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天里，秦漫都没去自习室自习。


    她避着江叙迟，而对方，也不会舔着脸来见她。


    看似相安无事，实际上，秦漫已经从自己的更衣室里收到第四个包装盒了。


    都是江叙迟送的珠宝首饰。


    秦漫每次看到那个刻着logo的丝绒盒子，都会原封不动放那，换完衣服后关上门，不去动它。


    但是它的数量在增加。


    一盒垒一盒，越垒越高。


    无语。


    秦漫忍不住找到江叙迟。


    此时刚刚到午休时间，秦漫绕到后操场，在学校的梧桐林大道的长椅上找见江叙迟。


    “还给你，我不需要。”秦漫把那些盒子一股脑砸到身上。


    江叙迟靠着椅背，松散地坐在那，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问她：“不喜欢？”


    秦漫不说话。


    她不说谎话，从小就喜欢这个牌子的首饰，怎么会因为江叙迟就变得不喜欢。


    “那就是喜欢。”江叙迟笑。


    “我讨厌你。”秦漫说，“不准你再送我东西。”


    秦漫说完，转身就走。


    江叙迟看着怀里这些盒子，烦躁地将它们全部扫在地上。一些首饰盒被打开，亮灿灿的钻石洒落一地，被灰尘裹挟。


    他盯了一会，从地上慢慢捡起，擦拭干净。


    璀璨的珠宝不该蒙尘。


    就像秦漫，也不该朴素。


    他不允许。


    ……


    这几天放学后，秦漫没再去自习室。


    秦琛说要来接她放学，真就认认真真来接了，只不过这回只有那个姐姐。


    顾玲清开着车，问：“漫漫，想去吃什么晚饭？”


    “我哥呢？”


    “你哥？谁知道他去哪了，只嘱咐我带你去吃顿好的，还想把阿姨带上，但是阿姨好像最近很忙。”


    曲澜最近因为公司的事情又开始忙了，但秦琛回来后也没帮什么忙。


    秦漫不太开心，“我哥这个废物，也不帮妈咪忙。”


    顾玲清笑了笑，难得地为秦琛说了句好话：“其实你哥他也很担心你啊，在新西兰呢，只要是你的电话他都会接，其他人的铃声都是静音的。”


    秦漫撇撇嘴，没再说话。


    顾玲清带秦漫来到一家私房，刚走到门口时，几个女生忽然朝顾玲清打招呼。


    “玲清！”


    “清清，好巧，你也馋这家的红酒牛肉吗？”


    顾玲清笑着应：“没有，带妹妹来吃饭，开车了，不喝酒。”


    几个女生才去看秦漫，然后纷纷“哇”了一片。


    “好可爱的女孩子。”


    “简直就像洋娃娃。”


    “你爸妈怎么这么会生，怎么又生了个这么漂亮的妹妹。”


    秦漫发现顾玲清这样性格的人，也会有一群特别热情外放的朋友，她倒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只是不太想说话。


    顾玲清摆摆手，“人家妹妹刚下课，快饿死了，我们先去点菜咯。”


    结果正巧，几个人又都坐在一起，桌子是挨着的。


    顾玲清冲秦漫抱歉笑笑，“我那几个姐妹就是人来疯，你别理她们。”


    说着把菜单递给秦漫。


    菜单上没写价格，只有一个个套餐，按理来讲这种餐厅需要预约才可以，不过顾玲清不需要，只要过来吃，随时都有厨师会给她做，也随时会有位置给她留着。


    秦漫点了自己想吃的，沉默地坐在一旁。


    餐厅的灯光很是讲究，把顾玲清几个人身上的首饰照射得闪闪发亮，她们穿着打扮十分讲究，即使看上去似乎很随意。


    其中一个朋友忽然问：“妹妹，你的耳环好漂亮，好衬你啊。”


    今天秦漫戴的是她很久以前的一款耳环，不是当季新款，款式也有些过时，但足够华丽，是秦漫撑的起的。


    所以才被顾玲清的姐妹注意到了。


    一般人可撑不起这样的旧款式。


    秦漫微笑了下，没说话。


    另个姐姐感叹：“年轻真好啊。”


    顾玲清笑道：“你不准这么说，都把我说老了。”


    “明明是漫漫很适合这样的首饰，”顾玲清转过头，看向秦漫，“改天陪我去逛逛商场吧，V家新上的那款，一定适合你。”


    秦漫：“不用的姐姐，我每个月也都……”


    她本想说每个月也都会自己买，可这话有点说不出口。


    顾玲清也意识到什么，温和地补了句：“没事，你知道吗，秦琛陪我挑首饰的时候，总会怼我，说你戴不合适～得我妹妹来～，好欠的。”


    秦漫扯了扯嘴角，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即使顾玲清也在聊其他话题，可是她的几个小姐妹，偶尔还会插话聊几句。


    她们这个圈子，排外性极强，聊的话题只要对方接的上，那就是自己人，接不上，那就是丢脸。


    秦漫可以假装因为是小孩子，还可以装作什么都不懂。


    可当她们问起自己的时候，秦漫发现，自己已经落伍太多。


    于是更加沉默。


    一顿饭吃得也很快。


    临走时，顾玲清去结账，几个姐妹也站在一旁。等顾玲清回来，其中一个姐妹拉着顾玲清，小声说了句：


    “带你妹妹买点新款，别这么抠门啊，这不像你。”


    换句话，就是在说秦漫土。


    秦漫听得见。


    本来一顿饭吃下来，秦漫本就不自在，她们聊的话题自己接不上，顾玲清也顾及她不怎么放得开。


    不管是谁都好像整的不开心。


    此时她那点自尊心被无限放大，架在半空中，被她朋友这一句话说得更是直接引爆。


    她走过去，面上带着学生固有的天真无邪的笑。


    “阿姨，你说得有道理。”


    秦漫直接将自己耳朵上的耳环拆下来，当她们的面丢进了垃圾桶里。


    然后转身往外走。


    她年轻气盛，把虚妄的面子看得比天高，但也不能怪她，从小都是被人捧着的人，哪受得了这样的羞辱。


    那几个朋友都沉默了。


    顾玲清吸了口气，摇摇头，她因为秦漫的动作想起了秦琛，不知此时该笑还是该叹气。


    她扭头对那几个姐妹说：“这家店你们以后别来了，你们的会员资格我会联系经理取消。”


    那顿饭之后，顾玲清一路都没有提这事，将秦漫送到了家。


    但在秦漫下车的时候，顾玲清还是忍不住说了句：


    “你哥要是也像你一样没变就好了。”


    秦漫疑惑地看向她。


    顾玲清笑了笑，摆摆手，“今天的事以后不会发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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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顾玲清叫她不要在意，这事仍然成为了秦漫心中的一根刺。


    她没想到一颗耳钉，一条项链，一个手链，那些被赋予虚妄意义的首饰却成为了至关重要的存在，无法忽视，也不能撇清。


    秦漫的傲气不能打碎，那么她就必须做出选择。


    放学后，秦漫打开柜子，看着比前几天多一倍的首饰盒，甚至堆满了半个柜子。


    她的脊背开始发麻。


    她以为自己说得够明白，够果断，够狠。一个有自尊心的正常人听见这话，肯定不会再纠缠她。


    但江叙迟不是正常人。


    他不说话的时候，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班里同学都因为他的家庭背景而不敢对他冷淡，也不敢在他面前多说什么，因此他没有朋友。


    没有朋友，没人知道他的过去，没人了解他。


    但秦漫知道。


    江叙迟其实很懂她。


    他知道如何拿捏她，也知道她全部的弱点。


    秦漫忍不住打开了一个首饰盒。里面躺着一对漂亮的雪花耳钉，浮夸的满钻风格，配上秦漫的眉眼，正合适。


    在过去的时间里，所有人都夸她，她的眉眼戴首饰最好看。


    从小母亲父亲就爱给她买首饰，就连秦琛那张臭嘴，也会在生日那天夸她一句戴公主冠真漂亮。


    秦漫打开一个，便忍不住打开第二个。


    之后一个接一个打开，一个个试戴。


    整个教室空荡荡，她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对着镜子，欣赏珠宝闪烁着晚霞的光。


    她辉煌又无忧的过去，那些消失不见的精致生活。


    就像这些珠宝，本就属于她。


    秦漫最终还是把这些带了回去，收到了自己的首饰盒里。然后在下一天的清晨，选择其中一款戴上。


    上课铃打响前，秦漫周围还围着一堆姐妹。


    有人认出她的耳钉，连声夸赞：“漫漫，你太适合G的新款了，好漂亮。”


    秦漫仰起脸露出个微笑。


    结果与刚走进教室的江叙迟对上视线。


    秦漫的笑容一僵，手指慢慢攥起，莫名其妙的心虚起来。


    可这些是江叙迟心甘情愿送给她的，她凭什么要这么紧张。


    秦漫面露不豫，从他身上移开视线，因此没看到他噙在嘴角的笑。


    上课铃打响，大家一哄而散。


    江叙迟慢悠悠从秦漫身边路过。


    秦漫撑着下巴，听到他压低声音：“很漂亮啊。”


    用得着你说。


    秦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


    放学后的自习室角落。


    秦漫被江叙迟按在桌上，他的手在她腰上轻轻拍着，话贴在她耳边：“我早就说过，你就适合这些亮闪闪的东西。”


    秦漫背靠着硬桌板，有些硌。


    她头一偏，将耳钉对准他，颇有些骄傲地说：“那当然。”


    傲气是她筑起的壁垒，江叙迟不但没有打碎，反而使它变得更加坚固。


    因为江叙迟喜欢她这样。


    也只喜欢她这样。


    “那你前几天还装。”江叙迟说。


    秦漫：“……”


    装么，她只是破罐破摔罢了。


    从这天开始，江叙迟送的礼物越发得多，越发肆无忌惮，几乎堆满了秦漫的首饰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