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秦怀月上值时，听几位同僚说到昨日命案的事情，凑上前去攀谈才得知，所讲正是桥头发生的那桩怪事，这才让她知道后续。


    时肃当日闹市被刺，御林军紧急将他抬回，虽经宫中众位医师合力诊治，但刀口直豁入心脏深寸，终究还是没能扛过，死在当晚深夜里。


    明炆帝今早得知此事，震怒有人胆敢当众行凶御林军，简直是至皇威于不顾，当即下旨，批任姜勇为御林军主领，并将将此事彻查到底。


    时肃乃羌州守将时惕守之子，时大人远在千里之外，得知此消息后寝食难安，带上小部分人马火速归京，如今已在官道上奔行数日。


    发生这等命案，京中有胆小怕鬼神之说的店家，天黑就紧闭门窗，不再迎客。


    事发本就突然，又刚巧撞上科举考，天南海北的学子刚入京城，就赶上这种大事，大多紧闭门窗埋头苦学，只愿别冲突考运，让自己不能金榜题名。


    往年此时一派繁华，本应该迎接大批游人的繁华地段，相比平日来萧瑟许多。


    “秦姑娘，可否走慢些，再等等小生！”


    穿一身加绒襕衫的程林，正亦步亦趋跟在秦怀月身后。


    见女子在前方走的飞快，白色衣袂翻飞如絮，想到这里是前些日子出命案的地方，程林心中慌乱，只想缓些步伐，免得惊动些不干净的东西。


    “你若是再不快些，只怕赶不上闲空出来的房间。”秦怀月无奈朝向身后，只觉得对方拖沓:“科举考期间，京中住店紧张，我也是托了熟人才给你定下，你还不赶快？”


    看程林面上惶恐，还在磨蹭的样子，秦怀月走过去，暗暗加点威胁的语气：“你要是再不快点，待会就会被他人占下。”


    “届时所有人吃饱睡暖前去考试，唯有你一人睡桥洞！”


    “就来就来！”程林听秦怀月说这话，心中慌乱，只得碎碎念妖魔鬼怪勿扰勿扰，赶紧提起步伐跟上。


    秦怀月在前面紧皱眉头，只当他是烫手山芋，想着带他到地方就走。


    遇上程林这桩麻烦事，还得从刚才在后巷瓷器厂时说起。


    “怀月，这边！这边！”


    见秦怀月一身常服走进店面，正东张西望找自己，梅子衿赶忙喊住她：“这儿呢！”


    店内干净整洁，铺子也不小，只是才刚下过小雪，此时人并不多，稀疏两三人坐在位上。


    空气中浓郁的牛肉卤味，秦怀月循声过来，轻巧坐在梅子衿对面，扫视四周一番：“这家就是你说的，那位赵大娘的店面？”


    “那可不，赵大娘的牛肉汤面可是一绝。”梅子衿竖起大拇指：“你待会尝尝就知道了。”


    正说时，面前哐当一声，一碗汤面直放在梅子衿面前，有声音在两人耳边炸响：“原来你还记得赵娘我啊？”


    秦怀月闻声望去，是一位约莫中年的大娘，衣着整洁干净，挽着袖口围着围兜，看来就是他说的赵大娘。


    瞥到旁边清秀的姑娘正好奇看自己，赵大娘立刻转了颜色，把另一碗轻轻放在她面前：“你就是，子衿说的那位怀月姑娘？”


    秦怀月点点头，还未出声，对方确认是她，直接讲起梅子衿来:“这小子也算是我从小看到大，没少让怀月姑娘费心吧？”


    赵大娘说完，施力戳戳梅子衿的脑门:“他什么德行，我门清！”


    梅子衿被这般作弄，露出来个尴尬神色，想打住对方发言：“大娘你别跟怀月说这些啊，她在翰林院时常帮我忙，我今天特地请她来你这里吃面的......”


    “这小子能考进翰林院修书，也不知道是走了哪门子运，你说说，他在里面是不是常开小差？”


    赵大娘浑然不听他的控诉，胳膊压住梅子衿的头，看向对面坐的笔直的秦怀月。


    梅子衿见状，连连对秦怀月使眼色。


    见此情形，秦怀月露出个乖巧讨好的笑：“其实他也很努力的。”


    “嗐哟！”赵大娘忙撇撇手：“姑娘你学问高，就会说些好听话，我还不知道他？”


    赵大娘说完，靠在桌边掰手指头数落起过去：“以前在学堂里，他给夫子看新抓的甲虫，结果甲虫把夫子的胡子夹掉一缕，疼的人家呲牙直骂。”


    “还有啊还有，写不完的题去找你们那修撰，结果人家毫不在意，直接把写好的答案给他照抄。”


    秦怀月没想到方明川还有这种过去，看向梅子衿：“他就这样，直接给你吗？”


    梅子衿连忙解释:“那是因为……”


    赵大娘根本不给梅子衿发声机会，直接把话抢过来：“结果人家回去就把答案全改了。”


    梅子衿的头几乎要垂到面里去：“大娘......”


    见秦怀月一脸好奇，赵大娘嬉笑着多说了几句：“人家修撰心眼多啊，早知道这家伙是什么品性，当时给他的啊，全是错答案！”


    秦怀月忍不住凑梅子衿近些：“原来你以前，还真跟现在一模一样啊？”


    赵大娘缓下声音，拍拍梅子衿的头：“那天因为这事，他还被夫子罚站一天。”


    说到这里，赵大娘面上有丝疑惑:“嘶，说来也奇怪，自那之后，他居然把书本拾起来了。”


    此时门口传来响动，像是有客人来吃面：“赵大娘，跟平常一样。”


    “哎！”赵大娘听见声音，赶忙起身迎客，说了几句让秦怀月和梅子衿随意的话，就快走几步离开。


    秦怀月这才有机会跟梅子衿说上几句话，还未出声，就见他如释重负摊在椅子上：“可算走了。”


    秦怀月想到刚才那出，就快要憋不住笑：“修撰大人还做过这事？”


    梅子衿听她这话，一时之间有些羞恼：“这里最可怜的不应该是我吗？你居然还在关注他！”


    “好吧。”秦怀月赶紧找个话题关心起他来:“我发烧那几天，没来得及把母本给你，你校对誊写着可还顺畅？有没有难办的地方？”


    梅子衿摇摇头：“这些有人替你办了，你不在那几天，方明川就坐在你的位置上。”


    想到这就头疼，他咧起嘴愤愤道：“那几天，他倒是没让我把标点画成足圆。”


    “而是死盯着赶进度，把原本三天的任务压缩到一天！”


    且不光是要誊写，更要把秦怀月平日说过的话，也与他复述一遍。


    见面都快要冷掉，梅子衿赶紧甩掉这些东西，抬起筷紧嗦一口：“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你的确比我们聪明。”秦怀月撑着下巴感叹：“想来也是付出过努力才到今天的。”


    梅子衿吸刚进一口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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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她这话骤然停住，看向她的眼神中充满确定，呜囔一声：“你俩果然很像。”


    秦怀月一副等他来解释的模样，梅子衿嚼完这口面接上：“因为那日我罚站时，方兄也是这样跟我说的。”


    那日阳光太大，他看不清方明川脸上的表情。


    那人路过，对角落的他说:“如果不争，哪怕有天赋也会浪费，为何不试？”


    梅家并非方家那般幸运，早年间出过几位文官，之后一直费拉不堪，到如今只有母家苦苦支撑。


    自从母亲重病后，来往拜访的人对梅家弃如敝履。


    世人皆知明炆帝重文，科举弟子多会得以重用，世家争相教育子孙从文，以求受皇帝青睐，确保地位常青。


    他看到父母因此事愈来愈多的争吵，只觉得乏味，平日就爱找大娘得些零嘴，好在她这里消磨时间，免受唠叨。


    或许就是这句话，让他想到这个如果，万一可以呢？


    梅子衿没头脑说完一句，就继续吸溜吸溜吃面，秦怀月见他不言，也只好拿起筷子，搅动碗中的面，幸好汤多，还不算坨到一起。


    她夹起一小缕，正要塞到嘴里，外面传来重物倒地声。


    有男子发出细弱声音:“这位朋友！荷包可以拿去，能不能不要拿走小生这些书籍！”


    门口的程林倒在地上，筐里的书在拖拽中散落一地


    “切，怎么是个穷书生？”撞他的人掂了掂抢走的荷包，发觉轻的没几个子，只得啐了一口，暗道倒霉，转身转着绳结扬长而去。


    程林倒在地上，见那人走远，慌忙拾起摊在雪水里的书经，顾不上起来，将飞散出的书页装回去。


    正马不停蹄捡着，视线中有双细嫩的手，替他将剩下的几本拾起。


    “你是今年入京赶考的学子吗？如果荷包里有重要物件，可以去找官兵报备。”


    科举考试归属翰林院，也是需要负责的一部分，秦怀月熟练告知对方应对方式，却见对方蹲坐地上，瞪着眼睛直愣愣看着她。


    秦怀月以为这人摔坏脑子，多看他两眼。


    看这人面相，不是京城人氏。


    刚下过雪的路上湿寒，只怕得风寒耽误科举，秦怀月见他呆愣，伸手抓住他袖口，直接把他拉起来。


    “这这这，这可万万不可啊！”程林被这柔嫩手抓住，一时没反应过来，慌忙拒绝，但是下一瞬，就被一股蛮力拉到路面上站稳。


    见面前仙子般的人拧眉，连疑惑都格外好看，程林只好嘀咕几声：“男，男女授受不亲......”


    说完，程林面上潮红，撇头不看她眼睛:“感谢姑娘救命之恩，它日科举出榜，我定会上门提亲，以报答今日救......”


    “哎！你跟谁讲胡话呢！”


    梅子衿早就站在旁边，捡起几张散落书页，随手塞到程林的书筐里。


    “帮你是本分，毫无情分，别在这里蹬鼻子上脸，有这时间不如赶紧报官，少在这里塞书面句子。”


    程林这才反应过来，怎么旁边居然还站着一男子？


    “两位说的是......只是小生现在身无分文，实在是囊中羞涩，无钱报官啊。”


    秦怀月看这书生脸上，一副事实的确如此的模样，揉着眉头深深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