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完照，秦漫坐上江叙迟的车。


    江叙迟的司机一路上沉默无言，秦漫和江叙迟在后座里面对面坐着，一个看窗外，一个拿着平板在翻刚刚拍好的照片。


    整个过程，江叙迟没问一句关于她的事。


    他似乎只对平板里的照片更感兴趣。


    秦漫一肚子编织的谎话毫无用武之地。


    最后还是秦漫率先没忍住，“你都不问么？”


    “问什么？”


    “……”


    “没去学校的事情？”


    秦漫说：“我还以为你控制欲强到连这个都要问清楚。”


    “我要想知道，不需要问你就能知道。”


    秦漫知道他要表达什么，扯了扯嘴角，漏出一丝冷笑。


    “你牛逼。”秦漫说完便扭头继续往窗外看。


    江叙迟是挺牛逼，她今天已经累得什么都不想做了，被他拉着拍照，在镜头前假笑，还坐在那化了两个小时的妆，最后还被他气得一肚子火。


    “还有，”江叙迟放下平板，眼睛瞄向她，“我控制欲强？”


    秦漫不回答。


    “我还以为你有个控制欲强的哥哥，会喜欢这种感觉呢。”


    秦漫见鬼一样看着他，“你别拿秦琛来恶心我。”


    “我只是了解你。”


    江叙迟把平板锁屏，伸手卷着她的发丝，将那几捋头发绕到耳后。


    “你才不了解我！”秦漫炸了，火气从心底直接烧出来，连带着今天所有委屈都转化为熊熊旺火。


    她倾身过去，伸手摁住他额头上的疤痕。


    她当然知道那道疤痕是怎么来的，也知道那代表着江叙迟最见不得光的时期，他以前只跟在自己裙尾后面跑，沉默地，阴暗地，只敢注视着他，像老鼠一样。


    “你现在混的比我好了，我只能听你的话，是不是爽飞了。”


    秦漫手没松，还想说些狠话，腰上却缠上一只手，愣是摁着把她往怀里带。


    此时司机正好浅浅一脚刹车，惯性使然，秦漫直接跌进江叙迟怀里。


    甚至江叙迟已经把平板丢到一边，伸手抱住她的腰，下巴戳在她裙腰的松紧处，仰头看着她。


    他笑得很好听，“是挺爽的，以前骄傲的大小姐，现在任我摆布。”


    “混蛋。”


    “好，看在你投怀送抱的份上，那我勉强问一句，今天你为什么没来学校。”


    秦漫更气了，“不告诉你。”


    “看吧，我问了你又不说。”江叙迟放开她，重新把平板拿起来，举到她面前，“来挑几张你喜欢的。”


    秦漫没好气地说：“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留下你喜欢的。”


    江叙迟又笑了声，“你也挺了解我。”


    秦漫不想听他笑了，听得她想揍人，捂着耳朵重新坐回去，一脸拒绝。


    江叙迟倒是心情很好，又继续看起了照片。他既没有对秦漫今天发生的事说一两句安慰的话，也没有做什么过分出格的事，确实像他这般疏离的人格。


    秦漫意识到，这就是自私。


    江叙迟跟她一样自私。


    除了自己关心的话题，什么都不关心，连给人情绪价值的事都懒得做，因为不想迁就别人。


    几天后，秦漫和江叙迟的照片刊登在学校周报上。


    那曾经无人问津的周报竟然跟大数据一样，开始疯狂得人传人借阅，西莱从初中到高中的每个学生，都看过那份报纸。


    秦漫走在走廊上，第无数次获得他人瞩目的目光后，终于在起初的兴奋逐渐变成了不耐烦。


    曾经她是想获得很多人的目光，羡慕的，嫉妒的，她都全然接受。


    现在，她一点都不想要别人的过分关注。


    注意力带来的不仅是羡慕与嫉妒，还有许多流言蜚语。


    “秦漫的爸爸好像出事了，你知道吗？”


    “听说过，不清楚，这种事情只有她本人知道啦。”


    “怎么会有这么贱的人，家里经济罪还敢继续待下去，以前就看她不爽了。”


    “哎呀，仗着家里有钱颐指气使的大小姐罢了。”


    “可她真的长得好漂亮，我要是也长成这样就好了。”


    “……”


    这些话几乎毫无阻碍地从各个角落里传到她耳朵里。


    以前也不是没有这些话，只是那个时候秦漫眼高于顶，毫不在意这些庸俗人的看法。


    现在不一样。


    她在意死了。


    *


    隔天上学，秦漫忍着旷课的冲动，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裴诗予和一帮姐妹凑在一起选晚宴上的穿搭。她们每天都变个主意，今天穿这个款，明天就要秀场那个款，再去逛个买手店，又会改主意。


    注意到秦漫，裴诗予又一次假惺惺拿着杂志凑近。


    “漫漫，你再帮我看看吧，我毕竟不像你，穿什么都好看。”


    秦漫扫了眼杂志封面，指了下封面明星上这条裙子：“就这条吧。”


    感受到秦漫的敷衍，裴诗予也没有很意外，一边翻开杂志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可我想穿那条水蓝色的裙子。”


    刊登在周报上的巨幅照片里的秦漫，就是一条镶钻的水蓝色礼裙，很衬她的肤色。


    秦漫：“水蓝色适合皮肤白的人穿。”


    裴诗予被她阴阳成这样，也不恼火，反而笑得越发温柔：“是啊，不是很衬我吗？”


    明里暗里，裴诗予拿自己跟秦漫比过不知道多少回，处处学她，又处处爱恶心她。


    秦漫何德何能，自己都是这种狼狈的下场，裴诗予却爱以她为标杆。


    懒得争，秦漫无所谓地点头：“行啊，不怕别人说你学人精就行。反正我无所谓，一条裙子而已，再怎么漂亮也要脱下的。”


    “你！”


    裴诗予找不到话来怼，气得脸白。


    这还是第一次秦漫把这种话挑明，并且夹枪带棒地教育她。


    裴诗予气呼呼离开，秦漫终于清净了。


    本以为学校议论她已经够叫她忍受得了，没想到放学后，秦琛的电话突然打过来。


    “干嘛？”


    秦漫对这个哥哥已经失去了所有积极的反应，语气里全是不耐烦。


    电话那头的秦琛：“照片挺不错啊，你跟那小子谈恋爱了？”


    “什么？”


    “别装傻。”


    秦漫反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秦琛指的是江叙迟。


    “你干嘛火气这么大，江叙迟居然值得你跨洋主动给我打电话。”


    “我关心他干什么，我只问你，你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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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跟他在谈恋爱。”


    秦琛语气带着十分明显的烦躁，听上去对她这些回答非常不满意。


    秦漫此时拎着书包，站在校门口，看着不远处江叙迟按灭烟的动作，忽然笑了。


    “怎么，你还关注我们学校公众号啊，看到我俩照片了，怎么样，是不是挺好看的。”


    “你别转移话题。”秦琛说。


    “就算谈了又咋样，没谈又咋样，你还有资格管我。”


    校门口私家车来来往往，夕阳倾斜，把江叙迟身上那件白衬衫照得耀眼。


    秦漫眼里的他朝她一步步走过来，一分不差的听全她的对话。


    “呵。”秦琛冷笑，“你跟谁谈都可以，他不行。”


    “理由。”


    “被我揍过的小子还讲什么理由。”


    秦漫知道自家哥哥的脾气，他瞧不起的人不管什么时候都瞧不起，江叙迟以前那个别扭的性子，是秦琛最讨厌的那种人。


    即使是现在的江叙迟，也是秦琛最讨厌的那种人。


    “哦，你不关心妈咪住院，关心我谈恋爱，秦琛，你好搞笑啊。”


    秦漫刺他，已经不觉得他还有什么责任心了，也不妄想他会回来，但就是对他有浓浓的失望。


    秦琛：“还是你比较搞笑，跟那种人谈恋爱。”


    嘟、嘟、嘟。


    秦漫还没来得及回怼，秦琛就把电话挂了，


    真气人。


    江叙迟已经走到她眼前，瞟了眼她熄灭的手机屏，问：“你哥现在在哪。”


    “大概在孟婆面前喝汤。”


    校园门口来来往往，因为江叙迟这张脸随着周报传遍了整个学校，关注他的人更多了。大家都看到他在门口等人，原来等的是秦漫。


    秦漫现在不喜欢这么多关注，继续往前走，“你找他有事？”


    “挺好奇的，他居然连你都会抛下。”


    秦漫立刻回头，“你再说一句。”


    没人可以揭开她伤口，尤其是江叙迟。


    “秦漫，注意点，许多人都看着你呢。”


    这话意思是叫她注意点自己在别人眼里的形象。


    秦漫从来没在意这个，然而这会儿确实一句致命打击，她现在完全不能抛开别人的看法了。


    “知道你现在在别人眼里像什么吗。”


    江叙迟走到与她并肩，手搭在她后腰上，偏头。


    声音响在耳边：“像个闹别扭的女朋友。”


    秦漫伸手毫不客气地推他一把，“有病就去治。”


    “秦漫，”江叙迟懒散的声音响起，“陪我吃顿晚饭吧。”


    调侃完她又要命令她，江叙迟这人其实骨子里就是阴晴不定的多变性格，谁都猜不透。


    “陪你好处是什么。”


    江叙迟搭在她后腰上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大概是替你保守秘密？”


    “三番两次用同一个理由，已经没用了。”


    “那就送你一个包。”


    秦漫瞭他一眼，“神经病，少侮辱人。”


    要是江叙迟再拿这种话来侮辱她，秦漫还不如被同学七嘴八舌喷死。


    “只是城西苑开了家新餐厅。”江叙迟低眸，眼神避开她视线，说的话听起来却意外的情真意切，“是你喜欢的口味，想带你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