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基地08
作品:《黑色火焰》 锦云一早醒来,就翻着手上的通讯器,查看老殷今天的训练场在几号,作为基地的老人,老殷即是队长,也是知晓最多天‘裂事件’的人。
锦云从袋鼠口中得知,当初邢凤觉醒事件的营救,就有老殷参加,他想要知道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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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基地宿舍狭小的舷窗,在地板上投下冷清的格子。锦云早已醒来,指尖无意识地滑动着通讯器屏幕。老殷的日程表在光幕上展开——今天在7号重力训练场。这位队长,磐石般的存在,不仅是他们的指挥官,更是“天裂”十年秘辛的**档案库。
袋鼠在医疗室擦拭器械时无意间透露的信息,此刻像藤蔓般缠绕着锦云的心绪:“……那次营救,老殷也在场。C市金融区,‘星寰’餐厅,邢凤那事。”
邢凤。那个代号“湮灭”,强大、慵懒又毒舌的男人,他的觉醒竟与老殷的伤痕有关。锦云需要知道真相,为了理解这个危险的队友,更为了……妹妹锦绣身上那日渐不安的黑炎寄生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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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的碎片,如同老殷义肢投影仪射出的冰冷光束,在锦云脑海中重构了那个地狱般的夜晚:
水晶吊灯将星寰餐厅切割成无数璀璨而冰冷的棱面。邢凤深陷在昂贵的丝绒椅中,浆洗得笔挺的礼服领口像一道绞索,勒得他喉结生疼。对面,父亲邢振山姿态优雅地切割着牛排,餐刀划过骨瓷盘,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待会林晚端甜点时,”父亲没有抬眼,声音低沉得像耳语,“你弟弟会‘不小心’撞她一下。你,知道该怎么做。”
邢凤攥紧了雪白的餐巾,指节发白。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吧台。那个叫林晚的服务员,正踮着脚,费力地擦拭着酒柜顶层那盆茂盛的银边吊兰。翠绿的藤蔓如瀑布般垂落,叶缘的银线在迷离的灯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冷光。这景象刺痛了他——三个月前,邢麟在这里故意打翻价值不菲的鱼子酱,反诬是林晚偷窃他那只伯爵腕表时,吊兰的叶子,也是这般闪着同样无情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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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叫声毫无预兆地撕裂了餐厅虚伪的宁静。那一刻,邢凤的目光正死死锁在林晚手腕上那圈尚未完全消退的紫褐色淤青——那是上周邢麟故技重施诬陷她偷钱,保安粗暴扭打留下的印记。
“贱骨头!我的酒!”邢麟刺耳的咆哮轻易盖过了背景的爵士乐。深红色的勃艮第红酒,如同肮脏的血,兜头泼了林晚满脸。粘稠的酒液混着屈辱的泪水,从她发梢滴落,在她米白色的制服前襟晕开一朵朵刺目、绝望的花。
死寂瞬间冻结了空气。衣冠楚楚的宾客们僵在原地,化作一尊尊惊恐的蜡像。
紧接着,吧台方向传来瓷器迸裂的脆响!那盆银边吊兰如同被赋予了邪恶的生命,叶片疯狂地高频震颤起来。林晚像是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猛地跪倒在地,纤细的手腕被数根暴长、如蛇般的气根死死缠住,深勒进皮肉,鲜血瞬间涌出!
一滴,两滴……温热的血珠滚落,渗入吊兰根部那深褐色的土壤。
轰——!!!
花盆毫无征兆地炸成漫天齑粉!碗口粗的血色藤蔓裹挟着锋利的玻璃碎片和泥土,如同地狱伸出的触手,狂暴地喷涌而出!天花板中央巨大的水晶吊灯应声粉碎,万千水晶碎片如死亡之雨倾泻而下。黑暗降临的瞬间,一个饱含无尽怨毒的女声,从无数狂舞的藤蔓**振响起,直刺灵魂:
“谁毁了谁的人生?!”
吊兰疯狂蔓延的藤蔓,带着积攒的屈辱和愤怒,精准地卷向林晚。上一次的污蔑让她丢失了一个月的血汗钱,在母亲的病榻前陷入绝望。这一次,邢麟的故技重施和百般羞辱,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点燃了这株植物吸收的三年恶意!
——
邢凤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猛地将他从椅子上提起!父亲邢振山那只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扣住他的肩胛骨,力道之大,昂贵的西装面料发出清晰的撕裂声。
“垫脚石要有垫脚石的觉悟!”
世界瞬间天旋地转。邢凤被扣住挡在父亲,藤蔓贯穿他的前胸,再被一把摔开,如同被丢弃的垃圾,狠狠撞翻了旁边的香槟塔,昂贵的酒液和玻璃碎片四溅。在视野彻底模糊的最后一瞬,他清晰地看到父亲将惊慌失措的邢麟粗暴地塞进角落那个为富豪特设的防爆安全舱,“砰”的一声关死了厚重的合金门。
那沉闷的锁闭声,成了他世界崩塌的丧钟。紧接着,带着浓烈血腥味的腥风,扑面而来!
噗嗤——!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闷响。邢凤感到右腹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一根碗口粗、布满荆棘的血色藤蔓,如同攻城槌般贯穿了他的身体!肋骨碎裂的脆响,混杂着周围宾客被藤蔓撕裂、穿刺的凄厉惨叫,谱写成一首残酷的交响乐。
邢凤咳着血沫,被巨大的藤蔓钉在吧台的残骸上。剧痛让他的视野反而清晰了一瞬。他看见,另一根更加粗壮的藤蔓,如同毒龙出洞,正凶狠地刺穿了防爆舱那号称能抵御炸弹的观察窗,精准地贯穿了里面邢麟的咽喉!弟弟的惨叫被翻涌的血泡堵在喉咙里,只剩下徒劳的“嗬嗬”声,布满血手印的观察窗瞬间被染得一片猩红。
“救……哥……”邢麟的指甲在钢化玻璃上刮出刺耳的白痕,眼神充满了濒死的恐惧和不解。
“畜生!放开我儿子!”邢振山目眦欲裂,抄起沉重的实木餐椅,怒吼着砸向那根主藤蔓的根部。
藤蔓如同拥有智慧,猛地一甩!邢振山像个破麻袋般被狠狠抽飞,重重砸在身后的酒柜上。无数水晶杯如同暴雨般落下,碎裂声不绝于耳。一支断裂的黄铜调酒管,在混乱中斜插进邢凤的侧腰,带来新一轮的剧痛。
这剧痛反而让他看清了藤蔓风暴的核心——林晚!她的上半身已经与巨大的吊兰主茎融合在一起,下半身完全化作了扭曲蠕动的藤蔓。她原本清秀的脸上爬满了木质纹理,眼中流淌的不再是泪水,而是粘稠的、暗红色的血!
“痛苦吗?”千百片藤叶同时震动,发出林晚那被扭曲、放大的声音,每一个音节都饱含着深入骨髓的恨意,“被至亲当作垃圾一样献祭的滋味……好受吗?”
——
难以想象的剧痛在邢凤的腹腔深处点燃了一簇冰冷的火苗。缕缕诡异的黑烟,不受控制地从他被贯穿的伤口中渗出,如同有生命的毒蛇,缠绕上那根贯穿他身体的藤蔓,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邢凤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抓住了腹部的藤茎——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吸力骤然从他掌心裂开的黑暗漩涡中爆发!腥甜的吊兰汁液,混杂着海啸般汹涌而来的、属于林晚的记忆碎片,狂暴地冲进他的喉咙,灌入他的脑海!
> 苦!刺鼻的消毒水味弥漫在狭小的病房。林晚颤抖的手攥着母亲的病危通知书,窗外那盆陪伴她多年的吊兰,无声地枯死了三片叶子。
> 咸!领班鄙夷地将一叠少得可怜的钞票甩在她脸上,唾沫星子四溅:“邢少爷亲口说你偷了东西!滚!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 辣!钻心的疼痛!邢麟那张写满恶意的脸逼近,锃亮的皮鞋狠狠碾过她按在地上的手指,昂贵的鱼子酱糊满了她手背的伤口:“低等人,只配像狗一样舔干净地板!”
“啊啊啊——!”邢凤的喉咙爆发出非人的惨嚎,与藤蔓核心林晚那充满解脱与无尽痛苦的悲鸣产生了诡异的共振!漆黑的火焰顺着藤蔓逆流而上,所过之处,狂暴的血藤如同被抽干了生命力,瞬间枯萎、碳化!在意识沉沦的边缘,邢凤似乎看到林晚那木质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言喻的……解脱?
就在这时,防爆舱内骤然爆发出高频刺耳的尖啸!濒死的邢麟在极致的恐惧和痛苦中,身体如同充气般膨胀,竟意外觉醒了声波攻击的能力!无形的音刃狂暴地切割着内部空间,瞬间震裂了厚重的合金舱门!一道失控的音刃如同死神的镰刀,精准地削断了正扑向舱门的邢振山的左臂!
温热的血雨,混杂着父亲的惨叫,劈头盖脸地浇在邢凤脸上。
“杀光…!”林晚残存的最后一丝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枯萎的藤蔓网络中低语,带着决绝的恨意,“吃掉他们…否则…我们…白死…”
这句话如同投入油桶的火星!邢凤体内积压的所有痛苦、被背叛的愤怒、以及被迫吞噬的庞大怨念,在这一刻彻底引爆!漆黑如墨的火焰冲天而起,将他彻底吞噬,化作一个疯狂旋转、吞噬一切的人形黑洞!
整层餐厅的血色藤蔓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拉扯,倒卷着涌向那个黑洞的中心!防爆舱内,刚刚觉醒的邢麟还未来得及发出一声完整的嘶吼,就在自身失控声波的反噬和黑洞的恐怖吸力下,身体肉眼可见地干瘪、萎缩,最终变成了一具如同蒙克名画《呐喊》中扭曲、惊恐的干瘪尸骸,死死扒在碎裂的舱门边缘。
失去了藤蔓支撑的邢振山倒在血泊中,断臂处血流如注。他挣扎着,用仅剩的右手,拖着残躯爬向防爆舱的方向,染血的金袖扣在身下拖出一道刺目的痕迹。
“凤…凤儿…”邢振山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中混杂着恐惧、哀求,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希冀,向那个散发着毁灭气息的黑洞伸出了血手。
黑洞中心,邢凤的瞳孔已被燃烧殆尽,只剩下最纯粹的、吞噬一切的墨色。吞噬漩涡无声地掠过他的生父。没有惨叫,没有挣扎。原地只剩下那套剪裁考究、此刻却空荡荡、沾满血污的昂贵西装,委顿在地。
一枚沾染着粘稠血浆和黑色植物汁液的金袖扣,静静地悬浮在漩涡中心,上面诡异地镶嵌着半片闪烁着微弱银光的吊兰叶子。
——
投影的光束熄灭,训练场内只剩下模拟重力装置低沉的嗡鸣。锦云感到指尖冰冷,胃里翻江倒海,那血腥而绝望的场景仿佛还烙印在视网膜上。
“救援队赶到时,”老殷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阅尽残酷后的疲惫。他粗壮的金属义肢发出轻微的液压声,一个透明的密封管从臂甲暗格弹出。管内,一截如同黑曜石般结晶化的藤蔓茎秆扭曲缠绕着,中间死死嵌着半块烧焦的塑料名牌:林晚。“整个AEZ核心,就只剩下这根主藤。邢凤把它封存起来,说……‘她在里面安眠’。”
老殷的话音刚落,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基地的宁静!声音的方向……是妹妹锦绣的病房!
锦云的心脏瞬间被攥紧,像离弦之箭般冲向医疗区。他猛地撞开房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如坠冰窟,骇然僵在原地——
柳锦绣竟然坐了起来!
但她的状态绝对不正常。双眼空洞无神,直勾勾地盯着惨白的天花板,仿佛灵魂被抽离。更诡异的是,她身上那层薄弱的、代表寄生黑炎的微弱光晕,此刻正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般剧烈地明灭闪烁,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不够……”一个干涩、毫无起伏的声音从锦绣口中溢出,像坏掉的录音机,“能量……不足……饿……”
一股巨大的恐惧攫住了锦云。他想起了自己体内那个同样虚弱、几乎无法沟通的“小火苗”意识。锦绣身上的黑炎,难道也快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一股冰冷、强大、带着淡淡血腥和植物腐朽气息的压迫感笼罩了病房门口。锦云猛然转头,正对上那双熟悉的、带着倦怠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的眸子。
邢凤!他不知何时倚在了门框上,依旧是那副懒散的模样,修长的手指间,正漫不经心地捻动着一片边缘带着银线的吊兰叶片。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此刻正落在病床上能量极度不稳的柳锦绣身上。
锦云的心沉到了谷底,但妹妹濒临熄灭的生命之火让他瞬间抛弃了所有犹豫和恐惧。他一步冲到邢凤面前,几乎是嘶吼出来,带着前所未有的卑微和绝望:
“邢凤!救她!我知道你有办法!求你!无论什么代价!她身上的‘它’快不行了!就像……就像当初林晚那样!” 他刻意点出了那个禁忌的名字,试图撬开一丝可能。
邢凤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捻动叶片的指尖微微一顿。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睛,第一次认真地、不带嘲讽地审视着眼前这个为了妹妹几乎要跪下的男人。几秒钟的沉默,长得像一个世纪。
“代价?”邢凤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少了几分惯常的讥诮。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掌心向上。一缕漆黑如墨、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火焰在他掌心无声腾起,缓缓旋转,形成一个微型的、深不见底的漩涡。
在漩涡中心,一点极其微弱的、如同星辰碎屑般的暗红色光芒开始凝聚。那不是光,更像是一滴凝固的、饱含了无尽痛苦、怨恨以及……庞大生命精华的血泪结晶。它只有米粒大小,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她承受得住吗?”邢凤的声音很轻,目光却锐利如刀,直视锦云,“这东西……可是‘消化’了整整一层楼的怨念和生命才挤出来的一点‘残渣’。比你妹妹身上那个小东西,凶悍百倍。”
锦云看着那粒微小的暗红结晶,又看看病床上气息微弱、黑炎明灭不定的妹妹,眼中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决绝:“她必须承受住!没有它……她连机会都没有!给我!”
邢凤深深看了锦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似乎有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动摇?也许是锦云眼中那份不顾一切的守护,触动了他心底某个早已冰封的角落。他不再言语,手腕轻轻一抖,米粒翻旋着飘到锦云面前,锦云颤抖着握住它。
紧跟着,手心发烫,那粒米粒大小的暗红色结晶,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划出一道微弱的红光轨迹,精准地飞向病床上柳锦绣的眉心。
就在结晶即将触及皮肤的刹那,锦绣身上那层原本微弱闪烁的黑炎光晕,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猛地暴涨!不再是温和的光晕,而是化作一张由纯粹黑暗能量构成的、布满细小利齿的贪婪小口,一口将那粒暗红结晶吞了下去!
嗡——!
一股无形的能量涟漪瞬间扩散开来,病房内的灯光剧烈闪烁了几下。柳锦绣的身体猛地绷直,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窒息般的抽气声,空洞的眼眸中似乎有极细微的黑色火星一闪而逝。
紧接着,奇迹发生了。
她身上那层原本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的黑炎光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稳定下来。光芒不再闪烁,而是形成了一层均匀、内敛、如同黑色水银般缓缓流动的光膜,覆盖在她体表。虽然依旧微弱,却充满了稳定的生机,不再有那种行将溃散的虚弱感。锦绣绷紧的身体也缓缓放松下来,空洞的眼神闭合,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稳,仿佛陷入了最深沉的安眠。
锦云攥住胸口,能感觉到体内在燃烧,屏住呼吸,直到确认妹妹的状态彻底稳定下来,才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一步,后背重重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冷汗浸透了训练服。
邢凤收回了手,掌心的黑炎漩涡无声熄灭。他最后瞥了一眼病床上陷入稳定沉睡的柳锦绣,以及那层温顺下来的黑色光膜,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手中那片吊兰叶子随意地弹落在地,转身融入了走廊的阴影中。
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滴声,以及锦云劫后余生般粗重的喘息。那粒暗红的结晶,如同一颗来自地狱的种子,暂时稳住了锦绣的生命之舟,却也将她与那个吞噬了无数怨念的男人,更深地捆绑在了未知的航道上。代价是什么?锦云不敢深想,他只知道,妹妹暂时活下来了。而这份“恩情”他还不知道要用什么去回报。