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七章

作品:《月照江川

    “秦检讨怎么还在?”眼前的人问了她一声。


    秦怀月抬头,见是方明川走来,有些始料未及。


    倒不是别的缘由,是因为平日里他被明炆帝叫去的时候不少,很多时候人都不在翰林院,没想到这个时辰,他还会到这里一趟。


    见她只是看着自己,并不回答他的问题,方明川微微挑眉:“怎么了,一直这样看着我。”


    “没什么,只是第一次见编撰大人这个时辰还在。”


    “平时也很晚,只不过不在翰林院。”


    秦怀月点了点头,论卷自己还是比不过方明川这种高级打工人的,按照明炆帝随叫随到的工作强度来说,如果不是有优秀的向上管理能力,的确不是普通人可以消受的。


    从翰林院出来,两人刚好顺路,秦怀月随着他走了一段。


    时间不算晚,天刚刚擦黑,宫女早早点上宫灯,火光亮在两侧,恍惚间竖成一条直线。


    “之前就听圣上讲,苏妃着意找他,为你要了一道诰命折,今日看来果然不错,恭喜秦检讨,恐怕以后,我俩都论不到称职位高低了。”


    方明川面上带笑,看向身旁枣红官袍与他并肩同行的秦怀月。


    秦怀月听了他这话,不禁有些心惴惴而汗津津:“编撰大人莫要折煞我了,我哪敢与你并称。”


    自从那次秦怀月没忍住,差点说破他当日在五湖春中的意图之后,她总觉得此人爱盯着她看的毛病更深了一些。


    总感觉时不时撞上他那要把人吸进去的墨色瞳孔,是件不亚于白日撞鬼的事情。


    秦怀月想着想着垂下眼帘,刚巧注意到他那右臂,摆动之间并没有什么异样,像是好了不少:“大人现在执笔施力时,右臂不会再痛了吗?”


    见她留心,方明川左手抚上那处:“已经没有什么大碍,秦检讨不必担心。”


    “是吗?”秦怀月淡淡的回,眼神状似无意,扫过他精致鞋面上一滴浓郁的血渍。


    他刚进来的时候,秦怀月就注意到了此处,以及他身上些微腥躁的血腥味,看他身上官服一丝不苟,像是提前换过一身衣服才来的翰林院。


    倘若他说已经痊愈,那这处血渍又是从何而来?


    他身上充满了谜团,那些不合理的过往,不合理的行为,此刻正环抱缠绕蔓延开来,又被揉烂成一团团的结,叩待她来一根一根解开。


    有夜风吹过,吹起几片杂乱的树叶在墙角打转,簌簌作响。


    她仿佛摸到他亲手所打死结中的一条。


    “大人可知,模仿一个人,哪怕模仿的再像,也终归不是自己?”


    秦怀月终于察觉到了那抹异样,自从前开始就一直围绕在他身上,想到这里,她顿下脚步,盯住对方面容,想通过他的表情,从中解读出一些她遗漏的片段,来继续佐证他这个猜想。


    “现在的你,并不是真正的你,对吧?”


    对面的人被她这样看,也停下脚步,听到她的话却并不作答。


    两人之间只有长久的寂静,寂静到秦怀月以为时间在此刻被凝滞时,他才终于打破这份沉默,忍不住嗤笑出声。


    宫灯里的跃跃火光映入他的眼帘,他正缓缓对秦怀月露出一个极为爽朗的笑容:“既然秦检讨火眼金睛,那我也就不用再装了。”


    秦怀月这次没能接上话。


    方明川见她不语,只紧皱双眉用一副严肃表情凝视他,样子格外认真。


    心下微动,他不动声色的凑近了些,轻声低语:“你现在可有觉得眼熟?有没有在哪个地方见过的样子?”


    秦怀月见他凑上来,稍稍后退让开了半步,只恨自己一时口快,打开不得了的盒子关不上:“你......你为什么要装成一副老成的样子来骗人?”


    这反差的确大得出奇,让她一时难以反应过来。


    “因为这副少言少语的老成模样,才是那些位高权重的人喜欢的样子,能让我在对弈中获得更多政治筹码。”


    像是总算能卸下伪装一般的松懈,方明川眯起个久违的狐狸眼对着秦怀月:“只是刚巧以为秦检讨也喜欢这种,稍微试试,看看效果。”


    秦怀月虽说惊讶于他可以装这般久,但总算觉得这些日子里,与他共处时候的各种违和感一扫而空。


    那些他昔日同窗的语焉不详,与他明明自作春风拂面却遮不住的阴郁模样,原来当真是因为这种行为匹配不上性格的原因。


    “秦检讨不说话,是不喜欢吗?”


    方明川又朝她走近了一步。


    已经漆黑的夜里,这条窄窄长街上只有他们两人,他已经近乎把她逼至墙角。


    方明川迫切的想要从她的眼神中,看出来些对于过往的熟稔,哪怕只有一点点,一丝丝他都不希望错过。


    秦怀月正想着这些日子来的违和之处,骤然被他这种问题打断,一时无法理解。


    “你变成什么样子,跟我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


    “你当真不懂得?”方明川眼神里已经带上了阴鸷,狂风暴雨般的情绪在其中蕴满。


    “你想让我懂得什么?”秦怀月依旧目光清明,当他在讲什么捉摸不透的谜题,反问了回去。


    “没什么。”


    面前的人听她的回答,像是认命般骤然敛了神色,仿佛方才所有起起伏伏晦暗不明都不存在,又回到从前那副语焉不详的样子,直视前方:“走吧,我送你回去。”


    眼前的男人像是带了点情绪,走路极快。


    秦怀月随着他的脚步,快步跟着,只觉得没有理由,想不到原因,明明是他自愿收了伪装,还要用这副模样来对她。


    她忍不住开口询问自己刚才的判断:“你应该不是因为公务而晚归的。”略略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你到底是去做了什么?”


    “当真想知道?”方明川垂眉瞥了她一眼。


    秦怀月点头。


    “杀人。”他给了一个相当不寒而栗的原因。


    见她瞪大双眼,方明川露出像是报了刚才一仇的轻松笑容:“吓到你了?”


    虽说面上有变,但秦怀月还是镇定下来:“并未,既然你能不惜用刀割伤自己来骗取我的信任,那借刀杀人,对你来说想必也不是难题。”


    秦怀月看着前方恍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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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惚,似永恒不尽的灯火,朗声道来:“方明川,你到底在想什么?”


    风忽地瑟瑟而起,拖拽着飞往远方,将她的话尾卷的空旷绵长。


    秦怀月转头看上眼前的人,眼里像要把他的所有都看透一般的锐利。


    见她这般认真,方明川也颇为仔细的看着她,眉梢眼角罕见的透露出一丝怨怒与狠意。


    他说。


    “秦怀月,别来无恙。”


    唇边噙的一抹牙酸的深沉恨意,已是多年前的暴雨晴天。


    ……


    “怎的,是有好事发生?”


    乌瑞见秦怀月明明有了升任的喜事,却还是伏在案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好心问道。


    “您又在说反话取笑我。”秦怀月叹了口气,爬起来默默研磨墨汁,还要把剩下的这些古籍残页写完,倒也不知道这道折子是升任还是加活,前途真是一片灰暗。


    乌瑞扫过方明川那处,依旧是空着,面上端着不动声色,稍稍加一把力:“你可知道,这一年是我见过他最畅快的一年。”


    “真的有吗?”秦怀月暗暗思索:“我怎么觉得他被我气到的情况更多一点,很多时候都是话到嘴边又放下,还要我去一点一点的猜。”


    “看来你还没我想象中的迟钝。”乌瑞听秦怀月讲出这番话,觉得还算有戏:“既然如此,你且等着就好了,总归是有结果。”


    “我想问一个问题,你们同一个夫子教出来的学生,说话都是这种打哑谜的方式吗?”秦怀月转了头,愤愤看向乌瑞,她是真的不理解为什么都喜欢做谜语人。


    乌瑞听完,没忍住笑出声来:“或许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秦怀月又把头转了回去,闷头瓮声瓮气的嘀咕:“您可知道,昨天是我听他对我说话最重的一次,直接把我那几点心思全打回去了。”


    “你对他有什么心思?”乌瑞倒是想套出来她点真心话来听听。


    “我想让他夸夸我,据说这样就能聚财气和欧气。”


    乌瑞还真是没想到秦怀月会这样回答,拿起墨笔继续写起字:“把我刚才夸过你的话收回去。”


    “好吧,状元的欧气借不到,榜眼的也没了。”秦怀月认命的坐起来继续工作,老话说得好,比起封建迷信果然还是实干兴邦。


    乌瑞见眼前的女官继续撑着头写字,倒是想起当年几人一同在学堂的时候。


    那时候的方明川是那般少年志气,意气风发。唯独会在经过秦丞相家门前收敛起神色,若有所思看着那道漆黑深沉的门槛。


    来往拜见丞相之人络绎不绝,没有哪一个人不是高高抬起双腿,没有哪一个不是深深施力迈过那道门槛。


    “你看丞相家的门槛干什么?”彼时他还觉得好笑,不理解的问他。


    可他说。


    “我想有一天,里面的人能愿意亲自出来见我。”


    乌瑞没想到,为了这份承诺,他当真扶摇直上,平步青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只可惜最后还是栽到秦怀月身上。


    乌瑞低低的笑叹,只觉得这两人的确是比想象中还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