?”
“是他,”孟冬辞又问,“你猜他为什么骗我饮酒?”
元珵摇头。
“他叫我遵从自己的本心,”孟冬辞抬手,指尖隔着半寸的距离描摹元珵的眉眼,“不想别的,为自己选一次。”
选什么?孟冬辞的神情和动作里,答案已不言而喻,元珵本能地呼吸一滞,他听见孟冬辞说。
“我和融霜承认对你动心时,融霜曾与我说,反正现下不在大煜,我可以先与你做真夫妻。”
元珵耳边嗡的一声:“你说……什么?”
“殿下生得好看,我不吃亏,”孟冬辞用指腹去擦他脸颊上自己的血,“殿下呢?怕不怕吃亏?”
“我……”元珵,“怕……”
孟冬辞挑眉,跟着笑起来。
“不是……”元珵语无伦次地解释,“你来时,是穿了嫁衣,但那不算真的成婚,我与你……怎么会怕吃亏,我……”
打断他的,是孟冬辞俯下身,落在他唇上的一个吻。
和上回他服丹药时不一样,上回虽是个绵长的吻,但他能觉出孟冬辞的克制和疏离,这一次,却只是一个吻。
没有杂念和顾虑的,听从本心的……
元珵那一刻在想,他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孟冬辞却没给他反应的机会,扯着他的衣襟带他起身,元珵猜她本也是想站起来的,但他蹲得有些久,一条腿没有知觉,竟往前将她扑倒在榻上。
孟冬辞的唇擦过他的脸颊,带着她身上独有的、掺着冷意的茶香。
一声暧昧难明的轻笑在他耳边响起。
元珵到底没有忍住。
一连串的吻自额前起,经过眉心,耳垂,在唇畔几度辗转,最后停在颈侧。孟冬辞在周身迅速腾起的热意里睁眼,正与元珵四目相对。
孟冬辞眼尾的红不只情动,或许还因为醉酒……元珵怔了一瞬,跟着蓦地从她身侧弹开。
“不行,”元珵深深喘了几口气,闭了两回眼,重新贴近,将一个极度克制的吻落在她发顶,复后撤坐起身,“冬辞,你知道我这人……我容易犯浑,怕唐突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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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哪儿去了元和安,”孟冬辞极轻地笑了一声,侧身枕上自己的手臂,朝他伸手,“我有些困了。”
“你……”元珵有些摸不清孟冬辞的意思,整个人冻住了似的一动也不敢动,半晌才找着了由头,“你手还没上药,我去拿。”
“我自己划的,知道轻重,不碰它,过会儿就好了,”孟冬辞伸手勾住元珵的衣带,轻笑,“殿下跑什么?要泡凉水去么?”
元珵哪里敢答这话,又怕她扯着掌心的伤口,只能就着她的力道往下躺。躺下了也不敢动,僵得一尊泥塑像似的。
孟冬辞阖上眼,声音懒懒的:“那酒的后劲儿着实大,虽脑袋清明了,但还是没什么力气,你若不怕吃亏,陪我躺一会儿。”
元珵嗯了声,悄悄地自她身边往后挪了一掌的距离。
跟着,他又听见孟冬辞笑了一声:“把今日宫里的事和我说说。”
“先替柳姨莲姨要来了命妇下葬的规制,给邱兆揾设了个圈套,他钻了,寿庐的身份试过了,给百姓分田的差事也要来了,皇……再就没什么了,”元珵目光落在孟冬辞弯起个弧度的唇上,又迅速移开,“娘子交代的事,我都没出错。”
皇帝似是对他动了杀心。但这个当下,元珵不想提他。
“别的也就罢了,分田的事一提,”孟冬辞睁眼看他,“皇帝对你动杀心了罢。”
元珵垂着眼:“那样的神情,我自小就看过,只是今日才看出,他原来早就想杀我。”
孟冬辞再次往前贴近,抬手在元珵脸颊上捏了一下:“不怕。”
元珵一怔,没撑住笑了:“你生辰在正月十七,我四月初九,小你不到一年,娘子把我当小孩哄呢。”
“殿下忘了初见时你喊我什么了?”孟冬辞阖起眼,“再喊一回。”
“不喊,”元珵一口回绝,“那时不知你年岁,有求于你,一时心急乱喊的,娘子忘了这事罢。”
孟冬辞也没睁眼,却又往前挪了半寸,几乎与元珵鼻尖相碰:“元和安。”
元珵不应。
“元和安。”
元珵咬了咬牙:“……姐姐。”
他心想,谁家夫妻间这么叫人,若不是她醉酒拗不过……往后定然不叫了。
孟冬辞枕着元珵手臂,抬头在他喉结处轻吻一下:“乖。”
才有些散去的热意霎时重聚,元珵不敢看她,伸手将她带进臂弯,悄悄缓了两口气方说:“娘子再这样,我真要……”
孟冬辞:“嗯?”
“……真要去泡凉水了,”元珵有意岔开话头,“到时候病了,又要烦你照料我。”
“说起这个,尚崇说那丹药叫人成瘾,你吃过有五六日了罢,可有哪里不适么?”
“先前没有,”元珵答,“今日在宫里,闻见朝奉殿的香,头疼了一阵,觉得腿软没力气,倒与那天刚吃下的时候差不多。”
孟冬辞应了一声,又问:“你大哥禁足了么?”
“只说避嫌,应该禁不了多久,”元珵,“你先前说,分田的事要找个好时机,是什么时候?”
“就是……”孟冬辞顿了一下,少顷才接上话,“把所有人都喊到戏台上来。”
“什么?”元珵没听懂这一句,问完才发觉,孟冬辞是真困极了,故低头轻吻她的额头,“睡醒了再说罢。”
孟冬辞蜷了蜷身子,梦呓似的:“皇帝不是想杀你么?那就让他试试父子相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